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举着伞走进雨中。
林木桥说,那个张三是林蛇精带回来的。
如果林蛇精真的像大师兄说的那样,医道神到那种程度,那么她的两刀也算不得什么。
林木桥又告诉她,这件事纳兰还不知道,叫她暂时先不要说。
是因为关于林飞舞吗?
当然,她并不是怀疑纳兰和林飞舞如何,她相信纳兰。
她只是单纯地对林飞舞占据了纳兰那些年的时光,而嫉妒。
即使无关情爱,可也留下了记忆。
她讨厌纳兰有着林飞舞的记忆!
还记得落入山崖,纳兰身上带的那些药。
“这是我一个朋友配制的。”
在纳兰那里证实了那些药是林飞舞所配,纳兰的这句朋友配制的,每次想起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凌月站住了。
因为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那个叫牛二的身边。
牛二只是拼着一丝意志往前爬着,似乎前方能有叫他活命的东西。
他要活下去!
他就必须爬!
然后他看到了眼前的两只鞋,顺着鞋吃力地抬头看去,模模糊糊的一个人站在眼前。
“……救我……”
他艰难地道。
“我给你好处……”
只是他不知道,他已经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这两句话只是在意识中发出的。
凌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张三,奇怪她现在很平静,没有任何同情可怜叹息怜悯。
就是平静。
当日张三的伤要比这个人重吧,心脏、动脉,全是致命,但他活了,林蛇精救的……
既然她能做到,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为了那些人命关天的道德而停止不前?
还是要有一天真正地成为从阎王手里夺命的医者?
“这是我一个朋友配制的……”
“林飞舞的天分极高,会成为神医……”
“张三没死!”
凌月弯下了腰……
大雨中,人们愕然地看着那个举着伞的柔弱少年,走到了牛二身边,然后站了一刻,将牛二扛了起来,迅速地走远了。
什么情况,这是给牛二收尸的?
江南城大雨倾盆,而远在北方的凌家村这时候也是暴雨如注。
眼见下了一天的雨了,还不住歇,人们都很忧虑。
河水涨的很快,早就漫过了河堤,就是整个村子里也到处都是水,大孩子们都拿着工具往外疏通着积水。
而大人们则在村长的带领下去加固河堤了。
邱家邱夫人吩咐下人们做些吃食,除了给每家每户送去外,又叫人送到河堤上去。
凌梅花在厨房里嘟着嘴,极为不满地做着活。
她是过年的时候抬进邱家的,因为是妾,不能叫娶。
开始的时候她满心欢喜,期待着和邱哥哥过着和美的日子,可随着时间一长,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家做姑娘和进夫家当媳妇是不一样的,何况她还算不上媳妇。
先是在邱夫人面前立规矩叫她难以忍受,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活计让她难以忍受。
不说别的,就是端茶倒水、纳鞋底做袜子就是个负担。
因为没做过啊!
别看她生在农家,家里也没下人,但陈氏一心想要将女儿送入有钱人家,养的很精细的,至少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是做到了。
可进了邱家,她不但没人伺候,还要伺候人,虽然这个人是邱玉书,和邱玉书的爹娘,但她还是一百个不愿意,亲爹亲娘都没伺候过呢,别说公公婆婆了。
如果这个公公婆婆对她好也就罢了,还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做也不满意,那算了,她还不做了呢!
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就这样闹了起来,回娘家,又接回,又回娘家,结果邱家不接了。等了几天,陈氏绷不住了,好说歹说把她劝了回来,然后她的处境就越发艰难起来。
活计多了,除了端茶倒水针线上的,还有厨房。
邱夫人也不叫她多做,就是把邱玉书伺候好就行了。
可邱玉书是个讲究的,吃的很挑剔,她又没做过,再加上心里抵触,也就越发地做不好了。
做不好就会被数落,遭冷眼,可她已经不敢回娘家了,因为陈氏说了,如果邱家不要你,怎么办?
虽然在邱家过得像个奴婢,但是吃的穿的用的睡的,都是比自家好上百倍,更何况还有邱玉书这样玉树临风的男人,她是舍不得的。
上次见父母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以前同在一个村住着,不能时常见面,现在去了镇上的邱家作坊,就更不能见面了。
她是妾,她的父母算不上邱家正常的亲家,来了,也没法获得平等的尊重。
这些都是她以前没想到的,而如今却不愿看到,也就不叫父母来了。
现在她在小厨房里给邱玉书做着午饭,其他婆子们忙着给村人和堤坝上的人做吃食。
因为有邱夫人的吩咐,婆字们并不来帮忙,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粗糙,凌梅花心里越发恼恨起来。
不知道是外面的雨下的没完没了,叫她心情也变得越发烦躁,还是怎么了,随便将熟了的饭菜倒在一个大碗里,拿了双筷子就端了出去。
她这样的粗鲁的动作叫婆字们惊诧的很。
“那是给少爷吃的?”
“大概是吧?”
怎么看上去像是给猪吃的呢?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
凌梅花一脸不耐烦地进了书房,邱玉书正在桌上皱着眉看信,她过去就将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邱玉书吓了一跳,抬眼见是凌梅花,再一垂眼看到了碗里的东西,菜和饭混到了一起……
“这是给我吃的?”邱玉书抬眼看向她,并将手里的信折好,淡淡地问。
凌梅花尽管满肚子火气,但还是知道对这个人不能撒的,委屈地红了眼。
“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我爹娘在作坊怎样了,我想去看看,娘也不让……我好担心他们……”说着靠着邱玉书坐下,“……邱哥哥,娘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做,都不满意,你都不帮我……”
邱玉书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她没事,而是将信放进怀里,起身。
“等过些日子再回去吧,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没事。”
凌梅花马上跟着起来,拉住邱玉书的胳膊,贴上去。
“邱哥哥,我听你的就是了,可能不能和娘说一声,不要让我做饭了,我真的做不好的,你看看我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邱玉书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好,往外走去。
凌梅花一愣,以前她也说过的,可每次邱玉书都说听娘的话之类的,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不用去厨房受罪了,这是好事。
要是不用做针线那就太好了!
想到这急忙追上邱玉书,撒娇地说了自己的要求,哪知道正好遇上从回廊走过来的邱夫人,听到她的话,淡淡地道。
“不做饭,不做针线,你还能干什么?”
凌梅花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一下子藏到了邱玉书的身后。
“说啊!”邱夫人一看她这样子更来气了,厉声喝道。
凌梅花一着急冲口道:“我能生孩子!”
说完她脸红了,头低得恨不得藏起来。
邱夫人怔了下,冷笑一声:“就你,也配生我们邱家的孩子!”
凌梅花头更低了,心里也更恨,死老太婆,我不配生,难道你要自己生吗!
“娘。”邱玉书无奈地叫了一声。
邱夫人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往回走:“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邱玉书叫凌梅花先回去,自己跟上去。
凌梅花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但很快又左右看看,见没人,这才长出口气,转身匆忙回去了。
“你现在后悔了吧?”邱夫人推开门进了屋,冷声道。
邱玉书知道母亲说的是凌梅花的事,苦笑笑:“娘,已经这样了,您就看开一些吧,反正她只是妾。”
“那也碍眼!”邱夫人摆摆手叫丫头退下。
“娘,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看上的,你就当给孩儿一个面子,由她去吧。”
邱夫人坐下,看了眼儿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不提她了。”
“嗯。”邱玉书坐在母亲身边,低声道,“暗卫司那边又来信了……”说着将信取出递给母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结交的林木桥是暗卫司的人,而且还是那位掌管暗卫司的小王爷至交好友,在暗卫司地位仅次小王爷。
而就连那个小王爷,他也是见过的,在自家的酒楼里,不愿说话,冷面人,开口叫他答应凌月的生意……
只是,认识这样的贵人,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只是个商人,还是个小商人,在当地算是个人物,可和人家比起来,不过是个蝼蚁,蝼蚁攀高门,他真怕被人一巴掌拍死。
贵人来剿了匪,折腾了一段日子就走了,他的日子也恢复了原样。
这样很好,贵人们都应该去天子脚下,而不是来他们这里的乡野,不合适。
可是万万没想到,前不久对方竟然派人找上了他,让他协助做一件事,而这件事还和他有关!
对方要秘密接走凌家人,并叮嘱他不要走漏风声,还提醒他小心恶人。
对方是暗卫司,他哪敢违背,调动自己当地的人力,帮助对方接走了凌家人,只有凌梅花留下了。
这样的事,他也只能跟父母说,而父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