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开着广播,深夜拉客不是件轻松的事,司机为了驱散自己的睡意,主动跟丛琮唠起了嗑。
广播里一个女声正在播报:“在北一高架和北中路交叉口,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多辆轿车连环相撞。请各位司机避开相应路段行驶,给救护车让出生命道路。”
“唉,这大过节的,居然出了这岔子事,姑娘你说,这些人都是怎么开车的,这可是市中心啊,又有限速,怎么就撞得这么厉害。”
“嗯……”丛琮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应道。
北京司机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更出名的是他们截不断的话匣子。
司机可没有因为丛琮的冷场,而停住了说话的欲望。
“雪天路滑,驾驶员就更应该小心开车。你说是吧。你看我,开了二十多年出租车了,一趟事故都没出过。”司机自豪地说道。
“新插播一条消息,本次事故已造成一人遇难,多人重伤,部分人员还卡在车里,伤势不明。目前消防员已赶到现场进行救助工作。再次提醒广大的司机朋友,绕开北一高架和北中路,给救护车让出绿色通道。”广播里的女播音员以一成不变的声音播报着。
重大交通事故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名称。她的脑海里还想着下了夜班后,要去吃个宵夜,今天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就是她调休的日子,她有很多很多自己的时间。这么一想,痛苦的夜间工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这座城市里的千千万万人,都是这个车间里旋转的一颗微不足道的齿轮,前头出了什么事与他们何干,齿轮嘛,安安分分照着自己的轨迹转动即可,只要这灾难没落到自己身上,望眼过去,都是天下太平。
“嘀都——嘀都——”五六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撕裂开来。
丛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车急速经过。从学校到家,北中路最快,人民医院就在这条路的西端,这些救护车应该都是从人民医院驶来的。
“看起来很严重啊。”司机开口道,“你看前面堵的,一片通红。”
丛琮直起身瞧了瞧,刹车灯把那边的道路映照得光亮无比。
“那我们就右拐了啊。”司机说道,“绕路送你,行不?”
“可以。”
出租车毫不迟疑地向右拐去,丛琮不知,她的左前方,霍钟逸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医生,这里。”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指引着急救医生来到霍钟逸边上。
“他刚刚被我们从车里救出来,现在昏迷不醒,头部有血迹。”消防员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立刻起身去拯救其他伤员。
“先生,这位先生,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段湘平,现在要对你进行包扎。”
霍钟逸纹丝不动。段湘平依着多年的经验,包扎结束后,指挥其他护工把他抬上了救护车。
“主任,这个伤员可能伤到了脑子,需要立刻返回医院检查。”段湘平向现场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医生说道。
“你跟着车一起去,把情况对接下。”主任说道,“这里的伤员我都看了一遍,除了不幸罹难的,暂没有性命垂危的病人。”
“好。”
段湘平果断上了救护车:“快!开车。”
一路上,路上的小汽车都自觉让出了道路,救护车飞鸣着,一直驶向了医院。
丛琮打开房门,一室寂静。抬头看了看时钟,竟然快一点了,霍钟逸还没回来。
丛琮落寞地走到房间,洗漱睡觉。这天晚上让她倍感筋疲力尽,启夏的友谊,夏至的冷漠,汪洋的告白,任晨宇不清不楚的提醒……都像一团团乱麻,塞得她脑袋直疼。
身体太过疲累,睡眠反倒更好。她也忘了拿出手机给汪洋回个消息,报个平安。
如果她看了,就会发现,自己的手机早早地没电关机了,如果她开了机,便会知道霍钟逸找了她多久。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
汪洋拨不通丛琮电话,便给司机师傅打了个电话,司机再三表示已经将人送到了目的地。不信他可以亲自去问问小区保安。
这个司机看着不像会做坏事的样子,汪洋在半信半疑中睡下了。
第二天,丛琮醒来已经是中午,她习惯性地在床头摸摸。
“咦,手机怎么不见了。”丛琮一个激灵坐起,赤着脚走到更衣室,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边充电边开了机,消息瞬间爆炸开来。手机直接死了机,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倒腾好。
丛琮点开微信,给汪洋先报了个迟到的平安。然后一条条浏览消息。
这才发现昨晚霍钟逸联系过自己,最后一条消息说要去学校找人。
丛琮连忙打他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
奇怪了,他如果找不到自己,应该会回来等才对啊。丛琮抬头看看时间,都十点了,霍钟逸怎么还没回来。
突然,天灵盖一个颤抖,浑身血液一凉,丛琮想起昨天深夜那起车祸。从家里到学校,走的就是那条路。霍钟逸会不会……
丛琮甩甩头,不会的不会的。
她连忙给霍老太太打了个电话,确认消息。
“奶奶……您吃过早饭了吗?”丛琮问道。
“这都几点了,你们年轻人吃饭也太晚了。以后要注意。”霍老太太一如往常的威严。
“是的,奶奶。”丛琮小心翼翼地问道,“钟逸有过来吗?”
“没有。”霍老太太警觉地问道,“怎么了?”
“奥,没事没事。”丛琮连忙说,“我起得晚,发现他已经走了,应该是去公司了,没事啊奶奶,那我挂了。”
霍老太太上了年纪,想着小年轻可能吵架拌嘴了,也没多留意,继续赏花逗鱼去了。
丛琮想了一圈,还是不敢打给霍青。只好向远在南虹的沐清明求助。
“木头……”丛琮强装镇定,“我找不到钟逸,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好的,嫂子你别急奥。”沐清明当即应道,“我马上帮你问问。”
“谢谢。”挂完电话,丛琮焦急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