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心里都不是很痛快,喝了不少啤酒,吃了不少烤羊肉串。关于青舞,韩翊在韩遇城面前绝口不提,他最介怀的一件事就是,青舞喜欢韩遇城。
但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最亲的四叔闹翻的。
那不值得。
各自略带醉意后,被司机接走,韩翊回了消防大队,他得24小时值班,韩遇城则回了家里。
一身酒气,怕被她讨厌,去客房冲了澡,穿了身保守款式的睡衣,他去了主卧。在她面前,他不会再暴露自己的身子了,免得惹她排斥。
也没打算睡主卧,就是看看她。
开了灯,主卧大床竟然空荡荡的,哪里有她的身影!
“初夏?”他正要出门找,听到从浴.室传来的“哗啦啦”的水流声,停下脚步。
这都后半夜了,她还在浴.室干嘛?!他离开的时候,她明明已经躺下休息了的。
他匆匆进了浴.室,看到了浴缸里坐着的她,垂着头,一头秀发垂坠着。
“初夏!你在——”他的话说到一半停止,大男人双眼紧紧地盯着浴缸里那血红的水……
大脑一片空白,他懵了。
好一会儿,男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初夏!”
那是血,浴缸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上前一大步,一把将坐在浴缸里的何初夏捞了起来。
她的左手手腕上,一条很长的口子,还在流血,她的身子已经冰冷。
“初夏!”
他绝望般地跺着脚嘶吼,那一刻,他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她居然,居然自杀……
“去医院!司机呢?!去医院!”凌晨一两点,男人的嘶吼声响彻整座别墅,方姨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怀里几乎奄奄一息,全身湿透的何初夏,脸色大变。
连忙叫了司机,韩遇城很快抱着何初夏上了车,她的手腕上被他缠上了布条,以止血!
“老婆,你别吓我,醒醒,醒醒好不好?!”她白天还好好的,跟几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就晚上的时候又排斥他了,他想让她一个人静静的,她居然想不开……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也是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皮肤冰凉,他的手不停地拍她的脸颊,四十岁的大男人几乎哭着道。
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慌感,吞噬着他的心。
“求你,不要死……只要你活着,你想干嘛,我都依着你!初夏,我求你了!”他哭着道,泪眼婆娑,“开快点!快点啊!”
何初夏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了,他紧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脸……
——
最近的医院,安静的深夜,穿着睡衣的韩遇城,坐在医院过道里,垂着头,悬着一颗心。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他一定跟着她离去!
这么一想,也就不怕了。
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
她可是医生!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一个尊重生命、敬畏生命的医生身上。
“我老婆怎么样了?!”医生出来,他冲了上前。
“抢救过来了!请放心,韩太太没生命危险!幸亏送得及时啊!”医生沉声道。
韩遇城那颗慌乱的心,此刻,终于回到了心房里,他几乎崩溃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拳头捶打着墙壁。
看着她被推着,从自己身边离开。
他苦笑。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喃喃低语,行尸走肉般,回到了病房。
他的手机响了,一个国际长途。
他去了病房外。
“我是时慕笙,我想知道,summer的近况,那颗心脏好不好。”时慕笙那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对何初夏没什么感觉,只在乎那颗心脏,倪洛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的部分。
原本骄傲,对时慕笙不屑一顾的韩遇城,此刻妥协了,“她今晚,自杀,割腕,刚刚抢救回来。”
“你说什么?!”时慕笙大声反驳,语气很激动。
“我说她割腕了!差点死了!时慕笙!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给她换心?!”韩遇城恼火地反驳,失去了理智。
时慕笙站在书房窗口,眉头紧蹙。
“我太太,倪洛,以前也割腕自杀过……抑郁症……”他平静而严肃地说道,“summer的性格是不是变了?”
听着时慕笙的话,韩遇城已经懵了。
难道说,她的性格真的越来越像那个倪洛?倪洛做过的事,她也会在冥冥之中去做?
不,他的初夏,是坚强、冷静、知性的女人,她很少孩子气,更不会这么消极,不尊重生命!
他的初夏在哪?
他的那个深爱的韩太太在哪?!
没有听时慕笙继续说,他挂了电话,身子沿着洁白的墙壁下滑,双眼呆愣着看着病房里……
——
她竟然会自杀……
苏醒后,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老公……”韩遇城就坐在床边,他正看着她,表情温柔。
“醒了,渴吗?”他淡笑着问。
“嗯!”
他喂她,一勺一勺地喝了半杯水,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我居然会做这种傻事……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她自责地说道。
“你又说废话!”他板着脸,严肃道。
转而,喂她吃早饭,家里送来的热气腾腾滋补养生的粥。
她一口一口地吃,双眼空洞无神。
韩遇城也沉默,什么都不说,细心地喂她吃了早饭,抱她去卫生间方便,又抱回来。
“你看起来很累,先回家休息吧,他们两个看不到我们的话,会担心的。”她平静地劝他道,他眼底尽是黑眼圈,虽然不知什么时候穿了一身正装,但是,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知道,自己又害他担心了。
韩遇城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缠着白色纱布。
她也看到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的。”她对他安抚道。
“初夏,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打心里地不快乐?如果是,你告诉我,不要勉强,别让自个儿活在痛苦和矛盾里,这样,你迟早会崩溃的。你要跟着自个儿的心走,你的心想去哪,你就去哪。”他忍着心如刀割般的痛,对她大度地说道。
她的心?
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想去哪,她的心,现在仿佛迷路了,一片迷茫。
见她没回答,他在心里苦笑,已然知道了答案。
“你先休息,我让方姨在这守着你。好好想清楚,我知道,你思想上爱的是我,但是,人心是不能被理智控制的,真正的快乐,源于感性。初夏,我怕你继续这样下去,还会做傻事。我想让你好好地活着,自由自在,全身心快乐地活着!”韩遇城那双爬满红血丝双眼,看着她,诚恳而平静道。
她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他没等她答话,就出了病房。
——
她在医院里住了四天,这期间,几乎没看到韩遇城,不知他哪去了。
出院这天,也是方姨和家里的保姆帮她办的手续。
“初夏,你以后要多多保重啊。”方姨语重心长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她正要问,电梯门开了,她们挤进了电梯里。
跟方姨一起出了电梯,到了住院部门口。
一辆尊贵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不远处,她以为韩遇城就在车上,小跑着就过去了。
“老公!”刚上车,看到时慕笙,她惊住了。
“summer!”时慕笙看着她,面带微笑。
何初夏脸色紧绷,心脏也紧绷着,双拳紧握,“怎么是你?我,我上错车了!”
她连忙转身,快速下了车,外面,已经没了方姨和保姆的身影,她有点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summer!”时慕笙已经下了车,他戴着墨镜,“是韩遇城,让我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哪的家?你别告诉我是旧金山?!”她激动地问,突然想起那天韩遇城对她说的话了。
“当然是旧金山!summer,你还不明白么,你现在心里只有我,你对韩遇城,只有排斥!他也不会要你了!没有一个男人肯愿意接受自己的老婆心里住着别的男人!是他让我来带你走的!”时慕笙沉声道。
他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
韩遇城他,他竟然让时慕笙接她去旧金山?!他不要她了!
“你滚!我是他的老婆!你算什么东西?!滚!”她疯了似地吼,不顾旁人的目光,吼完,大步跑了,边跑,边流泪。
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要对她放手,他不要她了……
竟然让时慕笙接她走……!
她的家在这里,她的老公是他,她凭什么要去异国他乡?!
走在京城的马路边,她站在十字路口,骄阳似火,炙热地烘烤着她,那颗心却是冰凉的,迷惘的。
也突然疼了,很久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了。
一想起韩遇城不要她了,它就在隐隐作痛。
难怪这几天都没来医院看望她,难怪方姨说让她保重的话……
他们把她何初夏当什么了?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牢牢抓着她的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会不弃不离的……
喉咙哽咽着,她就沿着马路走,一直走一直走……
像迷路的人,漫无目的。
——
“老板,时先生的专机已经起飞了。”韩遇城刚出书房,他的属下对他报告道。
他面无表情,“等到了旧金山,再告诉我。”
“是!”
他朝着楼梯口走去,刚走到楼梯口,两个小家伙爬了上来,“老爸!夏夏怎么还没回来?!”
小韩韩冲他质问道。
韩遇城莞尔,“她出差去了,这次要……很久!走,老爸陪你们玩去!”
害怕她跟他在一起,会再次想不开,做傻事,他让时慕笙来,接她走,也许,那才是她心里想要的归属。
那晚,她坐在一浴缸红色水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夏夏怎么又出差?!”小韩韩不满地抗议道。
小小韩则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韩遇城抱着他们,下了楼,带他们去后院,玩他们最喜欢的cs实战。
玩着玩着,分神的他被两个小家伙打倒在草地上,他躺着,睁着眼,看着蓝天白云,泪水不自觉地流下。
“老爸!死人应该闭上眼!”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们,冲他吩咐道。
韩遇城立即闭上了双眼,泪水不停地流下……
她走了,他现在连看躲在角落里,看她一眼都不能了……
——
没想到,这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还在续租中,房东说,这两年一直有人帮她续租。她从房东那要了钥匙,进了公寓。
她去y省之前,这里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刚刚出院的她,身体还虚弱得很,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打扫起了卫生,什么都没想,不停地干活,不怕苦,不怕累,一点点地将地板上累积的厚厚的灰尘擦掉,她是跪在地上擦地的。
不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了。
累了就坐在地板上,回忆着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玄关口,还清楚地记得,她出国进修回来时,跟韩遇城闹离婚的一幕幕,也清楚地记得,后来韩遇城来这里,主动跟她提离婚的事儿。
心脏狠狠地撕扯了下。
她还记得当时那痛彻心扉的感觉。
转身,就看到了阳台上的小沙发,她曾拉着他坐在那,让他听阿妹的歌……
他对付崔女士的时候,他们常常偷偷在这公寓里幽会,那时候,他都是做贼似地爬楼梯上来的。
回忆,那么多……
无论她的心是否排斥他,她今天很确定一点,她的心,对时慕笙连排斥都不会有,就是陌路的感觉,然而,她却让时慕笙接她走。
“韩遇城……你就是嫌弃我了……我知道……”以为她是口不对心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吧?
呵呵……
将一室一厅的公寓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后,太阳已经落山了,她饥肠辘辘。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床头柜里还有两张银行卡,也有不少零钱,她记得这卡里还有几千块钱。
她下了楼,去了附近的超市。
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很多食材,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将冰箱里都填满了,去厨房给自己整吃的。
“啊——”
油花飞溅,烫到了她的手背,她连忙跑去水龙头跟前,不停地冲水。
“笨手笨脚!何初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没好气地对自己数落道。
她还是那个何初夏么?
她嘲讽地笑着,扪心自问。
她是一个,已经迷失自我的何初夏。
很想找回以前的那个自我,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找。
按照韩遇城曾经传授过她的方法,煮了一碗牛肉面,即使不怎么爱吃面,也逼着自己吃下了。
吃过饭,刷了碗,拎着零食就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机找电视剧看,她以前可是从不看电视剧的,现在内心里却有这股冲动,边看边吃零食,都是些垃圾食品。
“骗子!韩遇城就是个骗子!”看着看着,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吼。
口口声声说,只要她活着就好,结果呢?
不要她了,以为她心里住着时慕笙,嫌弃她了……
——
一个人生活,分不清是快乐还是难过,每天她的任务就是,喂饱自己。
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世界还觉得陌生、紧张,即使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京城。也没遇到韩遇城,她暂时不想看到他,他居然也没找她。
“夏小姐,你放心,你心口的这条疤痕,我们保证,五次激光手术后,会完全祛除的!”美容整形机构的销售人员,对她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吧,我今天就做!”她爽快道。
她觉得这条疤痕很丑,一定要除掉才是!
签了合约,交了钱,她去了手术室。
激光手术虽然不是很疼,但还是有火烧的感觉,第一次后,原来的伤疤就开始结痂了,看起来更丑。
她没再有轻生的念头,左手手腕上的疤痕也愈合了,留下细细的一条疤,索性去做了文身,将那条难看的疤痕遮上,绣了花纹,看起来就像戴了一只手镯。
韩遇城一直没找她,一直……
——
两个小家伙成天要妈妈,韩遇城实在没办法了,打了时慕笙的电话。
“请你让她接个电话,我让儿子们跟她通会儿话。”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想她,也想问问她,她有没有想他?
还是,跟时慕笙在那城堡里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这么久,她不联系他,肯定过得很好。也不会想他。
“韩先生,你说的‘她’指的是谁?”时慕笙挑眉,扬声反问。
“时慕笙!别跟我装傻!我只是让两个儿子跟她通会儿话!”韩遇城冷声道,他可不怕时慕笙。
“韩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时慕笙气恼地反驳,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是不是又把她关起来了?!”韩遇城咬牙质问。
时慕笙又想反驳,“你指的她,难道是summer?!”
“哈!不是她,还能是谁?!时先生,我已经把她让给你了,你没必要在这跟我打马虎眼!她心里想的是你,我勾也不勾不走,你怕什么?!”韩遇城嘲讽道,说话时,心不停地在滴血。
向来霸道强势的他,居然会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把她推向别的男人怀抱。
没办法,谁教她心里没他了,强行留她在身边,她只会越来越痛苦,做出越来越多的傻事。
时慕笙挑眉,“韩先生,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她怎么会在我这?!”
韩遇城愣了,他还以为时慕笙故意不想让他跟她通电话,然而,时慕笙却说:“她那天根本没跟我回来!我还被她骂了!从来没有人敢那么骂我,要不是看在那颗心脏的份上,我早把她一枪毙了!”
她根本没跟时慕笙走……
韩遇城的身子晃了晃,仍然难以置信。
那她去哪了?
愣了很久,他才缓过神。
她住院的时候,没带手机,也身无分文,能去哪?
他不淡定地冲下楼,召集家里所有的保安,开始分头去找,想起什么,他开了手机里的定位软件,只要她戴着那枚戒指,他就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