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羡吟飞身站在屋顶,一道寒光从身侧袭来。羡吟翻了个跟头躲过,却因无处落脚而来到院落之中。
“谁?”
羡吟顿时一惊,心跳如雷,只见墨痕提着剑从天而降,刚刚袭击她的人果真是墨痕!
房门被人推开,白蕖一脸沉静的站在门口,见羡吟一身落魄,不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郁三小姐?”
羡吟收了匕首,“我来看看九殿下。”
墨痕皱起眉头,“三小姐,主子的情形现在不大好,而且独孤大小姐也住在府上,怕是不大方便。您也知道,独孤大小姐她现在……”
羡吟摆了摆手,“你不必多言,我明白,我只是想确定九殿下有没有事。只看一眼,就走。”
“既然如此,那你就进来吧!”白蕖冷漠的转身,“只是看过之后,不要后悔才好。”
“白蕖,难道你忘了主子跟咱们说过的话吗?”墨痕眉头深锁,有些担忧的瞟了羡吟一眼。
白蕖回过头看着她轻叹,又对墨痕说道,“无妨,我相信郁三小姐看了之后会明白的。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便是,我终究还是相信。”
墨痕气愤的背过身,虽然拒绝郁羡吟于心不忍,可是对于越少千的吩咐,他向来言听计从。
羡吟飞快的跑进屋子,只觉得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让人忍不住难受。床榻上的男子脸色苍白,消瘦而挺拔的身躯全都被覆盖在锦被之下。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身体,但是羡吟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越发不济!
“他到底怎么了?”羡吟咬牙切齿的问白蕖,“是不是有人害他?”
白蕖目光淡然的点了点头,“主子从来没有停止过被害,能够走到今天已经实属不易。或许你会怪他为什么没有去救你,没有替你求情,甚至还和独孤大小姐订婚,可是你若是待在他身边,就会发现他每日的憔悴和消瘦。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却要强颜欢笑的去面对每一个人,以让人安心的觉得他真的不在乎。其实最痛苦的,莫过于他。”
羡吟的身体有内而外的泛寒,只感觉在长门宫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些心底的怨念瞬间消失。她走到床前坐下来,握住越少千冰冷的手,“我就要走了,你可还能醒过来看我一眼吗?”
长久以来的相处,虽然没有太多的情话,但是羡吟始终坚信他的感情是真的。那是经历过生死之后的目光,淡然而安乐,带着岁月沧桑之后的久违感。韵味十足,又异常温暖。
“郁三小姐,主子现在的身体已经接近于低谷,如果再没有办法,连我也保证不了他的性命。”白蕖目光深邃,“郁三小姐既然能为了主子入长门宫,主子也能为郁三小姐你承担那么多,我想郁三小姐您应该知道怎么做。”
“您打第一次入宫之后便风生水起,周旋在皇后和四妃之间,您以为真的是她们有求于你,或者是碍于郁家吗?其实不然,都是主子在背后替你筹划安排。皇后那边早就对你和旗妃的联盟有所不满,对你下手不过是像踩死一只蚂蚁。是主子以文贵妃生前的心爱之物献给皇后,才打发了她的顾虑。否则您现在早就已经是宫墙里的冤魂了!”白蕖轻叹,是淡然表情里少有的惆怅,“昭妃和七殿下也早就对您暗下毒手,是主子提前得知了消息,从中周旋才让您幸免。以至于七殿下现在恨极了主子,您和沉香公主那次夜宴的交易,七殿下可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也是主子破坏了查探的证据,才让他至今都没能告发你……”
“够了!”羡吟留下两行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待我好是应该的,我们彼此真心交付,若是他待我不好才不值得我铤而走险。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情不必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定然可以知道。”
白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郁三小姐果然是不一样的,怪不得会让主子另眼相看。白蕖从未多说过一句话,这一次真的是主子大限将至,没有办法了!”白蕖背在身后的手颤抖不已,自从越少千回来就陷入了昏迷,他自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又是为了什么。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一切的人只有郁羡吟,他不想看着越少千死!
郁羡吟擦干眼泪,故作坚强的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
白蕖伸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还请郁三小姐快些做决定。”转身走了出去。
墨痕环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见他出来只是微微侧首,没有过多的表情。
“这么做是不是有违道义呢?对她来说不公平。”
白蕖又恢复了严肃和淡然,“我们自从跟着主子的那天起,就应该明白没有什么道义可言。并非因为主子是不讲道义之人,而是主子的身边根本没有知道什么是道义的人。如今主子已经危在旦夕,而这一切全都是因她而起。佛曰,因果轮回。谁种下什么因,自然要承担什么果。”
羡吟轻抚过越少千的眉眼、鼻尖、双唇、脸颊,每一条曲线,每一道痕迹似乎都像印刻在心里。
“越少千,你给我听好了,我只不过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可不是为了去救你。所以等你醒过来之后,如果发现没有了我,一定不要着急,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羡吟泪如雨下,哽咽道,“若是、若是我一年、两年都没能给你任何消息,那你也一定不要牵挂,我会用我一生的幸福来回报你。”
羡吟缓缓的留在越少千额头上一个浅吻,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眷恋和不舍一时间涌上心头。但一想到越诚传那阴寒的目光,她的心就犹如冰河中的石头一样沉淀了下去。
“越诚传,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羡吟捏紧拳头,最后看了眼越少千,忍痛离开。
郁青衫猛然睁开眼睛,只感觉一道寒光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脖颈,只得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他目光犀利的闪过,见到郁羡吟那张熟悉而又冰冷的脸,瞬间恢复了笑意。
“原来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三妹呀!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想我,竟然半夜三更的到我房间来。”郁青衫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却带着一股酸气。他可忘不了落梨花和羡吟联手算计自己,把自己手中的佛像夺走之事。“三妹未免也太聪明了,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人还在长门宫,就已经把画给夺走了,枉我还四处托人救你。”
羡吟冷哼一声,收起匕首,“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杀你,所以才会这样毫无忌惮的说话吗?”她转身坐在桌旁,借着月色和床榻上盘膝而坐的青衫对视,“我喜欢长话短说,我要跟你合作。”
“你说合作就合作,岂不是让我很没面子?”郁青衫笑道,“不是没和三妹合作过,但是结果往往让二哥很失望。”
“忘川水没有给你吗?落梨花这点信用应该还是会讲的。”羡吟白了一眼,“少废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即便是忘川水,也不能让你把含烟姐姐带回来,所以你必须跟我合作,我向你保证含烟姐姐一定可以自由。”
青衫冷笑,“三妹,二哥可以信你一次两次,但却不是永远无条件的相信。”
羡吟目光幽暗,拿出匕首狠戾的插在桌面上,手掌快速一划,血液顺着匕首流下来。她看到青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郁青衫,我郁羡吟在此立誓,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保证含烟姐姐可以离开北陵,获得自由。”
沉默良久,郁青衫似乎也在心中挣扎几番。几次三番的事情下来,他已经完全看透了眼前的人,她可不是从前那个让人看扁的废物,她的智谋和心机远远的超越了郁家所有的人。在她那里吃亏上当已经有了教训,再次合作,难免心中嘀咕。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是在打着救我的旗号,和朝中大臣联络。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是我只有你一定可以打探出一个消息。”羡吟靠近他,压低声音,“皇上有意和北陵与扶余联姻,可联姻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你我都很清楚。我要你从中打探,他先下手的到底是谁!”
往往都是北陵和扶余请求联姻,成陵向外联姻的次数少之又少,这次联姻的目的可想而知。表面和平是假,想要攻打城池才是真。看来越诚传已经耐不住性子,想要一统天下了!
郁青衫神色凝重,“这件事情若是想要打探,恐怕还是要从掌管兵部的暮家开始。我听说暮家大小姐久未出嫁,皇上似乎有意成全,又在这个节骨眼上……”
暮云开?
羡吟心中一顿,暮云开熟知兵法,有勇有谋,堪比男儿。最重要的是她相貌不俗,又出身大家。越诚传派自己出家是为了获取北陵情报,那么若是暮云开这样聪慧的女子嫁入扶余,那岂不是……
“难道真的会是她?”羡吟深深的叹了口气,“皇上对外宣称要我和亲扶余,可实际上却半路暗中交替,让我改道北陵,让另一个人去扶余。看似是让含烟姐姐顾念亲情,无法揭发我。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想迷惑越少千的视线,让他找不到自己而已。老奸巨猾的东西!
郁青衫微微一笑,“远嫁?看来我们郁家的安稳日子,是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