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朔就站在床尾边,笑着望向榕彭祖。
听到开门的动静,扭过了头望去,就望见榕昀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他愣了一下,可随后就露出了他惯有的温润笑意,“哥,你来了。”
榕昀只淡淡朝他点了个头,便停在了床前,目光落在了榕彭祖那张年迈的脸上。
此时滑淼正好喂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勺药,便起身,恭敬地离开了。
榕彭祖的双手还掩在床下,可却一直颤抖个不停,他抬头望向榕昀,嘴唇也突然哆嗦了起来,他忍着那不受控制的感觉,这才张了口,“阿昀。”
他此刻再没有榕家老家主该有的凌厉样子,说话的语气半点劲都没有。
榕昀暗暗捏紧了拳,努力忽略掉了他看到这个样子的榕彭祖,而升起来的一丝不忍,在榕彭祖含着希冀的目光下,依旧轻嗤了一声,“怎么老东西,你如今身体不行了,便想起我来了?”
榕彭祖那双浑浊的眸里,忽的闪现过了一道伤痛,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不再去望榕昀。
“阿昀,你是榕家的子孙,榕家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是你报答榕家的时……。”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话还没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卧室内,听着很揪人心。
那张本就削瘦不堪的脸,也变得有些狰狞。
很明显,榕彭祖此刻,很不好受。
榕昀垂着的指尖动了动,可他刚要迈开脚步,上前时,身旁的榕朔,便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了榕彭祖的跟前。
他一手端着水,一手轻拍着榕彭祖的后背。
榕彭祖的咳嗽声渐渐矮了下去,可还是有时轻时重的咳嗽声,从他的喉咙里吐出。
榕朔又喂他喝了点水,他这才好受了点。
“爷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
榕彭祖并没有拒绝他的话,疲惫地躺下了。
榕朔又认真地为他盖好了被子。
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传来他无力又疲惫的声音,“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是爷爷,你也早点睡。”
看着这样孝顺的榕朔,榕昀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讽刺。
忽的轻笑了一声,离开了卧室,随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榕朔此时还在卧室内,听到榕彭祖的叹息声时,他又笑着开了口,“爷爷,大哥就这性子,可能被你和父亲宠坏了吧……”
这话怎么听都像讽刺。
榕彭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他却转过了身子,目光凶狠地盯着榕朔,一把挥开了榕朔递来的手,语气阴冷,“是不是看到我如今要死了,你和阿昀都很高兴?我这个糟老头子,终于不会再碍着你们的事了对不对!“
医生特地嘱咐过,他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可榕彭祖看到榕朔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忍不住了。
他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榕朔却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面对这样明显略有些失常的榕彭祖,倒没有表现出不悦来。
弯下了腰,轻轻拍打着榕彭祖的后背,“爷爷,你别乱想,医生说你的情况,会好转的。”
会好转?
那充斥着凌厉的光的眸子,在听到榕朔这番轻的声音后,忽然渐渐变得绝望起来。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壁顶。
榕朔装作没看到他的异常,又为他曳好了被子,这才出声,“爷爷,你有什么事就唤阿淼,我先回去了。”
榕彭祖的胸腔,依旧起伏不定,却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理睬他。
榕朔像个无事人似的,转身,离开了卧室。
……
可榕朔走出了卧室,走到走廊的尽头,转了身,突然见到了倚在墙边,一动不动的男子。
夜,很深了。
衬上外面呼啸刮着的大风,走廊里,安静地有些诡异。
榕昀一动不动地倚靠着墙,像个雕塑般,站立在那里。
可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却渐渐有寒气冒了出来。
“我很好奇,你这幅虚伪的面孔,是为了什么?”
很犀利的话语,榕朔的眸,轻轻地闪烁了一下。
却笑了。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爷爷生病了,我这个做孙子的,自然是要照顾他的。大哥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榕昀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然后动了动身体,目光里的寒气,却变得更重了。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你要的,不过是个家主的位置罢了。”
榕朔一愣,可随后就兴致地笑了。
“大哥果然很聪明,怪不得,父亲和爷爷他们,都拼了命地想让你继承榕家家主的位置。”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依旧挂着他一贯的清润笑意,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字眼,却染上了一丝嫉妒和不甘的滋味。
榕昀拧了下眉,显然是很厌恶这个样子的榕朔的。
站直了身子,好几秒后才轻缓地出声问道,“父亲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脚吧?他现在在哪里?”
榕朔却轻轻地笑出声来,摇了下头,又迈开了脚步,越过榕昀,朝着某一处走去。
可走了没多久,脚步便停了下来。
声音听着略有些阴森,“大哥,既然父亲对你抱着那么大的期待,那他就等着你去救好了……”
然后传来他的笑声,一声声地回荡在这阴森的走廊里。
榕昀依旧背对着他,站立在走廊里。
可榕朔的话,却惹得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那锐利的眸光,冷的仿佛夹上了无数冰渣子。
这时候,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滑树,胆战心惊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犹豫地抬头扫了一眼榕昀,还是咬着牙开了口。
“老大,阿淼说,昨日老家主见过家主后,家主便又不知所踪了。可现在看来,明显是二少爷昨日派人跟踪了老家主,然后做了……”
他不敢将后面的话完全说出来,却换了愤愤的表情,“这二少爷真是一头白眼狼,榕家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二十几年,可到头来,他却将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