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清看着萧锦晔的神情，也是一声长叹。
    “王爷，虽然我从不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应当儿女情长，不应当感情用事，可是……可是您也应该知道，落子无悔，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您又能如何呢？”
    萧锦晔看了他一眼，道：“你走吧！”
    “王爷，您不要作践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您出去的！”苏君清道。
    萧锦晔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仿佛万念俱灰的样子。
    苏君清看了是心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苏君清还是走了，当他知道症结所在，也就明白，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去找了唐茗悠。
    唐若白虽然极力阻止他去见唐茗悠，但苏君清几经周折，还是见到了唐茗悠。
    “苏相又来找我做什么？”唐茗悠淡漠地问，就像她真的一无所知一样。
    苏君清来，无非就是为了萧锦晔。
    苏君清朝唐茗悠深深鞠了一躬，道：“唐小姐，我拜托您，手下留情！”
    “苏相此言，真是让我一头雾水，我又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吗？我一个还未被定罪的前朝余孽，如今苟延残喘尚且困难，应该是我求苏相手下留情才对！”
    唐茗悠露出几分嘲弄之色。
    太后被圈禁永乐宫，萧锦晔进了大理寺监牢。
    她自然什么都知道。
    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两个人都没死，也都没办法再出来做什么了。
    苏君清知道唐茗悠在和他装糊涂，也不得不道：“唐小姐，我知道您受了很大的委屈和伤害，也知道您怨恨太后对唐将军和您下手太狠，可这一切都是太后的主意，您为何要牵连王爷呢？他……一直都想要保护您的！”
    唐茗悠震惊地看着他，问：“苏相这话何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唐小姐也不必与我装糊涂，王爷之所以会约见太后，被夺爵，被关押，不都是唐小姐一手策划的吗？催眠术的确很厉害！”
    苏君清盯着唐茗悠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心也给看穿似的。
    唐茗悠微微一笑，道：“我会催眠术似乎已经不是个秘密了，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催眠不了萧锦晔，他对我的催眠术有抵抗，除非他是自愿被催眠！”
    “他的确是自愿的！”苏君清语出惊人。
    唐茗悠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还是恢复了冷淡中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
    “那还真是要多谢伟大的摄政王殿下……哦不，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他呢？爵位被收回了，他成了阶下囚，还真是让我有些苦恼呢，倒是苏相还口口声声喊他王爷，不知道皇帝听了，会怎么想？”
    唐茗悠看着苏君清。
    苏君清眼里有那么一丝失望，道：“我没想到，唐小姐对王爷竟然冷漠如斯，亏得王爷这番苦心，竟都白费了，深情不如付流水！”
    “好一句深情不如付流水，那敢问一句苏相，他的深情白费了，我的呢？我的又该怎么算？”
    唐茗悠目光凉凉地看着苏君清，嘴角牵起一抹清冷的笑。
    苏君清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当年的事情，王爷也不想的，他只是……只是……”
    苏君清结巴了，面对唐茗悠咄咄逼人的目光，第一次发现自己词穷了。
    唐茗悠替他道：“他只是更在乎他的大业，更在乎他的江山社稷，国泰民安。所以一个小小的唐茗悠算什么呢，可以被辜负，可以被牺牲，如果唐茗悠妨碍到了国家大事，妨碍了天启的安定繁荣，就应该被杀掉，被毁灭……”
    唐茗悠这样说，眼里的嘲讽越来越浓，嘴角的笑也越来越冷。
    苏君清微微攥了攥拳头。
    “在男人眼里，一个女人，究竟有没有被当成平等的人看待？他有没有想过，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和他一样的人？在他做出每个会影响我命运的决定时，有没有替我考虑哪怕一点点？匕首没有刺进他的胸膛，所以他完全感受不到我的痛吧？”
    唐茗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血肉模糊。
    苏君清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至少在此之前，他始终也觉得萧锦晔没有太大的过错。
    他最多就是急躁了一些，做事没有留太多余地，这还是基于唐茗悠是唐振钦的女儿，还拥有一项特殊技能，可以为萧锦晔服务。
    如果唐茗悠只是个普通女人，苏君清可能完全不会觉得牺牲她有什么不应该。
    甚至还会觉得，被牺牲，也是她的命，怨不得别人，哪会考虑她到底是不是无辜，该不该死，会不会伤心绝望？
    那都不是男人该考虑的问题。
    只要结果是满足他们预期的，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过程不重要，手段甚至也不重要。
    甚至最后萧锦晔宣布唐茗悠死了，放了她一条生路，苏君清还觉得萧锦晔已经做得够好了，仁至义尽，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情深意重。
    毕竟国仇家恨凑到一起，能放她一条生路，已经不容易。
    苏君清从未想过，唐茗悠经历了那一切，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匕首刺入心口的那一刻，她是怎样绝望无助，怎样万念俱灰。
    他也没有想过，对于唐茗悠而言，被最信任最爱的人背弃，是什么样的感受。
    萧锦晔并不是别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原本应该依靠和托付终身的男人。
    刀子没有刺在自己的心上，又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苏君清沉默了，忽然觉得自己没脸来这一趟，也没有资格责怪唐茗悠做过什么。
    错的何止萧锦晔一个人。
    他们这些共同在背后出谋划策，最终拿定那个主意的人，都是握住刀柄刺向她的罪人。
    他们都是刽子手，没有人例外。
    “抱歉，我不该来的，打扰了！”苏君清再度鞠了一躬，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是出于真心的。
    唐茗悠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苏君清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内。
    唐若白从暗中走出来，发出一声轻嗤，道：“悠悠你才是真正的能言善辩，连苏相都被你说的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