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前一样,都是从孵小鸡开始考验。
孵小鸡的方法都有老人指导。
每个小青年都抱着母鸡和二十个蛋往家走。
李春花今天也带着柱子过来了。他这年纪下地干活只能挣八个工分。
哪有养鸡来得好,最差也能有十二个工分。
县城里,姜玉瑛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小蝶去外地采购了,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回去。
她骑着自行车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侧头找了一会儿,立刻顿住,在靠右边的巷子里,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身黑,戴着绿色的帽子,冲她招手。
姜玉瑛心下忐忑,望着他熟悉的笑容,她好半天没回过神,“他怎么来了?”
她四下瞅了瞅,发现没人,立刻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姜玉瑛看着已经消失好几年的郭正良问。
郭正良咧着嘴,露出一双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听说大陆乱得很,想过来接你。”
“接我?”姜玉瑛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后摇头拒绝,“不用,我现在很好。”
郭正良直直地看着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真的很好吗?我看你现在老得厉害。你以前喜欢穿着布拉吉,喜欢扎红头绳。喜欢围丝巾。可你现在浑身上下还有点颜色没?”
姜玉瑛下意识打量自己。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头发也是黑头绳扎起来的。她拢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脸地无所谓,“我已经不年轻了啊,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爱美了。”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他娘一大把年纪还学着那些年青人烫头发,穿花衣服。郭正良自然不信她的说辞,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玉瑛,你跟我走吧,香港比这里好多了。在那边,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就穿什么样的衣服,根本没人管。”
姜玉瑛摇头,穿什么样的衣服,她根本不在乎,只要她觉得幸福,她觉得快乐,哪怕是衣衫褴褛,哪怕生糠咽菜,她都觉得幸福。她看着他,浅浅一笑,“跟你走?以什么身份?”
她早已不是小年青了,她对郭正良的感情原本就没有多深,即使很深也应该消失在这漫长的时光中。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郭正良会一直等她。
郭正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玉瑛,你跟我走吧,我会娶你的。”
姜玉瑛有时候觉得人还不如不成长的好,因为年纪越大,阅历越丰富,你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对面的人有没有对你撒谎。
早在她彷徨去不去香港的时候,她就听干娘说过,香港实行的是多婚姻状态。这才是她最受不了了的地方,如果她放弃一切,对方却左拥右抱,那她的辛苦舍弃都是笑话,她歪着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听说香港可以一夫多妻制,你准备娶我当几姨太?”
郭正良脸色发怔,他没想到玉瑛会这么敏感,他下意识低下了头。
突然他上前两步,握着玉瑛的胳膊,“玉瑛,你相信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当初到香港,举目无亲,我们连户籍也没有,只能打短工。。。我爹病了,我被逼无奈才娶了。。。你相信我,从头到尾,我心里想得都是你。如果当初你跟我离开,我肯定不会娶她。”
这话姜玉瑛相信,可惜无论她跟不跟郭正良走,生活的磨难都会如影随形。
无处身处哪里都会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人生来就会遇上各种磨难,吃饭,穿衣,生病这些最基本的诉求可以压垮一个人的脊梁骨。
爱情这种高层次的东西往往都会在这些最基本的访求出现问题的时候让步。
姜玉瑛现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并没有选错,她留下来是对的。
她朝着郭正良释然一笑,“我已经结婚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傍晚时分,蓝蓝的天空化成一片橘红色的晚霞,背光的那一排排房子在霞光的照射下留下一片浓稠的阴影,一个男人站在街对面的阴影中,似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狮子在等待着他的猎物。
王守智今天从乡下回来,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早早就过来接玉瑛下班。因为想跟玉瑛骑一辆自行车,他是走路过来的。原本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就藏在旁边的巷子里,刚准备冲出来,就听到有人叫她。
他这才发现,原来街对面也有人在等玉瑛,他想喊玉瑛的时候,她却不经思索快步走了过去。
王守智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眼睁睁地看着玉瑛对着那个消失了好几年的男人笑。也是啊,他们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要不是天意弄人,他们早就结婚了。
玉瑛一直不肯接受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她心里一直都有郭正良的存在。
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他嫉妒得发狂!他想冲上去,可他又以何种身份呢?
他只是她假结婚的对象。他们的婚姻是假的,他这个丈夫是假的。他们之前都是假的,这样假的他根本没有资格。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利刃扎得痛不欲生。他身体的血液都好似停止了流动,他的皮肤一点一点地没了血色。
他看着他们,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眼睛泛酸,眼角流出了泪,他才缓缓挪动脚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下一章姜玉瑛和小五在一起啦,不喜的就别定啦。文章标题,我也会加上去的。
第255章
姜玉瑛跟郭正良见面之后,又绕到百货大楼买了双鞋子。
等她回到家里,发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却没发现王守智的身影,等她找了一圈才发现小房间的门紧紧锁着。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却很快消失了。姜玉瑛有些奇怪,又敲了几下,大声道,“王守智,是你吗?”
好半天里面才传来王守智略显疲惫的声音,“是我。”
姜玉瑛正准备转身离开,只听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把姜玉瑛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找钥匙开门。
推开门发现王守智坐在椅子上醉得东倒西歪。
小蝶那张木质书桌上原本放着的书被他全部搬到书架上,随意地堆放着。
书桌上摆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油炸蚕豆。他的手里正拿着一瓶白酒,里面干了大半。
他脸颊红润,眼睛微微眯起,眉心紧拧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玉瑛赶紧坐到床边看他,“你怎么了?”
王守智却眯起眼睛打量着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认清对面的人是她,“玉瑛?”
这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缠绵,更有几分不可思议。
姜玉瑛心里一紧,有些心慌,“你怎么了?”
王守智摇了摇了头,没说话。他想撑着桌面站起来,却浑身软得不行,再次跌到椅子里。
姜玉瑛担心他待会儿再把碗碟给砸了,立刻先收拾碗筷。
等她收拾好重新回到小房间,见他依旧起来,担心他摔倒立刻过来扶他。
“去卧室睡吧。”
王守智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好在姜玉瑛力气够大,才没有被他压垮。
她不由得嗔了他一眼,“不能喝你就别喝这么多啊,多伤身体啊。”
王守智眯着眼睛,嘿嘿笑,“我心里难受。”
姜玉瑛顺着他的话头问,“为什么难受啊?”
“我看到玉瑛对着姓郭的笑。我心里难受。”他歪倒在床上,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里特别难受!特别难受!”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我喜欢她,我从来没有像喜欢她一样喜欢过别人。只要看着她,我心里就暖洋洋的。”
姜玉瑛抿了抿嘴,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
他有着一双好看的脸型,应该是遗传干娘的,他的皮肤很细腻,哪怕经常下乡被风吹打依旧白皙好看。他的唇薄薄的,鼻子很挺。他整个人的五官都是柔和的,跟郭正良不同,他是斯文的,安静的。就像喜欢她,也都是默默的。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跟她表白心意。
那是一个十分炎热的秋天。她因为被人责骂,坐在烈士公园的石壁旁哭。
她看着石碑上父亲母亲那慈爱的笑容,心里十分羞耻。
他们是烈士,而作为他们的女儿,她却给他们抹黑,她不配当他们的女儿。
郭正良选择抛弃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正当她鼓足勇气往石碑上撞的时候,却被人抱住了。
她抬眼一看是王守智,她干娘的小儿子。
那时的她一心求死,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受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挣扎着想要逃开,“你别救我!让我死了算了,我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你别这样,玉瑛,你是个好姑娘。”他有些犹豫,紧紧地抱住她,“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郭正良不要你,是他有眼无珠,我要你,我一直稀罕你。”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也忘了想要死,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发晕。
她抬眼去看他,刺目的太阳直直地射到她眼睛里,她有些发胀,眼前一晕,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一下去。
恍恍惚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
就像这样,他一直是安静的,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仿佛可以灼热她的心。
只是她总是对他有愧,她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对她的好,让她只想逃开。可命运的不公,让她和他绑在了一起。
他日复一日的对她好,让她越来越愧疚。
直到郭正良的出现,仿佛是一种魔咒,让她瞬间就想通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郭正良,他也喜欢自己。陈萱萱把他们分开。那时候她怨恨过陈萱萱。
可直到再次郭正良出现,她才明白,其实就算没有陈萱萱,她和郭正良依旧不可能幸福。他就像一只变色龙,总是会不断地适应环境以及别人。从某一方面,他们的性子是相反的。
反而是王守智,他能长年如一日地待她,喜欢着她,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固执,她的缺点也能当成优点。这样温柔又爱她的男人才是她最需要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夫妻都能相伴一生,可他们又有多少是因为互相喜欢而结合的呢。
和王守智在一起,相濡以沫过一辈子,老了有个人陪在你身边,跟你说话。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虽然很简单,却比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传说更动她心魄。
宿醉一夜,王守智发觉自己头疼得厉害。
他抬头一看,却见姜玉瑛正手搭床柱歪坐在床前。
王守智立刻掀开被子把她放倒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担心换衣服吵到她,于是连衣服也不换,直接出了房间,到水缸边洗漱。
等他做完早饭,看了眼时间,担心玉瑛待会上班迟到了,进了大房间,轻轻拍了下玉瑛的肩膀,“玉瑛,快点起来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姜玉瑛睁开眼的一瞬间有些迷蒙,透着点懵懂的可爱,让王守智的心再次熔化。
他故作淡定地垂下眼睛,“快点起来吧,已经七点多钟了。”
他松开手,直起腰刚想起来,就见她伸手拉住了他,“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守智猛地一低头,神情有些慌乱。她是不是要跟郭正良走了?可他问不出口,如果问出来,他连这段虚假的婚姻也要维持不住了。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