周梁未出声阻止,她就与他并排跪着。一袭茜红的长裙,跪得直直的。
挽缨命人打开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人并排跪在一起,眼神猛然凌利,“周侯爷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借着我们公主府的地拜天地来了?我们殿下才与侯爷和离,侯爷就算是想扶正妾室也不用如此急不可耐。”
老夫人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柳氏虽是她的侄女,但同为女人,她哪里看不出侄女在打什么主意。任何一个正室,看到丈夫与其他的女人跪在一起求自己,心里怎么会痛快。何况公主是天家女,眼里最是容不得半点沙子。
如今被公主的心腹宫女一刺,不由得老脸发臊。她对周琴娘低语两句,周琴娘会意,上前拉柳氏。
“表姐,你快起来,要是被公主看到,只会更生哥哥的气。”
公主对侯爷彻底失望才好,柳氏心里想着,不情不愿地起来。“侯爷,妾心疼侯爷,您起来吧。”
周梁没说话,挽缨面上露出讥色,“我们殿下不在府里,周侯爷还是请回吧,省得您的妾室心疼。”
后面围观的人群就开始有些轻声私语,看侯爷身边这个侧夫人的做派,怨不得公主要和离。公主晓大义,曾替国出征,心胸堪比男儿。但到底也是个女人,看到自己驸马与别的女人纠缠,想来并不好受。
老夫人听到有人在对柳氏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她压低声音命令柳氏,“你快回去,你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柳氏脸一白,似有些受不住。到底忍着没有落泪,紧咬着唇,委委屈屈朝侯府走去。这番做派,只把挽缨看得冷笑连连。
突然围观的人像潮水一样散开,就见公主的轿辇到了门口。
明黄的幔帘,华美的装饰。
随着幔帘被揭开,覆着面纱的人踏着踩凳下来。
隐的冷眸一扫,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周梁。周梁这小人,倒是把这招用得溜。三年前用此招逼他同意婚事,现在还想用此招来逼他收回决定。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经过周梁时脚步未停。
所有的人都摒住气息,就看他如何应对周梁。
“臣求殿下收回旨意,臣对殿下的情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有任何改变。还请殿下看在臣的一片痴心上,不要与臣和离。”
隐停住脚步,面纱之下的唇勾起一抹嘲讽,“周侯爷的情意,本宫瞧着膈应。虽然本宫不能尽为人妻的本分,但本宫不光是送上自己的宫女,还允许你纳了另外一位侧夫人,更别提你府上的那几位姑娘。这三年,你
享尽齐人之福,你所谓的痴心,真是可笑的很。”
他的声音刻意低哑,听着却并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
人们很快想起,若不是大长公主亲自出征,拼命抵御燕赤人,哪有他们现在的太平日子。这样一个女人,岂能以常人度之。
就算公主与敬国公有什么,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周侯爷,这三年,可是有女人侍候的。
“殿下……您的命令,臣不敢不从。当年您把秦氏送到侯府,臣从了,现在您要和离,臣……会从的……”
“周侯爷不愧有才子之名,惯会玩弄文采。本宫不与你争辩什么,你觉得自己委屈也好,不甘心也罢,都不重要。如今你我已经和离,以后周侯爷可以不用再委曲求全了。”
他说着,身影就消失在大门里。挽缨朝侍卫使个眼色,就见公主府厚重的大门重新关上。
周梁还跪着,眼神紧盯着地面。
老夫人急忙上前,“梁儿,公主说得明白,她不会回心转意的,你回去吧。”
周梁抬起头,眼睛看着紧闭的大门,“娘,为什么?她对我难道就这么绝情吗?”
“梁儿,她是公主,咱们是臣子。你可不能说她半个不是,否则…………”她的眼睛看了一圈四周,“隔墙有耳,娘向你保证,一定给你寻个好妻子。”
“娘,我不要妻子。”
老夫人气苦,恨不得拍醒他,“公主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替她守节。我的傻儿子,可别犯糊涂了,咱们侯府还得有嫡子。你不娶妻,娘去哪里抱嫡孙?”
“娘……”
“哥哥,你听娘的,我们赶紧离开吧。”
周琴娘也在一旁劝着,眼见着那些围观的人还没有离开,他们再留在这里,只会更加丢脸。
周梁默然,像是被说动了。老夫人心里一喜,忙朝他的随从使眼色,让随从扶着他起身,一同离开。
原先就没走远的柳氏赶忙跟在后面,紧紧地随着周梁。
公主府内,隐进了大殿。直接坐在帘子后面,眉眼冷着。
“隐公子,周侯爷走了。”缨姑小声地说着。
“同样的招数用来用去,也不嫌烦。”冰冷刺骨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嫌弃。
挽缨一想起周侯爷与那妾室双双跪在府门口的样子就来气,闻言甚是赞同。若是主子还在,看到周侯爷这般做派,只怕早就命人把他们打走了。
“那道门,把它封上,用东西堵死。”
他说着,掀帘出来。
刚才他说的门,是指公主府与侯府连接的那道内门。那道门他早就想封了,要断就断得彻底,他想着,神色冷然。
“周梁跪在门口求情的事情,碧姜姑娘知道吗?”
“知道的,奴婢去禀告过了。”
“好。”
挽缨见他像是要出门,忙道:“隐公子,碧姜姑娘屋里有客人。”
他脚步停住,“有客人?”
“碧姜姑娘今日派人去侯府请绿衣姑娘上门,两人现正在说话。”
“她……还有朋友?”
从前的肃玉,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没有什么交好的闺友。他真想不到,现在的她还会有朋友。
“那个叫绿衣的,与她处得如何?”
挽缨低头沉思一会,道:“奴婢看着,俩人的关系似乎不错。那绿衣姑娘甚是爱玩闹,碧姜姑娘由着她,不见恼怒。”
他先是冷着脸,慢慢现出一抹深意。
“扶茶死了,侯府那边是不是空出一个侧夫人的位置?你等会派人送那个叫绿衣的回去,就说我很是看重她,命侯府的人不许有半点怠慢。”
挽缨先是一愣,紧接着应了一声“是。”
第28章
西厢那边,探听到消息的赵婶把门口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碧姜。绿衣得知侯爷已经离开,这才起身向碧姜告辞。
“碧姜姐姐,我得回去了。若不然回去得晚,就怕有人会说什么……”
今日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是侯府的老夫人还是侯爷,只怕心情都不会太好。若是迁怒到她的身
上……她一想到那打板子,就觉得后臀隐隐作痛。
她扭着腰,不时瞄向自己的身后。碧姜先是莞尔,然后沉思。她现在是周梁的人,若没什么变故,以后都
得呆在侯府的后院,等待着周梁的宠幸。
“也好,正巧我无事,送你回侯府吧。”
挽缨自得了隐的吩咐,就一直守在门外。见绿衣与碧姜出来,便对碧姜道:“碧姜姑娘,你留步。奴婢奉
公主的命令,送绿衣姑娘回侯府。”
莫说是绿衣,就是碧姜,也有些吃惊。碧姜闻言点头,暗道隐倒是想得周到,挽缨去送比自己送更好。挽
缨是公主府多年老人,是别人眼中公主的心腹。侯府老夫人和周梁看到她送绿衣回去,总得给三分薄面。
绿衣很欢喜,有了挽缨相送,就算是被柳氏瞧见,只怕也不好训斥自己。她欢快地朝碧姜挥手,跟着挽缨
走了。
挽缨依照隐的吩咐,一路送绿衣回侯府。并把隐的话带到,周梁听后看着绿衣,一脸的若有所思。而绿
衣,则是受宠若惊,半点没有回神。
在她们离开后,碧姜去寻隐。
隐像是早知道她会来一样,正背手立在窗边。此时的他已换下女装,仅着简单的白色长袍。他的侧颜,就
足以惊艳世人,令人迷醉。
长身玉立,俊美无双。
“我刚才还在想,今天与周梁和离究竟有没有做对?你会不会怪我?”他转过身,星眸中闪过一丝忏悔。
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待着她的裁决。
她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觉得他无论是嫁给周梁还是与周梁和离,都太过儿戏。
但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对他或许有些苛刻。他的忠心毋庸置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
己考量。当初嫁给周梁,他或许是想让自己在九泉之下安息。现在与周梁和离,应该是觉得周梁已不配当自己
的驸马。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年那种情形,若是你不同意下嫁周梁,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在时过三年,
是时候趁机摆脱这门婚事,再说周侯爷确实不是良配。”
得到她的肯定,他忽然展颜,似是有些羞赧。笑意极淡,却倾倒众生。
“你不怪我就好,其实我这么做,是思虑过许久的。裕西关一带,又有燕赤人出没,我担心他们会贼心不
死,卷土重来。到那时,我势必要出征。周梁虽在女色上没把住自己,但他确实年岁不小,侯府没有嫡子,想
来碍于我现在公主的身份,连庶子也不敢有。而且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与他重修前缘的意思。既然如此,还
不如断得干净,省得徒增烦恼。当然,若是你还想与他再续前缘,没有我这层关系倒是方便行事。至于身份……
我会帮你的……”
帮她什么?
她心里失笑,隐还想提高她的身份,帮她与周梁重结连理。这倒是不用,从前她对周梁就没有多少儿女之
情。不过是权衡之下,周梁较之京中其他的世家公子,看上去要简单一些。
如今,她对于一棵被许多虫子蛀过的笋,实在是不甚感兴趣。她想着,男女之事向来不是自己最看重的,
此事暂且搁一边。怎么听他的意思,燕赤人有异动?
“燕赤那些人怕过了几年好日子,忘记了当年的教训。若是他们胆敢再来犯,你带上我吧。我能打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