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准备得简单而又精致。
    沈如意搀扶着庄子孝走进餐厅的时候，保姆已经将食物都装好了盘，把漂亮的餐具一一都摆在了桌子前。
    庄子孝的那一份是清粥，而摆在她面前的则是一碗汤汁浓稠、看起来劲道十足的手工拉面，碗里飘着几片牛肉以及一个溏心蛋，放了葱，没有放香菜，光是闻起来就已经让人食欲大振。
    沈如意拿着筷子，却怎么也没有动手。
    看样子这一顿饭应该是庄子孝特意安排的，他还记得她的习惯，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除了拉面之外，餐桌上还摆了十几碟精细的小菜和一碗清汤。
    此刻的庄子孝正拿着勺子，轻松自如的喝着粥和汤。
    这满大桌的菜，除了汤之外，都是庄子孝不能吃的。沈如意突然鼻子一酸，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庄子孝悠闲的喝掉小半碗粥，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如意没有动手，顿时好像也没了食欲，放下汤勺，关切的问：“怎么不吃？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沈如意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庄子孝关切的目光，这才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嘴角抽搐的道：“刚才汤有点烫，所以我想放凉一会儿。”
    “嗯。”看到她准备开吃，庄子孝重新拿起勺子，温吞的笑了笑：“快吃吧。”
    沈如意扒了几口，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吃惯了王妈煮的东西的缘故，才两三口就觉得饱了。从前自称是“拉面狂魔”的她，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的热爱面条了。
    沈如意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胃口会变，而人的心也会变……
    坐在她对面的庄子孝已经不紧不慢的解决完了一碗粥和半碗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什么食欲，特别是受伤后的一个星期里，他几乎都是用管道在吃流食，粥和汤通过鼻孔灌进他的胃里，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可是没办法，他根本就不能咀嚼，只是稍微牵动一下嘴唇，他的伤口都会痛到窒息。
    对于他来说，吃饭也不过就是为了活着，吃什么，怎么吃都无所谓。
    而直到今天沈如意陪着他一起吃饭，他才算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欲望。
    庄子孝心满意足的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抬眸看着沈如意。
    “如意……”他顿了几秒，突然开口唤道。
    “啊？”沈如意抬头，整个人俨然有些魂不守舍。
    “你欠我的那100万差不多都已经还清了。所以……”庄子孝的眸子明亮而又干净，乌黑的瞳仁如沐春风，不紧不慢的盯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听到这句话的沈如意顿时厉声咳嗽了起来，她明明没有在吃东西，可是却做出了一副被食物噎到了的样子。
    庄子孝的“求婚”来得太突然，她完全都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之前她说不想欠他钱，不想和他不平等，所以他都答应了，也给了她时间，可是现在，沈如意已经还掉了所有的债务，他和她已经是平等的了，不是么？
    庄子孝看着她憋得通红的小脸，又再问了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沈如意瞬间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指骨间没有一点血色，她直直的望着正襟危坐的庄子孝，然后在他亮晶晶的眸子里看到了期待和渴求。
    沈如意哆嗦着放下筷子：“子孝，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弄堂里跟我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你了，我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子孝……我真的配不上你。”
    就算她没有喜欢上季世，沈如意也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配不上庄子孝了。
    “子孝，你值得拥有更优秀的女孩子……”沈如意道。
    庄子孝嘴边的笑意逐渐僵住了，顿了顿，然后接着笑道：“所以，我这算是求婚失败了吗？”
    沈如意没说话。
    庄子孝轻描淡写的低下头，轻而易举的就遮掩住了眼底的失落：“反正我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绝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答应那天为止，只不过，你要记得别让我等太久。”
    “子孝……”沈如意张口。
    她会选择留在庄园，完全是因为对他的愧疚以及昔日的那些情谊。如果以前她还分不清楚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的话，那么她现在明白了。
    爱情就是越喜欢却越要欲盖弥彰，友情则是轰轰烈烈的昭告天下。
    或许以前的她的确是爱过庄子孝的吧，爱过那个眉眼温柔的少年，爱过那个陪她同甘共苦的男人。
    而现在的她，心里已经悄悄的种下了对季世的情丝。
    “好了，我有点困了。”庄子孝有些仓促的打断她要说的话，急急忙忙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因为他起得太急，摆在桌子上的汤碗和筷子都噼里啪啦的摔在了地上，精致的瓷碗碎成了好几瓣，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路中央。
    躲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的保姆听到这阵动静，立马拉开拉门，走了出来：“庄先生，怎么了？”
    庄子孝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保姆被他阴冷的眼神震得浑身动弹不得，呆滞了两三秒，才看到地上的残局。
    “我去睡了，晚安。”庄子孝背过身，冲着还坐在餐桌前的沈如意说了一声，便扶着墙壁，很慢很慢的走上了楼。
    保姆就这样静静的在那边站了五六分钟，直到庄子孝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这才走到餐桌旁，拿着扫帚和畚箕小心翼翼的清扫着陶瓷残渣。
    沈如意随便又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站起来，跟保姆说了声“我吃饱了”，便也慢腾腾的上了楼。
    保姆好奇的盯着情绪不太对劲的她，张了张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如意很快就来到了自己所睡的那间房的门前，庄子孝的房间就在她的对面，此时此刻房门紧闭，听不到一丁点的动静。
    沈如意站在走廊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转身轻轻的敲了敲庄子孝的房门，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子孝，晚安”。
    隔着一扇门。
    庄子孝正襟危坐在沙发里，视线朝着门口处瞥了一眼。
    庄园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能听见她在外面的一举一动。
    直到听到对面传来的很轻微的关门声，庄子孝才收回视线，眼底掠过一丝又快又狠的恨意。然后，他飞快的抽出了沙发里的暗格，从格子中取出了一把手枪，熟练的装上子弹。
    他相信，总有一天这把枪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