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花蛮儿什么都没听见,她心急火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夷都。
她不要再听厉慕寒和花泽昊摆布了。
她不要继续待在王府里,在朝夕相处中,让花泽昊越陷越深;她也不要继续和厉慕寒纠|缠,在厉慕寒不断的挽回中重新陷入感情的泥淖。
这两个人,都令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为了不泥足深陷,惟一的办法就是逃离。
花蛮儿想:这也不算自动送上门成亲吧?他们所说的理由本来就不存在,是她自己从大婚上逃离,让摩耶颜面尽失,人家可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凭什么反倒一耙说摩耶没有正式上门提亲就是不够诚意呢?
在花蛮儿眼里看来,摩耶的诚意已经足够了。
摩耶疼她|宠|她体谅她所有一切不合理的行为,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诚意。甚至为了帮助她,他连姑姑被韩枫所杀这样的仇都可以放下,还要什么诚意呢?
嗬——
花蛮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被这两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她咬着牙豁出去了,她就是要赶回萨国去履行婚约。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诚信。让那些什么面子,什么公主的身份都见鬼去吧。
只要把这亲成了,一旦她成为摩耶的王后,那么就可以彻彻底底断了厉慕寒的念头,让花泽昊的疯狂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
对!必须这么做!
花蛮儿带着坚定的信念风驰电掣般闯过了城门。
城门的都司透过夜色,也轻易辨认出了姿容出众的花蛮儿,大喊了一声“公主——”,随后紧急令人进宫禀报厉慕寒,一边派一名小将去追赶。
然而,追赶至官道上,花蛮儿立刻意识到了。
她索性停下马等待那名小将自行撞上来,而后抽出倚月剑,凌空刺向那名小将。
那名小将蓦然一惊,只得抽剑抵挡。不料花蛮儿只是虚晃了一招,她并无意于刺杀,修长的腿横空踢来,将那名小将踹到马下去。
花蛮儿紧接着凌空刺向倒在地上的小将,那小将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花蛮儿的剑锋,不料后颈却着了她一记手刀,就此晕了过去。
“搞定。”花蛮儿挑了下柳叶眉,收起倚月剑,长叹一声,翻身上马,继续往萨国的方向奔去。
彼时,厉慕寒正在御书房里召见夏子恺。
傍晚花蛮儿怒气匆匆走后,厉慕寒被何公公一劝,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一些。他怕太着急坏事,所以就挥手让妃嫔散去,答允这事再好好考虑。
也因此,厉慕寒回到御书房后,手里捏着摩耶的信,并不愿意召集那班文武大臣商量,也不愿意让他们做事。
倚赖老臣们过重,将来处理起后宫的事也会受过多牵绊,况且这事本来也就跟他们的女儿们有冲突,因此他把夏子恺召来,单独吩咐于他。
韩枫去了萨国,夏子恺就成为厉慕寒最倚赖的人了。
他把摩耶的信给夏子恺看了,并且果断地对夏子恺道:“你把这信回了,然后提出条件,要来迎娶可以,开春来,准备千吨铁和一百箱珠宝当聘礼,并且将锦辽关另一面的山脉划归蛮夷。”
“噗——”夏子恺笑了出来,搧着扇子维持着一贯玩世不恭的样儿道,“这么厉害的聘礼你也提得出来。你以为你真是嫁公主呢?你这是嫁前妻吧?”
“诶——”夏子恺话刚出口,就噤若寒蝉。他的手里有惊无险地抱着厉慕寒从书桌上扫过来的一只大花瓶。
疾如闪电地飚来,疾如闪电地接住。
配合默契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真难得,你还笑得出来?你的笑容可真是千年难逢啊,陛下!”夏子恺调侃道。
厉慕寒也不管他的调侃,早就恢复冷竣的神情,淡淡说道:“朕没打算真把她嫁了。提出这样的条件是摩耶欠朕的。水利工程帮他疏通了,种植技术也传授了,是轮到他做点事情的时侯了。”
夏子恺表示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等到花豹接管了锦辽关,摩耶带着聘礼来夷都迎亲时,你还必须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联系小王爷,让他王府里头的什么武林盟主苏凰羽带着人去劫了聘礼。如此一来,朕就可以以没有诚意为由,拒绝他的迎亲!”
厉慕寒平静的声音含着一丝冷冽与决断。
夏子恺吹了一声口哨,方轻笑道:“原来如此,陛下,你真是好霸道啊!你既想得了人家的铁矿和边境,又不愿意把公主殿下嫁给他。你这是要摩耶人财两空么?”
厉慕寒冷笑:“就算人财两空也是他应得的。原本这一切都不应该属于他。铁矿和珠宝是他原本的允诺,至于公主殿下,本来也是属于朕的。”
“可惜后来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知道是个宝啦!”夏子恺没忘记亏他一下。
厉慕寒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流露出一丝落寞,承认:“是!是朕傻瓜!”
夏子恺微怔,没料到厉慕寒会是这种反应,心里倒生出一丝感慨:“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罢了,这忙微臣一定帮到底。你把这事交给我就对了。可是,让小王爷府里的武林人士去办,又是作何打算?陛下一向与小王爷并没有什么交集啊?”
厉慕寒苦笑:“原本没有。不过看得出来皇弟也不愿意他姐姐嫁到萨国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一种依恋之情可以理解。从小姐弟俩相依为命惯了,自然不舍得。皇弟甚至谎报军情,阻挠蛮儿与摩耶的亲事。这次,若不是他,恐怕朕也没有办法阻止。”
“哦,有这事?”夏子恺隐隐想到了什么,皱起双眉。
“毕竟涉及两国邦交,朕也不愿明着与摩耶作对,让武林人士出面,无论做什么都能说得通,朕想让摩耶放弃,又不想惹得天下大乱,惟有出此下策。”厉慕寒接着说道。
夏子恺微微颌首:“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关键这事还得看公主殿下的态度,假若公主殿下愿意与陛下和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摩耶总不好强迫人。这事就先这么办,延上一阵子,待微臣寻个机会,好好劝劝公主殿下,为陛下说合。”
“正是这个理!”厉慕寒无奈道,“多拖延些时侯,朕相信凭借朕的诚意和坚持,一定能打消蛮儿的顾忌,让她接纳朕!”
“好!这事微臣愿尽心竭力。只是这小王爷的心思,陛下恐怕也要留意些。”夏子恺若有所思道。
“怎么……”
厉慕寒闻言心中一懔,立即追问。
“陛下——”一道心急如焚的呼唤骤然从殿外传来,厉慕寒想说的话被打断,只得戛然而止。
“好没规矩,是谁在殿外喧哗?”厉慕寒听这声音甚为陌生,故此一问。
何公公在殿外回禀:“启禀陛下,乃是一名守城门的小将,说是公主殿下骑马出城了!”
“啊?”厉慕寒闻言神色一变,赶紧道,“快宣!”
何公公连忙让那小将进来,那小将匆忙进来跪地参见,禀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公主殿下骑马闯出城了!陛下曾吩咐过留意公主殿下的行迹,不许公主殿下私自出城。如今公主殿下骑着一匹千里马闯城而去,都司已令人跟随,怕伤了公主殿下,故而飞马来报,还请陛下拿个主意!”
厉慕寒冷凝着俊脸,什么主意也没拿,厉喝:“备马!”
他快步往殿外奔了出去。
夏子恺随后跟上,把方才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这情况紧急,只得有机会再说另一情况了。
厉慕寒与夏子恺刚赶到皇宫门口,正好与急匆匆赶来的花泽昊碰撞在了一起。
花泽昊一见厉慕寒,立刻着急忙慌地拉住了他:“皇兄快令各个关卡截住姐姐。姐姐肯定是去找摩耶了。都怪我,都怪我!”
花泽昊简直懊悔死了。
花蛮儿那一小壶水没能浇醒他,但是过后苏小凤匆匆赶来,见他烂醉在花蛮儿房间的地板上,立刻觉得不妙。
一来花泽昊喝醉的情况实属罕见;二来花蛮儿平时管教弟弟算严厉,不许他喝酒喝到醉,就算喝醉了,花蛮儿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自己骑马奔出府去;三来花泽昊是醉倒在花蛮儿房间里,要说花蛮儿不知情那也说不过去。
故而,肯定出事了。
苏小凤本是侠女作风,二话不说就去打了一桶井水,直接往花泽昊身上淋下来。
花泽昊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正月时节,天寒地冻,谁禁得起这么一淋。
他整个人跳将起来,正要向苏小凤问罪,苏小凤就告诉他公主殿下跑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花泽昊瞬间僵住,看着满桌子饭菜,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的情景,刹那吓得脸色苍白。
该死的!
他狠狠敲着自己的脑袋,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心里的秘密就这么泄露出去,花蛮儿还不吓得飞奔出逃么?
这一来,之前他和厉慕寒所做的一切苦心全白费了。花蛮儿一定不会原谅他。
天啊,这可怎么办?
花泽昊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下来了。
不!他不可以失去唯一的姐姐,心爱的姐姐。
此时此刻,他能够求助的人就只有厉慕寒,因此立刻飞奔到皇宫来,连苏小凤一直追问他怎么了,他都没顾上回答。
“怪你?到底怎么回事?”厉慕寒不知不觉又发出他许久未曾用过的暴吼,他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烦躁。
花蛮儿这一出走,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
她这么急匆匆地飞奔去找摩耶成亲,那什么聘礼大计就全部丢到爪哇国去了,还计划个什么呀?
厉慕寒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拎着花泽昊的衣领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她说什么,做什么了,为什么她会突然自己跑去萨国?”
花泽昊如何肯说出实情,只得讨饶道:“臣弟实在不知道,皇兄快别问了,先阻止她再说。”
厉慕寒忿恨地推了他一把:“你留在这里,替朕传旨意,各个关卡注意拦人就是了。朕与湘王去追赶。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往萨国的方向去,总是能追到她的。大家先别急。”
花泽昊正是不敢见到花蛮儿的时侯,赶紧应承下来,他也相信凭皇兄的能力,应该可以拦住花蛮儿,更何况还有湘王帮忙。
“臣弟遵旨。”花泽昊领下任务。纵然心中五内俱焚,也只得耐心等待结果了。
此时,马匹已备好,厉慕寒与夏子恺飞身上马,策马扬鞭,往城门飞奔而去。
花泽昊立刻让何公公带路,去御书房拟了旨意,代厉慕寒书写了圣旨,盖了玉玺,连夜下旨。
可是,这旨意传得再快又有什么用?
花蛮儿或许早就猜测到了或有人阻挠。先前每奔过一个关卡,都以公主殿下的名号过关。但是到了最后,眼见公主殿下的名号不管用了,关卡越来越难以通过,她便开始撒毒了。
每冲关卡时,二话不说先撒晕守城人再说,惹来追兵也不怕,继续再撒。过了几日后,似乎连这办法也不管用了。
朝廷下了严令,城门连开都不开,各个州县都闭门十日。
这招可真绝,花蛮儿再也不敢穿城而过,全绕僻静小道,爬山涉水而过。
这一日,花蛮儿正骑马飞奔时,不料身后两骑冲了上来,一左一右赶了上来,生生将她护在中间。
花蛮儿扭头看看这个,正是厉慕寒;另一侧,正是湘王夏子恺。
心里暗自喟叹,二话不说,在一处山坡上勒停了骏马,目不转睛地看着厉慕寒。
厉慕寒和夏子恺也勒住马头,与花蛮儿对峙。
“告诉朕,为何走得这么匆忙,你就这么想嫁?”厉慕寒质问的声音夹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恼怒。
花蛮儿怎能告知他实情?不要说对方是她一直护着疼着的弟弟,就是这件事情说出去,本身也是丑闻一件,她如何启齿?
因此她只能冷着脸道:“不是本公主心急出嫁,而是做人要有诚信。本公主在婚礼上出走玄都救弟弟,给君上难堪,如今,此事已了,自当尽快回去完婚,以免君上让臣民耻笑。这是做人的厚道,而非本公主心急。望陛下|体谅!”
花蛮儿这理由冠冕堂皇,厉慕寒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说法去反驳她,只能沉着脸道:“公主殿下就这么在乎他的感受么?那朕和小王爷的感受全然不顾了么?你这一走,何时能再见?不辞而别更令人心寒!”
花蛮儿冷笑:“陛下这就心寒了么?本公主自问并未伤过你的心。比起陛下当日所为本公主实在太仁慈了。”
厉慕寒道:“当初萨国与蛮夷的和约是由你牵头,湘王与摩耶所签定。如今,湘王人在此处,是否有请摩耶将这和约协定完成之后,再来谈婚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