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放心了,“那挺好的!”她好像记得王守智说起过,打井大队的工资是水车组的两倍还多,他还真是疼媳妇呀。
王守智紧接着又道,“我想着让玉瑛好好休息,她天天上班,帮人家扛米,要是抻着了,那就太危险了,我想着让别人顶替玉瑛干上几年。”
钱淑兰倒是不反对,“这事玉瑛同意了吗?”
王守智点了下头,“她同意的。她这个年纪生孩子有点危险,医生建议她好好保养。娘,你帮我找人吧,就找咱家里人就行。别人我不放心。”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当然!”工作这么值钱,顶替了要是不换回来,还真有可能会闹翻。
王守智见他娘放在心上了,忙道,“那行!”说着就要往回走,“娘,我先回去了,玉瑛独自在家我不放心,她现在闻不了油烟味。”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就算再不放心她,你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说着不等王守智回答,钱淑兰朝一直在喂鸡的柳月琴走过去,蹲到她身边,小声道,“三嫂子,你家的母鸡能换两只给我吗?”
柳月琴刚才没听到王守智的话,有些诧异,“你要母鸡干啥?咱这养鸡场的公鸡和鸡蛋,你随时都能买啊。”
钱淑兰便把姜玉瑛怀孕的事情说给她听,末了笑道,“公鸡我待会儿拿两只,只是鸡蛋不行,这天气太热了,没几天就散黄了。还不如拿两只母鸡过去,一天下一个也行啊。”
柳月琴拍着大腿站起来,“行!你不是说你那里有棉花吗?我跟你换行不?”
钱淑兰点头应了,“好!回去我就拿给你。”
钱淑兰便让王守智跟柳月琴一起回去,“你待会儿拿着母鸡到我那边,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王守智高声应了。
钱淑兰拿了两只公鸡,又拿了五斤鸡蛋。让别人给签了字之后,就出了养鸡场。
照王守智的意思,孩子至少也得要四岁,姜玉瑛才能去上班。
再加上怀孕,至少得要五年。
只是她该让谁去顶替呢?
邓兴明?他是个会计,生产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他。
正军?他不行,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再说卫生站也离不开他呀。
孙大琴?她还要照顾丰产,就算丰产要送去给刘芳名,她闲下来,就冲她那张嘴,也会给她招祸,还是算了吧。
李春花?她是个裁缝,现在就挺好的。
周雪梅?似乎只有她可行。
两个孩子放到学校,他们家在县城也有房子。虽然只是公租房,可还是能住人的。
钱淑兰打定主意之后,先不准备回家了,先去了老房这边。
看到周雪梅正在堂屋跟两个妯娌唠嗑。
双胞胎和小敏,以及丰产正在院子里玩。
钱淑兰倒也没有避讳其他人,直接把这事说了出来。
这个馅饼有点重,把周雪梅砸得有点猛。
她两手交握在一起,一脸的不可思议,激动而又热切地盯着钱淑兰眼睛瞧,“娘,我真的行吗?”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她居然在发抖,有些好笑,“有什么不行的。你能识字也能算账,还有结业证,可以的。”
按道理说,周雪梅的文化程度有点低,可她只是顶替者,正式员工的名字不是她,所以只要打点好,还是可以的。
玉瑛的领导是她的老相识,陈主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所以钱淑兰才能说得这么肯定。
孙大琴一脸艳羡地看着周雪梅,李春花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两人倒是没有怪钱淑兰,一个是因为自己要带孩子不可能有时间去,另一个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个文凭,去不了。
周雪梅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收拾东西。
孙大琴和李春花在旁边帮她。
钱淑兰回了家,发现王守智已经等在门边了。
钱淑兰便把周雪梅顶替姜玉瑛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智也觉得不错,“四嫂性子好,做售货员还真行。”
两人吃完饭后,钱淑兰把四只鸡用麻袋盛了,又拿了些腊肉给他。
鸡蛋就放到前面的车篮子里,送走了王守智。
而周雪梅,因为要收拾的东西太多,直到三点多钟,才终于出发。
要不是担心到县城天黑不方便,估计她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塞进马车里。
见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院子,钱淑兰笑着道,“缺啥少啥,下次回来再拿吧。”
周雪梅笑着点头,让双胞胎坐到马车上,自己坐在另一边。
正军挥着鞭子,马嗒嗒地往前走了。
后面的人全都跟周雪梅挥手告别。
小敏牵着钱淑兰的手,瞅着两个哥哥,一个劲儿地哭,“奶,为啥哥哥要走啊?”
“你四婶要到县城工作,所以你两个哥哥要到县城念书。”
“我以后还能看到哥哥吗?”
“会啊,过年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王守礼和周雪梅能时常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第266章
很快玉米和红薯就种完了,社员们总算可以松快两天了。
队里准备开思想大会。
钱淑兰趁机提了个意见,“我看咱们先开了小会吧。关于知青的?”
“知青们怎么了?”
“督促大家尽量不要跟知青们结婚,告诉他们后果。还有告诉一定要告诉知青们,如果他们要跟乡下人结婚,就不能回城。也算是警告这些知青不要动歪脑筋。”
钱明华细细一想,也觉得是个法子。
先开了个户主会议,王守泉把娶知青和嫁给知青的缺点都说出来了,末了又道,“这些人都是大城市来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所以大家对子女的婚事要掂量掂量,要慎重。”
等这些人走了,钱明华和王守泉又给知青们开会,也算是给他们浮躁的心打了一剂强心针,“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就能早点进养鸡场,鸡蛋和公鸡都会有的。过年时的猪肉也有你们的份。别再折腾!如果上面有新政策,我们肯定会通知你们的。如果你们跟村里人结了婚,可就彻底回不去了,我先给你们说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有人在庆幸。
在九月初的时候,全生产队的人全都聚在打谷场开思想报告会。
公社的三位领导都过来了,三人的位子是位于会议的右上角,其他社员们都搬着小板凳坐下。
一排民兵拿着枪站在领导后面,似乎是在守卫这三人。
这次王守泉没有站在台子上,而是站在最前面开始讲,“忆苦思甜!咱们就说说旧社会时受的罪吧。”
第一次开这种会的时候大家根本分不清旧社会和新社会。
后来开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能分清楚了。
为了应付这种事情,王守泉通常都是让底下人讲以前鬼子扫荡时的悲惨事迹,演讲者一般都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因为老人年纪大,语速比较慢,而且还啰嗦,一句话能反复讲好几遍,这一讲就能讲三四个小时。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这次却有些例外,忆苦思甜的讲完之后。
社员们都蠢蠢欲动,抖着了抖已经快要坐麻的屁股和腿。小敏听着昏昏欲睡,钱淑兰担心她跌倒,便把她打横抱起。让她睡得舒服些。
周社长忍着打哈欠得冲动,每次都是同一套说辞,他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陈书记双掌相击,“说得好!”
似乎应景似的,底下人在他说完这句话顿时发出雷霆般的掌声,负责演讲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守泉刚想站到最前面,张嘴就要喊,“散~”会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雷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大踏步走到王守泉的旁边,“我来说两句!”
王守泉脸色有些难看,可到底不敢说什么,退到旁边把地方让给了他。
“咱们今天这个会,还得要开始新一个主题,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似乎是担心大家听不懂,他务自解释起来,“m主席说了,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它是一场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咱们千万不要忘了阶级斗争。大家都好好想想,咱们生产队都有哪些人有资产阶级反动现象。”
底下的社员们冲着他接二连三地喊,“咱们生产队没有资本家!都是贫下中农!”
雷主任板着脸,“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资本家都是在慢慢滋生的。”
突然他高举右手,抖了抖手上的信,“看!这是有人写给我的匿名举报信。”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高举起来,“看,这就是举报信!这说明资本阶级还是存在的。”
底下的社员们全都震惊了,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愤怒,而后齐齐看向那些知青们。
知青们因为没有板凳,所以是直接坐在地上的,在队伍的最后面,十五个人全挤在一起。
顺着这两人的视线,社员们也都看向这些知青。
不用说了,肯定是这些人干的。他们生产队一向齐心,互相又都是沾亲带故的,就算有摩擦,也不可能会干出举报的事情。
这些知青们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坐针毡。
沈艳红推了推身边的孔秋云,“孔秋云,怎么办?那些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好像要把我们吃了一样。”
孔秋云若有所思,“他们怀疑那信是我们这些知青写的。”
沈艳红惊了一下,“怎么可能!我才没写!”
此时,孔秋云的脸色已经是相当难看了,“好不容易社员们能善待我们了,可又有人整这么一出。以后咱们还怎么过下去啊?”
她不自觉地收紧双腿,两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敢再看,她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
沈艳红懵了,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孔秋云?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