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没想到的是,程嘉溯根本没难过,反而步步紧逼:“你要多久才能考虑好?”
“一年!”上一次被钟楠骗得太狠,导致我现在对表明态度想要追求我的男性态度都非常警惕。
即便程嘉溯是他们中的例外——我们早就有过肉体关系,相处也非常愉快,但我还是想要更多的缓冲期,更多的相处,以求更全面地观察他是否符合我心目中所期待的男友形象。
“一个月!”他张嘴就把期限打了一折还多。
“一个月太少了,至少也要九个月吧。”一个月还不够我的实验流程走过一个步骤的呢,春假完我又要泡在实验室,哪有一个月时间与他相处?
“一个季度,不能更多了。”他冷静出招,仿佛正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
三个月也不够啊,我算算自己的时间,“半年,半年后我一定给你答案,再少就拉倒!”
“好,”他微笑起来,踌躇满志,“那就半年。”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他的陷阱。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将我逼到了设定好的陷阱。而我居然以为所走的路径都是自己挑选,浑然不知早已被他操控。
果然,程嘉溯笑着摸摸我的头发,“笨蛋,我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你今天能答应我——谁让你对我成见那么深的。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好骗……”
“程嘉溯你个混蛋!”我反手拽起抱枕,狠狠砸在他英俊的面庞上。
程嘉溯成功绕晕了我,达到了他的目的。答应半年后给他答复,也就意味着这半年时间,我允许了他的追求行为,并且不可能再参加相亲或者与别的男性发生超友谊的感情。
况且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只要半年后他还没对我失去兴趣,他有一系列手段等着我,会再次将我捕入网中。
不同于我的羞愤欲死,程嘉溯很是开心,一反常态地对程呦呦和颜悦色,甚至在吃饭的时候问她想不想去沪市新建成的迪士尼乐园玩。
程呦呦没料到父亲会对她这么和蔼,惊诧之下,米粒呛进了嗓子眼儿,咳了好半天,小脸儿憋得通红。等她不咳嗽了,再看程嘉溯时,他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小魔女面对唯一的克星,不敢造次,乖乖发问:“爸爸,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程嘉溯眉眼不动,一点都不像是个会带女儿出门游玩的父亲。
“我想去!”程呦呦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迪士尼乐园这种地方充满向往,“我们可以带上小玫阿姨吗?”
她先点了自己最喜欢的人,然后才意识到我还在旁边,又弱弱地补了一句,“张阿姨去不去?”从语气到神情,分明是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
“张梓潼不去,你想带周玫就自己去邀请她。”程嘉溯话音未落,程呦呦就高兴得快要跳起来。我暗暗吐槽:你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大小姐?
小魔女才不管我面子上能不能过得去呢,一叠声地问:“我可以打扮成公主吗?可以吃冰淇淋吗?可以跟米老鼠合影吗?”俨然已经在脑子里规划出了许许多多的游玩计划,只待一一实现。
然后,程嘉溯才慢悠悠吐出后半句,“具体计划不用告诉我,明天慢慢跟程嘉洄说。”
“?”小魔女双眼圆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惊讶地看着程嘉溯——他们兄弟感情那么糟糕,他怎么会突发奇想,要程嘉洄带程呦呦去游乐园的?
程呦呦则是被这个消息打懵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问:“爸爸,你不带我去么?”
程嘉溯冷冷道:“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可我不想跟二叔一起去,我想跟爸爸一起去。”可以想见,程呦呦鼓起多大勇气,才敢对一直冷待她的父亲说出这样近乎撒娇的话。
连我都要被这小魔女乖乖的模样萌化了,程嘉溯却不为所动,“他不是你二叔!他是……你叫他叔叔就好了。”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兴致,仿佛是被程嘉洄败坏了胃口,推开碗筷,上楼回书房去了。
鉴于刘阿姨曾经透露程嘉洄是程董事长的私生子,程嘉溯与他当然不可能和睦相处。
然而程嘉洄为什么要带程呦呦去游乐园?因为同病相怜?我不信那位嚣张跋扈的二少能有这样细腻善良的心思。
这漫长而多事的一天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今天最为尴尬的事情即将来临——程嘉溯回了家,程呦呦不肯收留我,于是我无处可去。
这个混蛋,把家里改装成书房、台球室、音乐室、健身房甚至是室内游泳池,就是不肯多准备哪怕一间客房,似乎摆明了不欢迎客人的到来。可现在,唯一的客房成了程呦呦大小姐的儿童房,我该去哪里挤一挤?
在用简·爱故事打发了程呦呦去睡觉以后,我在书房磨蹭到近十一点,还不见刘阿姨来安排,只好主动去找她,希望她给我找条毯子,允许我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堂堂总裁大人家中,居然没有多余的栖身之地,说出去也是怪事一件了。
刘阿姨很惊讶:“先生那里……”但她毕竟阅历丰富,没再说下去,成功避免了我的尴尬,只是转而去请示程嘉溯。
几分钟后,换了一身睡衣的程嘉溯出现在楼梯口:“还不上来,要我去请你么?”
我立刻缩头装鹌鹑,冲刘阿姨摆摆手。
因为脚上有伤,本就走不快,再加上我故意拖延,在楼梯上磨蹭了半晌。程嘉溯等得不耐烦,大步走下来打横抱起我,回了主卧。
长久的沉默,几乎要令人发狂。
此时此刻,比起令人难堪的沉默,程嘉溯的冷嘲热讽简直堪称天籁,“你脑子进水了么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额头,戳得我向后倒在柔软的羽绒被上,“笨死了!”
“可是——”
我话还没出口,就被他镇压了,团成一团塞进被子里,恶狠狠道:“闭嘴,睡觉!”
可是我现在是清醒的啊,之前几回不是生病就是醉酒,迷迷糊糊上了你的床,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现下这种无比清楚的情况,却又怎么算?
但我不得不承认,程嘉溯的床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涯里所接触过的,最舒服的一张。所以在他关了灯以后,我放弃了反抗,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早就被他睡过了,再睡一次也没什么。算起来,他那么好看,还是我赚了。
程嘉溯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手臂环在我腰间,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悠悠然道:“真当我是拿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啊?”
我想了想,吐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病得七死八活的,您都不认识我是谁……还说不是禽兽么?”
他放在我腰间的大手紧了紧,警告似的捏了一把,反驳回来:“你还记得你那时候说了什么?”
“……”我不敢回答了,严格来说,当时被愤怒与伤心冲昏了头脑的我,是主动勾引甚至可以说是半强迫了程嘉溯。他不过是无辜路人,被走投无路的我随手拿来当救命稻草。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该不会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想对我负责吧?”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错了,果然程嘉溯闷笑起来,胸腔震颤不已。他游戏花丛,若是真要对每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负责,哪里负责得过来?
我恼羞成怒,奋力转身去捂他的嘴:“你别笑了!”
他手毛脚乱地按住我,仍是笑道:“一开始我对你毫无印象,谁知第二天去越溪大学,恰好看到你打人。我喜欢……”
我终于得空捂上了他的嘴,他扭头挣脱,哑声道:“张梓潼,你别玩火!再乱动我就真睡了你!”
我立刻装死,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