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医生的脸色很显然的变得凝重了一些，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压低了嗓音回答道：“是这样的，季先生。老太太能够醒过来，可以说算是一个奇迹，从前我们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案例。不过虽然老太太人已经转醒了，但身体状态还是不容乐观。我觉得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是什么？”季世看他支支吾吾的，忍不住停下了往嘴里送烟的动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
    他这个字咬得有一些重。
    医生被他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抬起脑袋，道：“我觉得老太太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但是还需再观察几天才能得出结论。”
    季世蹙了蹙眉，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烟便从指间滑落了下去，落在了他的鞋子上面，马上烫出了一个洞。
    直到脚背上传来针扎般的痛意，季世才回过神，抖去了鞋子上的烟头，重新看向医生。
    “季先生您放心。”年轻的男医生大概是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说起话来都变得有些不利索，“我……我们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医疗设备，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医治老太太的。”
    季世没再出声，只是背靠着阳台，朝那医生招了招手。
    那名医生马上恭恭敬敬的向他弯腰，随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季世没有急着回到病房，而是若有所思的靠在墙壁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胸口那种紧致而尖锐的疼又开始袭了上来。
    病房里。
    在两个小护士的帮助之下，老太太总算是艰难的坐了起来，她慈爱的打量着沈如意，笑嘻嘻的开了口：“大概是年纪大了，夜里睡得不安稳，这些天啊我老是做梦。”
    “您做了什么样的梦呢？”沈如意坐在小护士给她搬来的凳子上，轻声细语的问。
    “我啊……”
    老太太张了张嘴，因为没有戴假牙，说出来的话有一些含糊不清，沈如意需要很认真的去听，才能分辨出来她说了些什么，沈如意整个人朝着病床那边倾斜了一点，勉强听出来老太太接下来说的话是：“我梦见你和阿世了，梦见你们结婚了。上一次阿世回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你，爱仙说，你们俩是吵了架。”
    沈如意抿唇一笑：“奶奶，您没有在做梦。我和季世是马上就要结婚了。”
    “真的吗？”老太太又惊又喜，即便是身子很虚，却还是掩饰不住她骨子里的高兴，“阿世那小子脾气不好，我还以为，你不要阿世了呢。”
    “噗。”沈如意被老太太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逗得实在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总觉得老太太把这话给说的好像她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渣男”，而季世则是那个楚楚可怜的痴心女似的。
    不过……仔细想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她曾经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划分开界限的，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或许这既是宿命吧，逃不开的注定一辈子都逃不开……
    “奶奶，不是您想的那样。”沈如意勉强镇定下来，体贴的替她盖好被子，宽慰她，“我和季世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点头，反反复复的念了好几次才停下来。
    就在两个人聊得正高兴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你们在说什么？”
    沈如意条件反射的扭过头去看外头那个声音的来源者，随后就看到了神情松散的季世，他的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里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沈如意俏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不告诉你。”
    季世双眼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缝，大步走过来，伸出双手在她娇嫩的脸上揉了几下：“看样子一定是在说我的坏话。都在背地里说我什么了？嗯？”
    “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沈如意红着脸，眨眼的频率突然变得很快。
    看着两个人这么亲密，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忍不住吃吃的一个人低笑了起来。
    其实……沈如意和老太太说的那些话，季世是一字不差的全都听见了，他在走廊里调整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走回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发现房门没有关紧，然后，两个女人的对话就全都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听见沈如意亲口告诉老太太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他又觉得甜蜜，又觉得难受。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盘踞在他的胸口，怎么赶也赶不走……
    “好了，奶奶刚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别打扰她了。”季世一把拉起了坐在凳子上的沈如意，“接下来我们去做点正事。”
    听到正事这两个字，沈如意总觉得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然而季世的力道很大，俨然已经把她整个人给拽了起来。
    沈如意回头对老太太说了一句“奶奶您好好休息”，便踉踉跄跄的跟着季世走出了病房。
    她以为季世会拉着她回到他的房间，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没想到季世却是把她带到了楼下的客厅里。
    “乖乖坐好。”季世把她摁到沙发上，自己便走了开去，不一会儿，端着两杯开水和一本册子走了回来，然后不紧不慢的坐在她的身边。
    专属于季世的味道争先恐后的灌进了她的鼻子里，沈如意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好几秒才晃过神来，问季世：“什么事？”
    “给。”季世先是把水递给了她，“聊了一早上，先喝点水。等你吃完早饭，我们再说正事。”
    沈如意接过水，用手触碰了一下，还是温的。
    不过……这个男人也太霸道了吧？就连喝水也要管。
    沈如意虽然是这么想，却还是听话的喝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女佣端着早点走了进来，把十几样早餐全都摆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沈如意自觉的拿过了盘子里的三明治，便看到季世斜躺在自己的身边，手里翻动一本册子，虽然上面写了一大通的法文，然而沈如意还是可以从封面的照片上面看出来，大概是一本婚纱和礼服的册子。
    她勉强把干巴巴的三明治咽进了肚子里，小心的问：“季世……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