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琮一把将泫然欲泣的霍小砺揽在了怀里，安慰道：“不哭，小砺乖。你爸他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丛琮听着自己说出口的话，觉得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你先回家，等我消息。先不要想这个事，也不要告诉阿太，她岁数大了，禁不起吓。”
    “嗯。”霍小砺带着鼻音说道，“小丛老师，谢谢你。”
    丛琮摸摸霍小砺的脑袋，心疼地说道：“跟我客气什么。”
    和霍小砺分别后，丛琮马不停蹄地斥巨资打了个车，赶往人民医院。已经过了医院的下班点。丛琮找到急诊门诊处，逮着一个医生问道：“你好，请问段湘平段医生在吗？”
    那个医生回道：“段医生今天不值班，应该早就走了。你找她有事？”
    “奥……”丛琮松开衣角，歉意地说道，“没事……没事。”
    那人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丛琮一眼，随即疾步走了。
    丛琮失魂落魄地在医院里绕了两圈，天色大黑，但无论是霍钟逸还是段湘平，都没有见到。
    长时间快走的疲劳袭来，丛琮渐渐冷静下来：人海茫茫是根本找不到他的。还是等明天医院上班了，再来找段湘平问问清楚。
    丛琮忙碌了一天，拖着两条颓废的双腿挤了晚高峰的地铁回了学校。刚回寝室，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接到了余老师的电话。
    “小丛，你今天拒绝了布鲁特的邀请？”余老师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
    “为什么呢？”余老师说道，“哥大跟你之前报的交流项目不相上下，而且是新闻研究生院院长亲自邀约，你如果过去，在布鲁特的指点下，能学到更多东西。”
    “嗯……”丛琮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应了一声。
    “唉……”余老师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去不去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但是老师想劝你一句，人生路要长远着看，你把问题放个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去考虑，再做决定也不晚。”
    “谢谢余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早点休息。”
    丛琮挂了电话，烦躁地冲进洗手间，六月，温度还在爬坡，丛琮直接打开冷水笼头，冰凉的水迎面而下，很快在她的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六月，好像一个过不去的轮回。他们初在一起便是六月。转眼，已经两年。
    丛琮闭着眼睛迎着花洒，眼泪融在了水流里，顺着脸庞淌过。
    丛琮不敢细想，霍钟逸离开自己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怕给了自己希望，到了又是空空的失落。但又忍不住不去想，一边期待着，一边又盼着霍钟逸健康平安，没出什么事。
    冲了约有十来分钟，手机一直在震，丛琮简单地裹着浴巾走了出来，铃声却断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齐正发来的视频聊天。丛琮刚想回拨，齐正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没事了。」
    丛琮看着这三个字，又放下了手机。坐在案头，拿起笔在日历的明天画了一个圈，明天就要做出决定了。
    五年后自己会在哪，十年呢，二十年呢？
    余老师的话也冲击着丛琮。但一边是悬而未定的霍钟逸，另一边是众人期待的机遇。一边是割舍不下的亲情、爱情，一边是寸步难行的现实泥淖。
    丛琮扔掉笔，埋在胳膊里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生活总是这么难，问题总叠出不穷。丛琮不敢跟丛书铭说出国交流的事，也不敢跟他透露霍钟逸的事。
    父亲忙碌了大半辈子，前一段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后一段为了妈妈，为了社会。他已经到了该苦尽甘来的时候了，丛琮不想也不愿意拿这些事去叨扰丛书铭。纵使她明知，丛书铭心里头是千万个愿意丛琮跟他分担烦恼忧愁。
    日子总会翻篇，明天终将到来。
    清早，丛琮便守在医院门口。仔细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在一张张面孔中寻找段湘平的身影。
    “段医生！”功夫不负有心人，丛琮拨开人群，拉住段湘平的手腕。
    段湘平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丛琮，忙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
    “段医生，你记得我吗？”丛琮问道。
    段湘平点点头。
    “段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丛琮看着段湘平眼里的犹豫，忙说道，“就十分钟，保证不耽误你上班。”
    “好。”段湘平引着丛琮来到医院的花园。两人在水池边站定。
    “段医生。”丛琮鼓足勇气开口问道，“请问，请问钟逸他……生病了吗？”
    明面上这两人的关系些微有点尴尬。照理丛琮是霍钟逸的前妻，而段湘平是霍钟逸的现任女友。前妻来找现女友询问前夫的事，着实令人出境两难。
    但丛琮也是豁出去了。眼下，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总比惴惴不安强。
    “没有。”段湘平干脆利落地回道。
    “奥。”丛琮难以描述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怅然若失。
    段湘平看着丛琮沉默下去的神情，突然开口道：“他不是生病，而是重伤。”
    “什么？”丛琮震惊地望向段湘平，段湘平却看着平静地池水，娓娓道来。
    “年前那次车祸，你也知道。颅脑受了伤，一直没有好全。元宵节又出了一次事故，导致伤势加重。再加上，长年累月的不眠不休，伤势愈演愈烈。情况十分危急。我们请了国外专家协同诊断，本来预约五月初动手术，他直接从手术台上逃跑了。后来才听他说，你出事了。一月前，得知你安全了。他特意飞了一趟南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碰面，回来后他就同意手术了。”
    段湘平转头，丛琮早已泪流满面。
    “他没怎么和我说过你，也没说过他这些反覆无常的行为背后的原因。不过我想，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你罢。”
    丛琮含着眼泪，双唇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告诉我。”
    “唉。”段湘平叹了口气，望向天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