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身上隐痛,清风吹进帐幔,有些湿润凉意,细密雨点敲打着屋顶的土瓦,轻稳脚步响在门外,是江晨(张辽)率领甲士在巡视。
叶青平静坐起来,身上缠了些绷带,看去有些陌生的典雅房间,桌上花香隐隐,莹红灯笼映在木门的纸窗格上,平静安宁。
就想起来,是借住在王允家别院了。
院子里雨中传来剑风隐隐,毫无危险的感觉,推门看去,就见树梢挑起纯白灯笼,黑色裙袂翻飞,青虹剑无声破开空气、雨点……只有剑气低吟藏在雨水声中。
这样晓夜雨中的剑舞,使她有一种既刚且柔的美,一次次血火滋养,越来越臻至化境,将一切杀机潜藏。
“这丫头……”叶青叹一口气,看看东天,天还没有亮,看了看周围,细雨连绵不停,院外小径幽幽,只有纯白灯笼挂在树梢,熹微光静默坚持在残夜里。
自己负伤后,她就更勤奋了,但叶青没有继续劝她,剑道本来就是为了变强而产生,似金德之道的争杀,又有些不同,每一把剑都有存在的意义,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变强。
真说起来,这是适合乱世的性子,只是难说能走多远,无数上位者更乐于将她当作纯粹的刀。
但人不是刀。
“主公。”江晨过来问候:“是否用药?”
叶青摆摆手:“没有这样金贵……”
有人声在院外传来,一些人自门口路过的脚步声,叶青不动声色转身,视线穿过周铃、树木、围墙……扩到院外。
庭外门口两名侍卫站着岗,竹林边小径幽幽。
一些内眷、仆婢打着伞路过,看了眼雨中站立笔直两人,人群里就有些议论,又在贵妇的目光中恢复安静。
门阀规矩渐重,风姿仪态渐渐成为一种标准,就算仆婢都受了熏染。
侍卫目不斜视,突对竹林中喝着:“谁?”
没有回答,有衣衫穿出竹林声音、露珠落地声音,少女出现在小径上,一手打着油伞,一手提食盒,对着贵妇一礼:“母亲。”
雪白面纱遮掩着看不到表情,音质其实有些偏柔,可她说得很好,让人听着只觉清澈不含情绪。
叶青看了她两眼,又注视到贵妇,就认出这是王允的夫人。
“女儿不是回房了么,来此何事?”王夫人有些狐疑。
“给刘将军送朝食。”少女低下头去。
“女儿你认识他?”王夫人一问,后面的人就有古怪目光看向这少女,这种有些败坏闺声,女眷窃窃私语。
少女抬起螓首:“不,此生只有昨夜初见,只是救了我们一家,女儿敬其义举,闻其伤势未愈,愿敬事一二。”
坦坦荡荡,有理有节,有情有义,顿衬出一些人的“小”。
当世既重风仪,这义事会在门阀中传播,并影响着各家青年子弟的择偶判断……一想到这点,一个盛装少女就被刺到痛脚一样尖叫起来:“此事轮得到你来做?你算什……”
“休得无礼!她是你姐姐,我平日怎么教你说话!”王夫人回首呵斥一声,少女捏紧食盒,低下螓首。
王夫人沉吟一下,嘉勉握了握她的手:“女儿有此心,做母亲也是乐见其成,快进去吧。”
就带人走远,只剩下少女提食盒站在门口,一顶不大油纸伞在雨中孤独撑着,目光有些倔强。
门口侍卫面面相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一人急奔入内禀报……
片刻后,晨光窗外微明,叶青在自己房间里接见了这个少女:“这时叫任红昌?还是改做貂蝉了?”
“都可以,去年十五及笄,改了名作貂蝉。”她放下伞,平静说:“只是在这里的名字罢了。”
“你我天人,有这觉悟就好,那还是叫子楠吧。”叶青点点头,理所当然接过食盒,她就微怔一下,帮着布菜。
一切都是默契的熟悉。
“这份量有些多了,坐下一起吃吧。”叶青拍拍身侧座位,示意少女坐下:“顺便聊聊,本作为刘备可没机会见到你。”
“好。”
她坐下,叶青转看着她面上白纱,有些好奇,但不说,只随口问:“子楠在这王家可还待的惯?”
“……还好,夫人对我还不错……都习惯了。”她微笑说,眸子真切望着他:“主公伤好么?”
“这点小伤,你们都当多大事,一个个跑来看……”叶青笑起来,就没再多问。
吃完饭,又聊了些时局变化,后续事情布置,包括投效王允、谋取皇族身份认可,说起这样事,江子楠就恢复了干练。
临送出门时,叶青拉住她的手:“投效的事,就由你代为转达吧。”
她震一下,回过望来,叶青只是说:“细节晚宴上我自会和他谈。”
“为什么要我说……”她声音有些干涩。
叶青笑笑不答,送她出去。
其实能猜得出她当义女在王府尴尬境地,自己和她搭上关系,得到助益同时也是对她的鼎力支撑,再往后直接联姻都有可能。
但这妮子或者在里世界变得自尊心敏感许多,叶青就不揭破,心知肚明就可,望向窗,雨小了许多,气氛娴静美丽。
晚宴
这是一间清雅的小厅,丫鬟和仆人在布菜,王允若有所思坐着出神,就见着叶青进来,行大礼:“见过子师公!”
这意思就很明显,王允见了,就坦然受礼,受完了,才微笑说着:“不必这样大礼,这次全亏你了,不过看上去还好,我为你设宴压惊,一切慢慢细谈。”
这时就上了宴,王允见叶青侍立,就先入座,向叶青说着:“玄德请进,你是县令,不必守这规矩!”
说罢举杯劝酒,酒过三巡,不一时就酒酣耳热,气氛变融洽。
王允就询问些县里治理,叶青就一一说来,言辞朴素,让王允不由眼睛一亮,他是久当官了,真假自是听得出。
过了会,叶青就稍透露未被宗谱承认的遗憾,王允顿心中有数,沉吟片刻说着:“我会上折给皇上。”
叶青笑起来,有这句就成了大半。
王允也笑着,此人无所求,反不放心,有所求就好办,才是稳固联系。
散席,叶青和和王允在花园中散步。
“子师公,备有一大将愿推荐。”
“哦,你是说……”王允来了兴趣,眼前闪过三人,这都是大将之资。
“关羽张飞是我义弟,而张辽,子文远,年少就有勇武,曾是郡吏,雁门郡人,和王公太原郡是邻居,子师公可曾听过?”
“雁门张家?”王允一惊,随即大喜:“求之不得。”
叶青放下心,这说明至少没有宿世仇怨,又笑:“但此人非侍卫能留住,我所以忍痛割爱就是全此义气,我有一个想法……”
王允越听越是瞪大了眼睛。
“……趁这时何大将军对公的信重,又召地方军队入京的名义,而张家又是在雁门有影晌力,筹募一支军队可说顺水推舟的事。”叶青说到最后笑起来:“此军不多,有千人就可,营结军中势力未必就坏,公前几天也见识到,乱象初显,群贼蠢动,没有武力自保,就算高门大户,都有危险。”
这一句敲定了王允心中权衡,心忖着:“城里矛盾激化,王府被袭只是一个导火索,风雨飘摇,暗流相冲,这次有刘备,下次人不在呢?岂可不防备?”
正要开口说,突一阵香风飘过。
湖畔清脆笑声里,月光皎洁出尘,湖水波光粼粼,几女嬉闹着,一少女回身望过来,身姿柔软,未施粉黛,盈眸朱唇,在月下别有一种诱惑。
叶青心神微荡,忍不住多看两眼,直到少女被同伴拉着跑远,她不住回望,微微惊讶过,神色似嗔似喜,钟灵毓秀中分明有一种狡黠精灵,陌生身影中有一丝熟悉气息……
“这是小女,貂蝉。”王允笑起来,这是他有意安排,见此反应,心中一点疑虑顿时散去,这刘备再成熟,还只是三十岁不到一点的青年,还是钦慕颜色,颇是有趣打量他的神色:“玄德……玄德?”
“失礼了……”叶青笑着收回视线,颇有些苦恼,又有些疑惑,这算是见到真容了,感觉真的不一样,有当年初见芊芊长成的心动。
其实现实江子楠身上已感觉到貂蝉的气质,那夜自仙人的视角中也见过模样——那时还是一只十二岁萝莉,带着江子楠的气息。
或少女初成长,或许是模样气质相得益彰,顿时就凸显出貂蝉本身风华丽色,一颦一笑都有诱人魅力。
王允这时当然没有预知,见反应觉得非常满意,回内室和夫人交谈
夫人心中闪过早晨一幕,说着:“这人的确不是池中之物,夫君是有意以此女配之?”
“哦?”王允还没有深入到这里,有些心动,又是沉吟:“家中何女是良配……万一选人不当,夫妻不和睦……”
“蝉儿如何?”
王允看了她一眼,老夫老妻了,不好多说,只笑:“我再考虑考虑。”
汉朝县令是六百石到一千石,实已经是非常高,再进一步,就是二千石了,或的确可以以此法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