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下的倪妹皱了皱眉,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爱不容小觑,明贵妃如此宠溺连城,对连城的一举一动,包括声音,都非常熟悉,她模仿得再惟妙惟肖,也容易露出破绽,被明贵妃察觉。
她眉心一亮,细手攥着手帕,开始抽噎:“呜呜……”
故意疏远离明贵妃,喉咙里发出丝丝低泣声,扭过身子去,更加难过的哽咽,依旧不开口。
明贵妃见了,更是不舍了:“城儿……你……”
幸好明贵妃没有察觉,她的哽咽声足矣让明贵妃担忧,哪里还能胡思乱想,唯有心疼女儿罢了。
“城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千万别哭,不然妆容花了还怎么去见你的夫君?”明贵妃哀叹一声,又迈步走到她的前面,张开手臂,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陌生的脂粉香味传入鼻中,又带着淡淡的芬芳甚是好闻,盖头下的她差点就沦陷其中,原来明贵妃将连城视作自己的命,就算连城不是远嫁,嫁入京城,时刻可以入宫,也这般不舍。
“母妃也明白,你也舍不得母妃,你大了,母妃不可能留你一辈子,母妃想尽办法才留你在京城,只为了平日能多看看你,不想让你离开家乡去受罪。”
倪妹的身体有些僵硬,明贵妃温暖的怀抱没有让她犹豫,她唯有拖延至云林回来,否则她一直不开口,迟早会被明贵妃发现。
“别哭了,让母妃再好好看看你。”明贵妃突然抚上她的盖头边缘,手指落在盖头边缘的流苏上,缓缓挪过,爱惜的不舍得放过任何一处。
一寸,两寸……
明贵妃的手指从流苏处挪到盖头的边缘,越来越近,盖头下的倪妹早已眸光沉了下去,思虑着该如何应付。
“娘娘!”
忽然间,装扮成清雨的云林回来,踏入大殿,立刻唤了一声,打断明贵妃的动作,手指依旧在流苏上,没有收回。
明贵妃眸光扫到云林身上,有些不悦地凛着眉头,云林镇定的回到殿中,一边取笑着:“娘娘还是别看公主了,公主妆都哭花了,定是不好意思让娘娘看见。”
倪妹顺势别过头去,流苏从明贵妃的手心划过,盖头已安然无恙的挪开,她来不及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声哽咽着。
见状,明贵妃眼底尽是惆怅,无奈地收回手,望着自己的女儿难以开口。
“依奴婢看,娘娘还是先出去吧,公主本来今日醒来就闷闷不乐,这看见娘娘一来,竟然哭了,虽说娘娘心疼公主,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吉时快到了,若是公主再这么哭下去,白嬷嬷精心为公主打扮的妆就毁了,还怎么去成婚?”云林立在明贵妃旁边,轻盈地劝着,口口声声为了明贵妃好。
“你说的对,是本宫疏漏了,也罢。”明贵妃叹息一声,眸光复杂地看了眼红盖头,才由云林搀扶着起身,依依不舍的告别:“城儿,母妃先走了,你好好准备,不要再哭了,母妃把云林留在这里照顾你,你要高高兴兴的出嫁,不要让母妃担心。”
盖头下的女子哽咽着点了点头,明贵妃才依依不舍的出去,顺便还嘱咐了宫女,把一切安排好,才离开。
直到听不见明贵妃的声音,云林的笑容才逐渐凝结了,冷冷道:“明贵妃生性多疑,幸好你我没有露出马脚,否则以明贵妃的影子,一定会大发雷霆,到那时莫说是报仇,就是齐天署的面都见不着。”
“连城成婚,明贵妃自是要来见一面,我本打算将她拿下,又怕受人怀疑,不得不忍下,一想到齐天署是她的亲生儿子,他们母子狼狈为奸,我就恨不得杀了她……”倪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不便说出的话吐出,话语里哪里还有方才哽咽的样子,有的唯有恨意。
“明贵妃不过是仗着齐天署的威势得意,你伤了她,不划算。只怕皇后也被他们母子控制住了,我们暂且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计划。”云林细细思索,对着倪妹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殿外,担心有人在门外偷听,故而声音放得很低。
“我明白。”
红色盖头下的光芒印红的她的双眼,迷乱了她的心智,流苏在她的动作下摇曳,贴身的嫁衣美得精致,不知谁唤了一声花轿来了,她在云林的搀扶下一步步迈出了步伐。受着万众瞩目的目光,上了花轿。
没过多久,她耳里听见热闹的琴乐声,因为她的到来,忽然戛然而止,四周安静下来。但她能隐约听见,四周人众多,不时传出议论的声音。
花轿止住,她的笑容扬起,云林扶着她下花轿时,耳旁传来云林的嘱咐声:“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一人了,万事小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
“嗯。”她缥缈的一个字,算是回答云林的话,更是为自己迈出的这一步下定决心。
再次扬起头来,她的流苏在摇曳,盖头虽戴在头上,她也能看见周围之景,壮观得无与伦比,只是一切都是血红的颜色。
红绸高挂,金碧辉煌,琉璃玉柱,更显壮观,两侧早已坐满了大臣与家眷,羡慕与惊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淡淡抬头,目光便落在高处。依旧是皇上皇后共坐,皇上靠着龙椅,由太监扶着,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眼珠子,血红的盯着他。旁人只知是皇上舍不得连城公主,而她却知,皇上的眼底含着深深的恨意,可是被逼无奈,想要开口,又顾忌什么开不了口,含着热泪。
相比皇上,皇后的脸色也有些难堪,可还是强撑着笑容,面对着众人。
明贵妃身为连城的生母,如今又风光,自是坐在皇上的另一侧,眼底藏不住的得意,更是不将皇后看在眼底,精致的妆容,比皇后打扮得更加华丽,一眼看去,还以为明贵妃才是皇后。
世人皆知皇上病了,皇后也病了,却不知皇上和皇后为何病了。如今看皇上皇后共同出席,再多的猜测也没了。
她站在花轿前,望着高处的景象,勾起嘲讽的笑意。收回目光,眼神四处看去,竟未看见齐天署的影子。但她相信,齐天署一定会来的。
收回目光,余光扫过,她的身躯霎时顿了顿。眼底忽然闯入熟悉的身影,她手里握着红绸,看见久违的人,穿着红嫁衣,站在她的对面,相隔十步的地方。面上带着新郎官的喜悦及宠溺,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甚是情深。
可她明白,这样的情深不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