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歌自从那天离开了张雨泽的办公室,就再也没有回过公司,以她对张雨泽的了解,不出三天准会给她打电话。可直到第五天,不仅他没有打,就连她手下的那些人,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第六天她实在耐不住了,就给秘书打电话,问了半天刘倩倩才支支吾吾的告诉她,张雨泽有令在先,休假期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她,谁若是敢把公司里的情况透漏半分,立马走人。
看来要想知道西山的案子有没有人接手,就只能去问张雨泽了。可她要是真问了,那不就等于告诉他离开的真相了吗?
无奈之下她回了上海,还没呆上一星期,就被老妈给撵了回来,说是工作重要,她身体好得很,不需要她陪,最后她只好买了一张去西藏的机票,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内心的宁静。
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佛信徒,转经筒转不走她尘世的忙碌,经幡也挥不去她心中的惦念。没有消息对她来说就是最坏的消息,杨浩不说,张雨泽也不说,西山那个项目就成了悬在她心中的一把刀,搅得她日日夜夜无法安睡。
她将带回的礼物一件件从行李箱里拿出,苏小陌那个丫头也该回来了吧?她拿过手机,雨霖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她忽然想起另一个人,匆匆地又把在香港买的礼物找了出来,她拿起一个粉色的盒子,凭着印象找到了林方居。
正值下午,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的餐馆都会打烊,她试着拍了拍紧闭的大门,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小雪,“你还认识我吗?”
“哦,”小姑娘拍了一下手,“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漂亮姐姐!”
项天歌笑笑,“我可没有你漂亮,我叫项天歌,你可以叫我天歌姐姐。”
小姑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姐姐的名字这么好听啊,那个雨泽哥哥还一直不肯告诉我呢!”说完嘟起了小嘴。
项天歌一怔,随即笑了笑,“那你现在不也知道了?”
小姑娘闻言也笑了,开心地挽住项天歌的胳膊“姐姐快点进来吧,我给你泡一壶好茶。”
“那就谢谢小雪了!”
“咦?姐姐怎么知道我叫小雪?”小姑娘突然停下,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项天歌正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小姑娘却如顿悟般抢过了话,“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雨泽哥哥告诉你的,对不对?”
见项天歌只笑不语,小姑娘调皮地说道:“雨泽哥哥还真是偏心呐!”项天歌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名字一事,遂拉过她的手,语调轻柔地解释,“他可是经常把你挂到嘴边的,所以我就记住了小雪的名字。”
“哦?那他今天怎么没来?”小姑娘澄如秋湖的眸底,突然波光潋滟。
“应该是有事吧!”项天歌也想知道,张雨泽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可眼下除了这个小姑娘,她还能寄希望于谁呢?
“姐姐,你先坐,我去去就来。”小姑娘将项天歌带进一个临水的八角亭,转身进了旁边的水榭,不一会儿又端着茶出来了。
项天歌端起品茗杯,一闻二品,然后笑着说道:“嗯,冻顶乌龙,茶好,功夫也好。”
小姑娘听到赞赏,更加开心了,“姐姐还真是行家,这茶可是雨泽哥哥专门托人从台湾带回来的呢。”
看来张雨泽和林方居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啊,项天歌又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笑着说:“小雪,姐姐这次来是要谢谢你的,这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盒子,放到小姑娘面前。
“谢我?姐姐为什么要谢我呢?”小姑娘看着礼物一脸不解,项天歌一愣,难道张雨泽没有告诉她?不对呀,他可是亲口说的要谢就来谢小雪,见小姑娘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她拿出手机,“我是来谢谢小雪把这么珍贵的雨霖铃送给了我。”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铃铛,恍然大悟,她兴奋地拿过手机,仔仔细细把铃铛看了个遍,果真没错,她明眸一转,又流露出那种窥破秘密的惊喜,“原来姐姐就是那个美人鱼公主啊!”
“什么?什么公主?”项天歌被小姑娘的话搞得晕头转向。
“就是那个让雨泽哥哥一直找了很久很久的美人鱼公主啊!”小姑娘以为她没听清,又开心地重复了一遍。
美人鱼,公主,鱼尾裙,水晶鞋,这几个词不其然的就联系到了一起,她突然想起在香港的那个夜晚,想起琳达口中所说的那个菲儿,“小雪,什么美人鱼公主,你的话我有些不明白。”项天歌突然有一些紧张,她认真地看着小雪,生怕错过她要说的每一个字。
小姑娘看看铃铛,又看看她,眼中的惊喜又变为大大的好奇,“是雨泽哥哥说的,这串铃铛要送给他的美人鱼公主,难道他送铃铛时没跟姐姐说吗?”送铃铛时?项天歌努力地回忆着。
小姑娘见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轻轻地推了推她,“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她笑笑,掩饰地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小姑娘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机上的铃铛,“姐姐,你真有创意,竟然能想到把铃铛挂到手机上,配上这个红红的同心结,真是其义自现,看来你和雨泽哥哥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心有灵犀?呵,这根本就是张雨泽一人所为好不好!项天歌当然不会当面拆穿,只是说到红红的同心结,她突然想起心中的一个疑问,“小雪,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这两个铃铛是完全一样的,可里面的鱼目为什么颜色不一样呢?”
“这个你也发现了?”小雪笑嘻嘻地抬起头,指着其中一个铃铛说道:“这颗鱼目可是用雨泽哥哥的鲜血染红的!”
“血?”这个答案太惊悚了,项天歌手一抖,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小杯里就悠悠地转了两个圈。
“是啊,你不知道为了找到两颗完全一样的鱼目,雨泽哥哥祸害了多少条比目鱼,手就是在那时被划破的……”
“等等,你说比目鱼?可雨霖铃用的不是鳏鱼吗?”
“没错,可是雨泽哥哥说他要亲手做一个不一样的雨霖铃,要不,我怎么说你们都这么有创意呢?”
项天歌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说的‘这个铃铛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竟是这样的含义。一时间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忧,“小雪,姐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礼物你收下,改天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姐姐有事就先忙吧!”小姑娘很懂事的点点头,“不过小雪希望下次姐姐能和雨泽哥哥一起来哦!”项天歌一愣,看着小姑娘期待又有些调皮的模样,随即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出了林方居,项天歌就匆匆地拨了一个号码,“杨浩,你实话告诉我,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天歌,事情有些棘手,进展地不是很顺利,你再等等吧。”杨浩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等?杨浩,我都休了一个月的假了,再不回公司,你让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天歌,我知道人言可畏,要不,你干脆别回公司了……”
“不回公司,你让我去哪儿?难道去你们清远吗?”项天歌心底的委屈立马被杨浩的一句话给戳破了口,声音不由得就大了起来。
这一个月她呆得委实空虚又憋屈,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心里对蓝海的愧疚却是越来越深。如果她就这样依仗着张雨泽的信任,无限期的拖延下去,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公司。
换而言之,如果她真的不回去了,以蓝海在圈内的威望,只要张雨泽没说放人,又有哪家公司敢收她,到时候她就真的只能和这个行业说再见了。
“天歌,你别着急,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杨浩在那边低低地哀求。
“杨浩,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为了一己之利而忍受良心的谴责了,蓝海和清远的恩怨是无法化解的,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只要我们感情在,人在哪里都一样的,留不留在杭州,已经不重要了!”
“天歌,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杨浩,我决定明天就回蓝海,到时候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天歌,天……”项天歌挂掉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工作,感情,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沿着葡萄架慢慢地走着,不由得就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当时看到这条偏僻的小巷,她还以为此路不通,没想到却是别有洞天。如果人生能像这条路一样就好了,正低头感叹着,却被地上一个颀长的影子挡住了脚步。
她一抬头便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这还是张雨泽吗?一个月不见竟然消瘦了这么多!见他正静静地望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眼中那些刻意隐藏起的情绪,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疼,项天歌低低地唤了声,“张总!”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笑着挑挑眉,抑或公事公办的回一句“项总监”而是几不可察地点点了头,这让项天歌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一时间也不知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任凭葡萄架上的阳光借着清风在他们肩上跳来跳去。
许久,张雨泽才将手从口袋里拿出,轻轻地开了口,“项总监的假期休得可好?”声音竟是如此的沙哑,项天歌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连带着脑袋也被震得嗡嗡作响,一个月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向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张雨泽竟然会看起来如此憔悴?
难道是西山那个项目?如此一想,心里更是愧疚自责,见项天歌迟疑着不回答,他的唇角终于弯了弯,“不知项总监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明天!”项天歌毫不犹豫的答道,他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可要想好,回来以后就再也不许提离开的事。”
项天歌点点头,“我说过的话也向来算数,还请张总放心。”张雨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微笑,原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既然她答应了回来,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管她是把他放到了哪个位置,只要她人在蓝海,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可现在看到她来了林方居,又听到这样的回答,那些盘踞在心头一月之久的阴霾终于一挥而散。“你怎么会想起来这里?”他指了指她身后,项天歌笑了笑,“我是听从你的命令,专门来感谢小雪的。”
张雨泽闻言眉宇间顿时恢复了神采,“那她有没有给你冲泡一壶好茶啊?”项天歌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那小丫头,正在学茶道呢,每次我去都要被拉着,把各种茶都要喝上一遍才肯罢休!”原来如此,难怪小雪听到夸奖,会笑得那么开心。项天歌看着他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其实她茶艺还是不错的了,至少冻顶乌龙喝起来还是余味悠长的。”
“要说冻顶乌龙啊,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如果你不急着回去,我们倒是可以去那里坐坐。”他定定地看着她,生怕下一秒会遭到委婉的拒绝。
“好啊,不过这次由我来请!”显然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你每次都请我,我总得回请一次吧!”项天歌移开视线,低头摩挲着手机上的雨霖铃。
两秒钟的静默,风中有淡淡的花香袭来。
“那好吧,随你!”再抬头时,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底已聚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眉宇间的疲惫之色,也因为那勾起的唇角而缓和了许多。项天歌郁结在胸中的那口气终于一呼而散,整个世界仿佛都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