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古镇阁楼,确实和深圳相比,别有一番滋味。
我的心里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就一直压抑着。
游玩也不够尽兴,右眼皮直跳,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苏州多雨,那天我和沈蔚然在珈蓝寺步行上香后,因为淋雨的原因有些肚子痛。
沈蔚然不放心,便带我去妇幼保健院检查。
因为是产科,门口挂牌不允许男士入内,我只好一个人进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在排队的途中看见了陆冉冉。
她有些微微发福,手里紧抓一份病例,病历上写的不是她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在逃人员,用了个假名。
一时间我几乎没有认出她。
我记忆中的陆冉冉是骄横跋扈的,做事不计后果,所以我下意识就捂住自己的肚子准备逃开。
毕竟她杀了我第一个孩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陆冉冉竟然比我更先一步要跑,她的骄傲,她的不可一世全都不见了。
她的眼底只有惊恐,“江,江舒尔,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你不要抓我回去!”
眼见她就要跑到门口,我站定,冷冷地说,“沈蔚然可在外面,你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陆冉冉跟脚下生了钉一样,就这么硬生生定在那,僵直地转过来看向我。
“你会这么好心?”
别说她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可大概是因为对陆氏的愧疚吧,毕竟是沈蔚然一手结束了陆氏,害死陆冉冉的父亲。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愿意看沈蔚然赶尽杀绝。
我走上前,伸手摸向陆冉冉的肚子。
她恐惧极了,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却不敢躲开我的手。
“江舒尔,我求求你,我这辈子第一次求一个人,放过我,我和陈墨好不容易逃到现在有了孩子,我们只想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我最终还是没有摸她的肚子,而是收回手,问她,“我当初也只是想生下自己的孩子,你又何曾放过我?”
感觉到陆冉冉的身体一震,她抬头盯着我,眼底有愤怒,有不甘。
倏地,她‘噗通’一下就跪倒在我面前,那双不甘的眼睛化为满满的恐惧,“求求你,江舒尔,我求求你,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再也见不到妈妈,我不想坐牢。”
就诊的大多是孕妇,孕妇最是心软。
陆冉冉这一跪,人群瞬间就围过来,指责我狠心的也有,上前扶陆冉冉的也有。
我脑中一片空白,她和陈墨这数个月的逃亡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被打磨掉所有棱角,甚至自尊。
未免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把事情闹大被沈蔚然察觉,我立刻扶起陆冉冉,拉着她走向后面的楼梯口。
“你打个电话给陈墨吧,让他不要莽撞出现在诊室那被沈蔚然看见。”
我边走边说。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圣母,若不是陆冉冉怀孕,我或许早已经报警。
可同为母亲,我对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真的下不去手。
陆冉冉虽然满脸的不可置信,但还是很听我的话给陈墨打了个电话。
我把陆冉冉从产科后面的楼梯带离,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数月未见的陈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你没事吧?”
陆冉冉在他怀里娇羞地摇头。
他对陆冉冉眼底的关切是真,并未看我一眼也是真。
我的心口拧了一下,故作淡定地说,“陈墨,恭喜你呀,终于修成正果了。”
陈墨背对着我,肩膀抖了两下才转过来,眼圈有些微红,可他却扬起笑脸,“对不起舒尔,当时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其实我们一早已经计划要逃跑了,如果你今天要报警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我盯着他满是胡茬的泛青下巴,眼前的男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可他明明是跟我一样二十三岁的年纪。
在这一场权利斗争中,最无辜的人就是陈墨。
而他的不幸,全都拜我所赐。
我摇摇头,“我不会报警,但我有个条件。”
陆冉冉下意识抓紧陈墨的手,陈墨轻拍她的手背安慰她别怕。
“你说。”
“告诉我,是谁帮你们逃跑的。”
凭借已经倒台的陆家,他们两个是不可能逃离沈蔚然的追捕。
除非有人出手帮忙。
果然,陈墨只犹豫了片刻,就告诉我答案,“是顾浅秋,她说顾家和陆氏是世交,见不得我们家破人亡。”
是见不得,还是别有目的?
我暗记于心,恰好此时电话响起。
是沈蔚然,“在哪?”
这时候返回诊室欺骗他去洗手间了已经来不及,我只好说,“在门诊大楼后面,医生让我来做检查,可我迷路了。”
“站在原地,等我。”沈蔚然语气很淡定。
我猜测他还不知道陆冉冉在这,挂断电话立刻让他们两离开。
陈墨拉着陆冉冉跑了十来步又转过头来说,“江舒尔,谢谢你。”
那个男子站在夕阳里回眸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大学操场上,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
干净而纯粹。
然而往事已经不可追。
我绕着医院门诊大楼走了一圈,最终停在食堂后面的一条小路上。
等沈蔚然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估摸着陈墨和陆冉冉早已离跑远。
沈蔚然打着一把伞,步履轻盈朝我走来,但看见我站在雨里的时候,脸色不动声色的沉了下来,“身体不想要了?乱跑。”
“这家医院我又没有来过,不能怪我,对了我肚子已经不痛了,就是有些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我不确定陈墨是否已离开医院,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沈蔚然带离。
来苏州这几天,江海在这有合作伙伴,临时提供了一辆宾利车给我们代步。
沈蔚然帮我举着伞一路送我到车库,然后开车出了医院大门。
我刚松了一口气,他却把车停在离医院大门外五十米的地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搁在车窗边,微微侧着脸看向我。
车里,异常安静。
我清晰地听到了两种不同节奏的心跳声。
我的,慌乱无比。
他的,沉稳有力。
“怎么不走了?我还挺饿的呢。”我被他看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可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
沈蔚然的声音风平浪静,“等人。”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前挡风玻璃上,毫无节奏的声音带乱我的心跳,心绪不宁。
“等,等什么人啊?苏州也有朋友吗?”
沈蔚然忽然一笑,口吻淡漠,“你的前男友,算不算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