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时间很长，所以中间设了茶歇时间。
    会议室和茶餐厅相隔很远，茶歇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众人都不愿意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在大厦里赶路，所以只是让茶餐厅送了餐点上来，就在会议室隔壁的休息室喝茶吃点心。
    今天的红茶味道格外好，香浓醇厚，还有人在称赞咖啡纯正浓烈的香气，小点心也精致可口，配上小银叉，不必担心弄脏手。
    程嘉溯端着杯咖啡，被众人围着说话，脱不开身。我也不急着跟他聊天，反正私底下交流的时间还很多呢，放下杯子去洗手。
    唐韵不仅拥有相当高级的茶餐厅，就连盥洗室也高档得令人惊讶，这也就怪不得每年都有许多人挤破头想要进唐韵了。
    距离会议重新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干脆坐在隔间里玩起了手机游戏。师妹卓尔推荐了一款“贪吃蛇”给我，因为刚开始玩，不熟悉操作，再加上一向不擅长这种躲避类游戏，没一会儿我就死了好几次。
    洗手台前，有人喁喁地聊天，声音不大分明，我也没太注意。不曾想，正在聊天的两个人离开洗手台往里头来了，“外面人来人往的，叫人听见多不好！”
    “里头没人吧？”
    她们这么一查看，我倒不好立即走出去了——大概是撞到了什么私密的事情，还是等她们出去，我再离开好了。
    说话的两个年轻姑娘没发现我，盥洗室环境又不错，没有异味，她俩就开心地在隔间外头聊起来了。
    声音圆润一点的那个说：“诶你瞧见程总今天佩戴的袖扣了么？跟他的眼睛很像，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另外一个声音要尖锐些，不悦道：“你可醒醒吧，程总再好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圆润依旧满怀憧憬：“虽然我这辈子都摸不到太子的边，可是老板那么帅，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尖锐的声音愈发尖锐了：“也不是摸不到，学学那个女人，就八九不离十了。她丑成那样，也不知道程总是看上她哪点了……”
    好吧，这八成是在说我呢，这下更加不能出去了。
    圆润犹豫着说：“我怎么觉得，程总对她是认真的呢。万一以后成了老板娘……”
    “你见过几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另外一个尖声嘲笑，“就是玩玩而已，有钱人什么样我们不清楚，男人什么样还不清楚么？有钱的男人，更不要提。”
    大概是跟程嘉溯扯上关系的这段时间，风言风语听得太多。更难听的我都经历过，这个尖锐声音的这几句话就更影响不了我了，我甚至有空想，这姑娘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别说了，”圆润的声音劝着同伴，“这不关我们的事。咱们啊，好好工作，买房买车，找个好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她的同伴表示同意：“对，要努力买房！”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我不是在嫉妒那谁，当小三的人，能有什么好？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呢。”
    我心头一紧，圆润的声音也吓了一跳：“小三？！”
    在我之前，程嘉溯有过两个正式承认的女朋友，和很多临时的情人，程呦呦就是她们之中的某一个所生。男未婚女未嫁，他现在也没有女朋友，我怎么就成了小三了？
    外面，圆润也在追问这个问题。
    那个尖锐的声音神秘地说：“你入职迟了点，不知道程总是有未婚妻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整个人瘫坐在隔间里，对外界毫无反应。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外面聊八卦的两个人被我惊动，匆忙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扶着墙壁慢慢走出隔间，挪到洗手台前。
    灯光明亮而不刺眼，没有丝毫污渍的玻璃镜明晃晃地映照出我空洞的眼神和苍白的脸。我低头，伸手到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把水拍到脸上。
    温水，多拍了一会儿，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我也从那种剧烈的颤抖中解脱出来。我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女人眼底慢慢亮起两簇火苗，很小，但跳跃不熄。
    茶歇时间早已经过了，现在会议早就重新开始。我快步走进会议室，对正在发言的人点点头，表示歉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一坐下，就收到了程嘉溯的短信：【出了什么事？】
    我心神不宁，真的很想现在就问他，他究竟是不是有未婚妻。但现在在开会，正事要紧，我也没有想好要怎样措辞，犹豫一下，回复他：【没事，突然来了例假，耽搁了一下。】
    程嘉溯皱皱眉，回身对着安然吩咐了几句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的注意力逐渐回到会议上时，我面前的茶杯被撤掉了。杯子里的绿茶已经冷了，所以我没动过，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
    红枣的香气随着热气蒸腾，模糊了我的眼睛。我连忙低头，害怕被人看出端倪。
    直到眼里朦胧的雾气散去，我才恢复常态，将茶杯捧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温度，舍不得放手。
    到了中午，会议结束，程嘉溯没留众人吃午饭，于是各个项目的负责人都回去自己所负责的实验室或者工厂。
    我佯装无事，也跟他辞别，却被他留下了。
    他不知道，我现在只想逃避——性格的问题，遇到感情挫折，我从来都只想回避，不愿意面对。
    但程嘉溯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柔声道：“陪我吃完午饭再走，你这一走就要忙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空。”
    我心头一痛，胡乱点点头，答应了。
    是啊，虽然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他在唐韵总部，我在实验室，过几天设备一到，我肯定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到时候几个月不见，他会不会淡了？
    会不会有新欢？
    又或者……未婚妻……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匕首，在我心里搅得鲜血淋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兀自出身，程嘉溯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十指干干净净，看不到戒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