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很显然并没有察觉到屋外的人，轻轻的从陪护椅上站了起来，窗外有微凉的夜风吹进室内，仿佛随时都能把她曼妙纤瘦的身姿给吹倒一般。
    她小心的替庄子孝把被褥拉扯到胸口上面，指尖在他包扎得密不透风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上移到庄子孝那苍白的五官上。
    沈如意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去抚摸他的脸，而是叹了口气，收回了五指。
    要转身落座的时候，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朝门口这边看过来。
    然后，季世的目光便这样毫无预兆的对上了沈如意。
    红着眼的沈如意，有一种别样的风韵，褪去了昔日的冷冽，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心疼。明明才几个小时没见，季世却觉得沈如意消瘦了一大圈。
    在看到季世的一瞬间，沈如意的心宛如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沈如意突然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沈如意花了几秒钟平复掉心头的刺痛，然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开门。
    “沈小姐。”跟在季世身后的阿何恭恭敬敬的向她鞠了一躬，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和尴尬，“孝哥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有伤中要害，但是需要好好调养。”沈如意细声细气的说道，“接下来可能需要在北海住上一个多月才能转院。”
    “明白了。”阿何语态谦卑的说，“辛苦沈小姐了。”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阿健的电话，也就是庄子孝让他派出去的那个黑衣男人，阿健在电话中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但是中途出了点意外。
    意外就是，跟在孝哥旁边的这个女人耍了些小聪明，撒了他一脸的沙子，然后他一不小心就被孝哥给制伏了。
    阿何问他后来又是怎么办妥的，阿健说，是孝哥自己亲手把枪对准了他自己的胸膛，也是他自己扳下手板的。
    得知这个真相的阿何，不由得不寒而栗。
    连对自己都能够这么心狠手辣，阿何实在不敢想象要是有朝一日他背叛了庄子孝，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背叛庄子孝。
    他只是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实在是很划不来。
    “阿何，这里就交给你了。”虽然沈如意一直在跟阿何说话，可是她能感觉得到，季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他的视线如同是寒天雪地里的一盆冷水，冷得她忍不住想要发颤。
    “沈小姐，你要去哪儿？”阿何略有些焦急的问，“一会儿孝哥醒来要是看不见你……”
    “医生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沈如意解释，“我出去透透气。”
    “好。”阿何颔首。
    其实刚才那句话，他不过是问给季世听罢了。
    果然，季世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薄润的唇瓣扯起一个冷冷的弧度。
    沈如意最怕看到的就是他这个表情。她勉强露出清浅的微笑，面对着双手环臂站在她身侧的季世：“季世……”
    “charles，你在这里等我。”季世并没有去看她，嘱咐了charles一句，便率先朝楼下走去。
    沈如意马上识趣的跟着他往前走。
    北海医院的楼下有一座小花园，叫芳菲苑，季世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沈如意跟得紧，没有来得及刹车，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单薄的胸膛。
    就在沈如意想道歉之际，季世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沈如意……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季世的这个问题仿佛和庄子孝在馒头山的那个提问重叠交合了起来--“如意，你是不是爱上季世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向她问这种难题？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说出一个答案？可是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意啊？
    沈如意对上季世如同星辰般璀璨而隽永的眼眸，心里慌乱得不行。
    “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去普罗旺斯旅行，对于我来说是什么意义？那是我……”季世冷笑，险些把自己想要向她求婚的秘密脱口而出，然而在这样子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想了想，他冷淡的甩开了沈如意的手：“算了……”
    “对不起……”沈如意柳眉紧蹙。
    “沈如意，我真的很讨厌对不起这三个字！”听到这三个字，就意味着她又因为庄子孝而再一次的放弃了他。
    沈如意低着头：“那普罗旺斯……”
    “取消了。”季世快速的接过了她口中的话。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他也没什么兴致再带她去普罗旺斯了。而且很明显……在他和庄子孝之间，沈如意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庄子孝。
    “齐子林和骆川……”沈如意又问。
    “他们也不去了。”季世的语气别扭而又冷淡。
    沈如意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因为她一个人，闹出了这么多的事……这真的不是她的初衷。她也想要和季世一齐去普罗旺斯，去走过那人间仙境一般的花田，去留下属于他们两个之间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
    可现在呢？庄子孝受了伤，季世生了气，她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沈如意沮丧不已，最近这一段时间，好像真的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呢。
    她好累，好想找一个没有人的港湾，一个人来修复这一片伤口。
    就在她默不作声的时候，季世忽然又拉过了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塞给她：“你的手机。”
    沈如意接过来，底气不足的对上他的视线。她的手机明明就落在了火车站……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季世会和阿何在一起了。
    “沈如意……如果有被枪打中的那个人是我，你会有一丁点的难受吗？”季世抓着她的掌心，声音轻如海风的问。
    “当然会！”沈如意想也没有想，直截了当的点头。
    “如果我们两个当中只能救活一个呢？”季世眼中的火苗突然炙热了起来，“你会选择谁？”
    沈如意一愣：“我希望你和子孝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出事……子孝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
    “我呢？”季世听着她嘴里的措辞，一步步的逼问道，“我算是你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