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溯一说要改合约，我又紧张起来：“要怎么改？”
    他故意吊我胃口，就是不肯实话实说：“改几个小细节，总之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我学了再多管理学的东西，在他跟前，总还是科研人员的思维，直来直去的。他不说，我也只好相信，他没骗我，真的是为了不让我吃亏。
    程嘉溯出去给人事部的人去了电话，让修改条款，又回来跟我腻歪。
    我问他：“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啊？”
    按理说，新人进公司，同一个岗位的合同都应该是一样的，他给我做出修改，不知道是不是违反了公司规定。
    他满不在乎道：“我好歹是个总裁，任性的权利还是有的。若是总循规蹈矩的，你也会觉得我这个人无趣，是不是？”
    “才没有。”他是一个不会让人觉得无聊的人，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只和他待在一起，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程嘉溯低头亲了我一口，“你做什么呢？这大白天的，就想要？”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时候，自己一直趴在他胸前，手指无意识地隔着衬衫在他结实的肌肉上画着圈圈——极其暧昧。
    我被火烫了一般飞快地缩回手，催他：“你快回去啦，我去学校签合同去，不能陪你了。”
    “小笨蛋，我送你去学校。”他一扬车钥匙，“快走快走，再不去校招该结束了。”
    我被他拉着往电梯跑，一边较真：“你不是还得工作么，这样旷工真的好吗？”
    “都说了我是个总裁了！我就是自己的老板，偶尔旷个工谁管我？”站在电梯里，他见我还是耿耿于怀，又笑道，“我有分寸的，要是真的忙，我就让安然送你去。我给自己赚钱呢，哪能不努力？”
    说是这么说，我知道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特别多，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今天先是来找我，现在又要送我去学校，肯定会积压一些事情，说不定今晚他就又要熬夜加班了。
    很想让他赶紧回公司去，但他热情得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我又不忍心拂逆他的好意，想了想，只好让自己高兴起来——反正他决定的事情已经无从更改，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两个人都快活。
    于是当天下午，越溪大学的校园招聘会上，专属于杏林集团及其子公司的那一大排摊位上，众目睽睽之下，杏林太子一手拉着我一手捏着我的简历，假模假式地排在长长的求职队伍当中。
    这家伙真是很会浪费时间啊……我捂着脸，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
    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在拍照了，程嘉溯悄声道：“抬头挺胸，拍好看一点，不然回头又有人嚼舌根子，说你坏话了。”
    “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我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至于让照片拍出来以后，一个器宇轩昂的他旁边，站着一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我。
    唐韵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早看到他们总裁了，满头汗地过来请人，他一口拒绝：“你们做你们的，别坏了规矩。”
    那工作人员都快哭了：总裁大人你跑来排队才是真正的坏规矩好么？
    我拉他的袖子：“排队效率太低啦。”
    他是一个讲求效率的人，在可以优先的情况下选择浪费时间的排队，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难怪工作人员都不习惯。
    程嘉溯道：“宝贝儿，有职业精神是好事，但没必要时时刻刻都绷着。你就崩得太紧了，任何事情都只讲求效率的话，人会累死的。”
    见我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无辜道：“我今天上午才同轻白集团谈成一个大单子，侯轻白那老狐狸，绕得我脑仁都疼了。这会儿就让我放松一下咯。”
    明明轻白集团的候总素来是被称为“青年才俊”的，他仗着自己小几岁，就把人家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候总叫老头子，惹得我当场笑出来。
    他捏捏我的脸：“这就对了，放松点。”
    我：“……”你倒是看看周围，全都是紧张得要命的求职生，在这种时候你让我放松点？
    他不把这个校招当回事，我却不能跟他一样吊儿郎当。不过我是已经确定了去向的人，只是回来签个合同，因此比别的人轻松得多。
    整个场馆里头，我们两个人窃窃说笑，与周围满脸焦虑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自然而然就成了全场焦点——不过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成为焦点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他那张俊美得惊人的脸。
    和别的人领取表格送简历、当场面试不同，我拿到手的是已经成文的合同。猛一看，与正常的劳动合同似乎并无区别，定睛细读，才能发觉端倪：
    一般企业招聘，签的合同是三年起，考虑到技术人员的项目周期问题，会适当延长到五年。但我的这份合同上，期限是十年。
    我斜眼看程嘉溯：“这就是不让我吃亏？”
    程嘉溯摊手道：“你都注定是我的人了，还怕这个合同让你吃亏？要不是上限只能签十年，我还想直接签一辈子呢。”
    我一边在合同上签字，一边吐槽他：“这是个劳动合同，又不是结婚申请书，你用得着这样么……”
    程嘉溯充耳不闻，又给我一份补充条款。这个条款乍一看有点奇怪，规定我在合同期限内，被调往杏林集团总部或者除唐韵以外的其他子公司任职，十年期限和一切高福利均不变。
    这是……我看程嘉溯一眼，这不仅仅是为了保证我的福利，更是他在向我证明——十年之内，他会将杏林集团掌握在手中。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将我从唐韵调往杏林总部。
    感受到程嘉溯勃勃野心的一刹那，他本就达到顶点的魅力，在我眼中又上涨了一大截。我崇拜地看着他，他明白我懂他，对我露出个很浅，但又极其真挚的微笑。
    “陪我一起？”他伸手。
    “我会陪着你，看着你实现梦想。”我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
    因为窥到他波澜壮阔的内心和梦想，我激动得难以自持，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和企业签约这件事，在校园里被戏称为“签卖身契”，平静下来以后，我笑着对程嘉溯道：“你骗着我跟你签了十年卖身契，居然还说是为我好。”
    程嘉溯很配合：“都是我的错，我补偿你呀。”
    “怎么补偿？”
    “补偿给你一个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老公，你看如何？”
    “噫——你脸皮真厚！”
    既然程嘉溯有意放松一下，我也请了假不必赶回实验室，我们两个人干脆就在校园里闲逛。
    越溪大学景致相当不错，百年名校积累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一处不起眼的题字，可能就是某位名人手迹，一块看似平凡的地砖，也可能承载着某些历史变迁的沉重。
    程嘉溯大学是在京师大学读的，与庄严端正的那里相比，越溪大学又是另一番江南园林的景色。
    我在这所大学读书将近十年，对各种校园掌故、人文景观甚至于恐怖传说都有所了解，一路给他做解说，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唐韵总裁程嘉溯和一个越大妹子手拉手走在校园里，这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但程嘉溯身份放在那里，不论是多好奇的人，都没有贸然上来打扰我们。
    路过校园超市，我问程嘉溯：“你喝过奶茶么？我请你啊。”
    程嘉溯幽怨地看我一眼：“我为什么会没有喝过奶茶？原味加珍珠，你去吧。”
    我赧然，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超市旁边的饮品店里，要了一杯奶茶，一杯柠檬水。
    之所以会以为他没喝过奶茶，实在是因为校园里的奶茶便宜又好喝，拥有种种优点，唯独价格包装不够高大上，不像是他总裁大人会喝的东西。
    但我又忘了他虽然一贯挑剔，其实是吃过苦的……
    一回头，就见程嘉溯站在路边香樟树下，跟两个小姑娘说话——小姑娘水灵灵的，看起来可能才大一——然后小姑娘拿出纸笔请他签名，他很大方地签了。
    喝着暖呼呼的奶茶，程嘉溯满意了：“味道还不错。”就大度地原谅了我把他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的事情。
    喝着奶茶手牵手在校园里散步，这太像是校园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蕴含着一种生涩而甜美的浪漫。
    这么浪漫的情况下，我偏要醋一醋：“你是明星吗到处勾搭小姑娘？”
    “哪有勾搭啊？”程嘉溯大呼冤枉，“明星哪有我帅？哪有我有钱？”
    “不要脸啊……”我感叹。
    他一本正经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容貌和钱财。”
    我：“……”无话可说。
    然后他才带着一种“我赢了”的表情，跟我说，“她们两个，上来先是问我，‘请问是程嘉溯先生吗？是张学姐的男朋友吗？’我说是的，她们才缠着我要签名的。本来她们还想要你的签名，我给打发了。”
    我：“……”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有什么好签名的。不过既然小姑娘是我学妹，那就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