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小姨会一开口就问这个,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而这时我感觉到祈向潮握着我的手一紧,替我很自然的回道:“孙先生他老家有点事,先回去了!”
听到这话我看向祈向潮,他冲我点了下头,而小姨却微微皱起了眉,“很急的事吗,走的这么急?”
小姨虽然一直冷情,但并不是没有情,孙振海对她的情感,她一直很清楚,她问这话的意思是那么在乎她,几乎事事都要征求她意见的孙振海在走之前,应该先跟她打招呼的。
可是他没有,除非是十分紧急的事!
“嗯,是急事!”祈向潮大概谎说的多了,竟答的十分顺溜。
“你们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还是他出了什么事?”小姨并没有信祈向潮的话,甚至紧张的反问了这么一句。
而这一刻,我从小姨脸上看出了担忧,看得出来她对孙振海也有了情。
这个时候需要我开口了,这时祈向潮看着我摇头,示意我不要说出真相,我迟疑了两秒,终还是没有说实话,而是看着小姨,半试探半玩笑的问了句:“怎么,你舍不得他走啊?”
我直白的话让小姨的脸立即浮上一抹红云,嘴硬又恼羞的她更是立即呵斥我,“你胡说什么!”
小姨虽然没有承认,但她的反应再次让我明白了她对孙振海的情感,可是一想到孙振海的真实身份,我就觉得各种难受,甚至小姨此刻带着幸福的样子都让我看不下去。
因为,我觉得这样瞒着她不对,可是我又怕说出来,会让她那颗饱受了几十年痛苦的心,再伤上加伤。
“他说了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来,”祈向潮这时补充一句。
小姨没有再说话,我和祈向潮也沉默着,祈向潮为小姨叫了外卖,也不知道是因为外卖的口味不好,还是小姨已经吃惯了孙振海做的饭菜,只吃了几口便没有再吃。
晚上,因为孙振海不在,陪小姨的任务便落在我的身上,祈向潮要一起陪着,想到小姨对他的芥蒂,我便让他回去了。
祈向潮再三叮嘱我,不要说出孙振海的真实身份,才从医院里离开。
我给小姨洗漱之后,便躺在她病床旁边的陪护床上,我们没有说话,但我们谁也没有睡着,我脑子里全是孙振海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之前我激动的情愫,经过这半天的时间已经沉淀很多,祈向潮说的对,我再恨孙振海,也没有小姨恨,所以我没有替她做决定的权利。
想到这个,我转头看向小姨,只见她睁着空洞的眼睛,像在想着什么。
“你在想姓孙的吗?”我不禁问,之前我叫孙振海为孙叔叔,而在我已经叫不出口了。
“我想他干什么?”嘴硬的小姨不肯承认。
“妈,”我轻轻叫了她一声,“现在就我们母女俩人,你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他吗?”
我说完好一会,小姨也没有回话,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姨开了口:“洛洛,妈这辈子真的没想再爱上哪个男人,开始新的生活,孙振海是个好男人,而我又是个瞎子。”
小姨的话有些自相矛盾,还有她最后的话透出自卑,也让我心狠狠一疼。
我伸手拽了下她的衣角,“妈,我问你这话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是想听你真实的想法,你是不是想和姓孙的度过余生?”
“洛洛,妈没有那个奢望,我和他说过了,只和他做朋友,”小姨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们之前那样天天的在一起,早就私定完终身了。
可没想到,他们已经约定了只做朋友,看来孙振海对我说对我妈没有别的想法的话,不是骗我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姨在知道孙振海的真实身份后,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想到这里,我真的想告诉她,那个对她好的男人,只不过是来赎罪的,但在触到小姨那双空洞的眼睛时,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妈,如果你的眼睛好好的,你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我又问。
而这时小姨沉默了,许久低低说了句:“这就是命。”
原来,小姨和他约定只做朋友,是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
“妈,你爱他,对不对?”我又问。
小姨的脸颊再次一红,“我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爱不爱的?别再胡说八道了,不然要让孙振海听到这些,以后我们还怎么在一起相处?”
小姨这意思是她还期盼着孙振海回来?
“如果他以后再也不来了,你会伤心吗?”我随口又问。
小姨脸一转,一双看不见的眸子却看向了我,“洛洛,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无法像祈向潮那样没有丝毫犹豫的骗她,而我的沉默,让小姨似乎有些慌了,“洛洛,你快告诉我!”
看着小姨的着急,我只得说道:“没有,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那你说那话什么意思?”小姨追问。
我正想着如何找个理由骗她,这时就又问了我一句:“他是你赶走的?”
我一滞,好在小姨看不到,否则她一眼就有看穿我,我咬了咬唇,回道:“哪有?他对你那么好,花钱都雇不到那么好的护工,我除非傻了才赶他走。”
“洛洛,我和他在一起,也就是相互说个话,”小姨最后对我说,可是她越这样说,我越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孤寂。
后来小姨睡着了,但我一直没有睡意,大约在后半夜,我听到了门外有声音,虽然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是脚步声,而且这么长时间与孙振海的相处,让我听出了是他的声音。
他是来看小姨的!
我没有动,就那样一直听着动静,一直到天亮,有护士来巡查,他才离开。
“怎么没睡好?”祈向潮来的时候,盯着我的熊猫眼问。
“孙振海夜里来过!”我对他说。
祈向潮拧了下眉,“你和他又吵了?”
我摇头,“他没进病房,一直在外面守了大半夜。”
听到我的话,祈向潮伸手把我揽进怀里,“傻妞,都有人给你值班了,你怎么还不睡?”
他是故意逗我的,我捶了他一下,说道:“昨晚我试探了小姨,她说和他在一起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个说话的伴。”
“他们这个年龄,什么都看开了!”祈向潮接过我的话。
“我该怎么办?”一夜的时间,我的心动摇了,尤其是孙振海在病房外守了半夜,虽然我没看到他的样子,但能想像得到,我的心还是难受的。
“你该说的该发泄的都做完了,剩下的事就随他们吧,你想想如果你让你母亲知道了,除了让她痛苦之外,什么也无补,对不对?”
祈向潮的话是有道理的,对于现在的小姨来说,让她忘记那段过去,比再重新掀开伤疤要好的多。
不过要我允许孙振海再继续呆在小姨身边是不可能的了,我和祈向潮给小姨办理了出院手续。
为了方便照顾她,我和祈向潮想把小姨带回家,可她却怎么也不同意,现在她又看不见,我只得陪着她,可是两个孩子也需要人照顾,祈向潮和我只能来回奔波。
有时我们赶不过来,就要拜托袁阿婆来照顾,可我却没想到,这又给了孙振海机会,不过他很聪明,总是能巧妙的躲开我。
不过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并没有拆穿,因为我从小姨脸上看到了她和我在一起时,看不到的笑容,就这样我默许了孙振海和小姨又在一起了。
祈向潮仍不放弃的为小姨寻找角膜,而小姨因为有了孙振海的照顾,我也省心了很多。
而这时,我对祈匡业的上诉,法院也即将开庭,因为有了祈向潮的帮助,再加上他将老太太的遗嘱公布出来,我的胜券把握几乎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可是我没想到在开庭的前一天,祈匡业再次出现在小姨家里,而这次他是直接找上我的。
“欧洛,明天的法庭上,我要你放弃祈家财产的继承权!”祈匡业直接很霸气的命令我,似乎连商量都没有。
“如果我说不呢?”我问他。
“那我就让你的母亲知道她爱着的男人的真实身份!”祈匡业的话让我意外。
原来,这些日子他悄无声息的,都只是在为了等这一天。
想到小姨脸上的笑容,我一时无法再反驳祈匡业,而这时孙振海走到了我们面前,“祈匡业你不用拿这个来威胁洛洛,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也是你们祈家欠她的,她绝对不会给你一分一毫,至于你说的这个,我不怕!”
孙振海的话让我意外,而祈匡业却笑了,“孙振海我知道你痴情,为了当年的事,一辈子不娶,就是想着有一天能照顾欧静娟,现在你好不容易愿望达成了,你就此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现在马上滚开这里,明天法庭上见吧!”孙振海说着直接将祈匡业推出了门外。
“行啊孙振海,咱们就走着瞧,明天只要欧洛敢在庭上对我不利,你们今天享受的美好会是最后的记忆!”祈匡业还在威胁。
我一直没有动,孙振海赶走祈匡业后,站在我的面前,“洛洛,我知道这辈子我没资格听你叫我爸爸,但我想对你说,不要对祈匡业这个混蛋妥协,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会给她一个交待!”
说完,他抬头看向我,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敢这样正眼看我,尽管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偷偷的看着我。
“欧洛,爸爸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你母亲!”孙振海给我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