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川带着许言末去南宫大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只和南宫厉匆匆打了个电话就告别了。
    许言末坐在副驾驶，看着莫少川开着从南宫厉那儿得来的豪车。身侧的男人侧脸依旧刚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比了一下昨晚的南宫厉，许言末突然发现，莫少川的面部轮廓和线条其实都要柔和许多。
    许言末一直盯着莫少川看，莫少川终究是静不下心了，侧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脸上开花了吗？”
    许言末脸色微微酡红，她听出莫少川话里的揶揄，急忙转身脑袋，“莫少，前面红灯，专心开车好吗？”
    “我一向专心，如果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的话。”莫少川语气更加戏谑，却是不再看许言末一眼，而是继续开车。
    这儿离莫少川出差的城市不远，其实说是出差，不过是他想要借着名义来玩一玩。
    顺便……
    可以从南陵途径东城。
    东城，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又悔的地方。
    一路上了高速，在经过最初路段的繁华后，公路两旁的景色逐渐荒凉起来，越往前走，越难看到那些居家住户。
    偶尔有些零零散散的，房屋看着也不是很好。
    许言末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思绪回到很久以前。
    她小的时候，妈妈其实并不喜欢她，甚至看着她的眼神里面还有着一种很深的憎恨，是外婆，一直护着她。
    而那个时候外婆的房子，就和此刻车窗外倒退的一般，谈不上太过破旧，但是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许言末不说话，莫少川也不开口，车里的气氛也一下按键下来，一直快临近高速收费站的时候，莫少川才淡淡的开口。
    “下了收费站，就到东城了。”
    许言末回过神，急忙答应：“那真好，可以看到莫少以前的家乡了。”
    莫少川苦涩的牵扯了一下嘴角，“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都不要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但是厉说的对，子琪不在了，我更应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
    许言末所有要出口的话马上哽在喉咙，是的，她最初听到的时候，是带着兴奋的。
    她不愿意在心底否认自己，就算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爱上莫少川这个男人，可是长时间的相处，她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沦陷了。
    能够陪着心爱男人一起回家，那对每个人陷入爱恋的小女人来说都是一种期盼。虽然莫少川不准她爱他，可是阻止不了她内心的爱意生根发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在听到莫少川的话后，她才想起当初赵雅月给过自己的资料，东城，对于莫少川来说是个伤心之地。
    许言末容易感伤，不知不觉的想起自己看到关于莫少川的那些资料后，眼眶不受抑制的泛红。
    乍一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莫少川说了什么话欺负她了。
    莫少川神色恢复冷漠，却少了在林城的那种凌厉之色，“我也没欺负你吧，眼睛红什么。”
    许言末只是摇头，“我被风吹到了。”
    莫少川看看关的紧紧的车窗，什么都没说的开车出了收费站。
    一路驶进东城，逐渐汇入进主城的路，周围的绿化和高楼大厦让许言末的心情好了许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压下自己的抑郁心情。
    莫少川重回东城，神色愈发复杂。
    悲戚、压抑、痛苦、懊悔……
    车里不大的空间瞬间让许言末感觉到了逼仄和喘不过气，落下车窗，冷风一下灌进来，不但让她，也让莫少川清醒了一些。
    许言末注意到莫少川开的路线都是有规划的，途径一座天桥下的时候，莫少川把车停在了停车线内，然后他那边的车窗也落下，然后目光出神的盯着某一处。
    这是距莫子琪死后，莫少川第一次敢正视这个地方。
    道路上飞奔的车子很快划过一条漂亮的线，从莫少川的车旁疾驰而过。
    而莫少川的眼前，浮现出三年期的那一幕。
    子琪从天桥下冲出来，冲着他大喊。
    莫少川闭了闭眼睛，把子琪那些还没喊出口的话硬生生的逼退。
    迅速的发动引擎拍下挡，车子犹如离弦的箭一下冲了出去。
    许言末看着路旁限速80码的标志，而莫少川起码开上了一百，这是南宫厉的车，虽然是豪车，可是她也怕啊！
    “莫……莫少。”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死在这一段。”莫少川嗓音犹如淬了冰，可是神情却是无比悲恸。眼睛红红的，里面全是湿润。
    紧握住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早前的优雅再不见半分。可就是这样的莫少川，让许言末愈发的心疼了。
    莫少川眼里的湿润一直强忍着没落下，倒是许言末先哭了，她虽坚强，可从莫少川的话里，还是觉察了难以言说的悲恸。
    “莫少，我知道，那儿就是子琪死的地方对不对。”许言末哽咽着开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莫少川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过去的事情，莫少川要一直折磨自己到多久。
    莫少川一脚踩下刹车，双眼猩红的瞪着她，“闭嘴，你知道什么，你自以为呆在我身边，就可以随意揣摩我的内心了是不是。”
    许言末泪水无声的落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咔吧”一声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子艰难的抱住了莫少川。
    莫少川身子僵住，紧紧的闭了闭眼睛，许言末说到底，不过是被牵扯进他生命的无辜女子，他冲着她吼，也改变不了她的话就是事实。
    许言末无声的抱着他，泪水依旧往下流个不停，莫少川大手抚摸上许言末的秀发，一下一下的，慢慢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不时有喇叭声响起，许言末才慢慢的从莫少川的怀里退出来。
    眼泪汪汪的看着看向眼前的男人，莫少川也在深深的凝视着她，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许言末其实有颗玲珑剔透的心。
    很容易就把他看穿，但是依旧装着糊涂，然后一一把他需要的都准备好。当然，这不是在工作上。
    莫少川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身子倚靠进座椅里面，过了许久，才低低的开口，“你说的没错，那儿，就是当初子琪死亡的地方。”
    “我亲眼看着她跑出去，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将她撞成一条抛物线，最后坠落在地。满地的鲜血，不停的从子琪的身体里面流出来，我耳边全是她最后的那句话。”
    “莫少川，你为什么要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要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会是私生子，你妈妈为什么会是救了我妈妈的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
    莫少川声音愈发悲恸，最后的那两个为什么，如鲠在喉，连个正常的音调都发不出来。
    许言末泪水流的越来越多，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哀伤，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死去，却毫无能力，那种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怕把凌迟还要难受、痛苦。
    莫少川悲恸的声音还在继续，许言末却已经快听不下去了，“我只听到砰的一声，子琪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在我面前倒下。满地的血，都是她的，我救不回她。”
    “许言末，我救不回她，如果我早点勇敢一点，早点从父母那儿知道真相，子琪就不会死，不会死。”
    “莫少，你……你……你别说了。”许言末泣不成声，早知道来东城这么难过，她在南陵的时候就该问问蓝兮关于子琪的事情的。
    莫少川擦了一下眼睛，许言末透过泪眼模糊的双眼，看到身边这个男人掉了晶莹的泪珠。
    她想起初次见到莫少川的时候，莫少川一身孤高，气质清隽近乎冷酷，直接一叠钱塞进她的胸口转身就走。
    再次见到，在莫少川不常住的豪宅，目睹他发病。
    最初呆在莫少川身边的时候，这个男人夜夜噩梦，只怕一直梦到的，就是子琪死亡的那一幕。
    莫少川在她面前和其他人面前，从来都是杀伐决断着数万人生死的人，她见过莫少川很多面，但是从未见过……这么悲伤欲绝的一面。
    莫少川看着眼前哭的不成人样的许言末，又忍不住的想笑，只是牵扯了一下嘴角，心脏处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那种痛，来的猝不及防。
    莫少川手指紧紧压住胸口，疼痛来的迅速，犹如万只蚂蚁在爬，脸色也在一瞬间变的铁青难看，“许言末，下车。”
    “我不要。”许言末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莫少川，“莫少，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少川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是子琪在责备他，责备他想要对许言末笑。
    咬牙切齿的说出两个字，“没有。”
    话音落下，莫少川再次把车子开了出去，这一次，直接开到了莫家别墅前才停下。
    看着那道熟悉的雕花大门，他却没了继续往前的勇气，心脏处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一张俊脸惨白着，早已看不出往日的意气风发。
    许言末顺着莫少川出神的目光看去，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这次，她再没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