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听他说道:“贵人在上,小民确实不知那鸟是贵人豢养的贵鸟,贵人若要处置小民,给您的贵鸟抵命,小民不敢有何怨言,只求贵人准小民回家送一次药,是小民跪求了一夜得来的好药,家里有病患急需救治,望贵人开开恩!”
黛卿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此人说话口齿流利,不卑不亢,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山林猎户,便多看了他两眼。她的位置刚好在男子侧后方,忽然发现,他身后磨旧了的箭袋上绣的是云虎纹络,很眼熟,略微想了想。
对了!黛卿眼前一亮,昨晚的破落庄院,一间屋子的墙上,除了兽皮,还有同样一只云虎纹络的箭袋!结合他方才说的“家里有人等着救治”与这一模一样的云虎纹箭袋,黛卿断定,此人很可能便是救下端木云的恩人。
难道他昨日卖了马,竟是去帮助端木云寻药去了?跪求了一夜?黛卿心下动容,既然是端木云的恩人,等同于她的恩人,恩人有难,她岂能袖手不管!
于是黛卿迈步上前,对那华服女子一抱拳:“姑娘,此人是在下的朋友,他有得罪姑娘的地方,便找在下说吧!”
忽然闯入个仙仙俊雅的公子来,对方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围拢过来,拉开了架势。一见黛卿,女子的眼前顿时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对黛卿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一哼:“你是何人?”
“在下钟灵山黛九倾。”
“没听说过。”
“自然。在下不过是刚刚艺满而下山来的无名小卒。敢问姑娘,不知在下的朋友因何事得罪了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可以了结这件事?”
女子眼眸转了转,看那伤了她爱鸟的人,除了一条命什么也没有,眼珠再一转便有了主意。道:“你的朋友用箭射伤了本公主心爱的猫头鸟。要知道这种鸟白天是不飞的,但本公主的鸟是特别的,世上罕见,价值连城。你若能治好本公主的爱鸟,本公主便把他放了。”
女子本来想的是借医鸟之名把黛卿留下来,却不想黛卿微微一笑,点头应了。而后走到抱鸟人跟前,伸出手去。那鸟原本性子很烈,生人靠近不得,此刻竟乖乖地给她碰。黛卿在鸟儿受伤了的翅膀上摆弄了一番,不多时,鸟儿“咕、咕”地叫了两声,精神地挺了挺身子。
“不要急,现在你还不能飞。”黛卿按了按猫头鸟的头,示意它老实听话,鸟儿果然听话地不在乱动了。
黛卿处理好这只鸟,回转身,自袖中掏出一只琉璃小瓶,递向女子:“此乃对动物极好的疗伤药水,每天给姑娘的爱鸟饮喂一次,三次喂完,管保姑娘的爱鸟恢复如初!”
“这么好!珠儿,快去把药拿来!宝儿,把‘灵鸮’抱过来给本公主瞧瞧。”
女子手下的人一通忙活,她查看完了鸟,又查看了药,一摆手,压着猎户的两个手下把手一松,放了人。
“多谢姑娘!”黛卿施了个抱拳礼。
“慢!”女子拦住了黛卿。
“不知姑娘还有何吩咐?”
“他可以走,在本公主的灵鸮伤好之前你不能走。”
“哦?那么,请问姑娘,除了等您的贵鸟伤好之外,如何才能让在下走呢?在下的家眷还在马车里等着在下。”
黛卿脸上,依旧挂着浅淡不失礼貌的笑容,但眼睛里的笑已经冷了下来。
“你、你成亲了?”
听说黛卿有家眷,女子竟脱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
女子的脸瞬时变得很难看,冷冷说道:“虽然你医治好了本公主的灵鸮,本公主也信得过你的医术。但灵鸮不能白受伤,这样吧,便拿出你的一件无价之宝作为赔偿吧!”
黛卿一挑眉毛,这个条件倒是还可以。她将手伸进袖筒,翻来翻去,摸索出一把粉竹镂空荷香扇,扇的扇坠是一颗主体晶蓝色、内里闪七彩扁圆形猫眼石。
黛卿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把粉竹镂空荷香扇名字便唤作‘佳人’,这颗宝石扇坠属当今世上罕见的猫眼石,名唤‘七彩流光’。机缘巧合,在下得来,尚未来得及送与她人。今日一见姑娘芳容,飘飘缈缈,仿若仙子,便觉得除了姑娘,谁还担得起这‘佳人’二字?正好以‘佳人’赠佳人,堪称独一无二的绝配。”
说完这段“谎话”,黛卿自己都觉得汗毛发炸。
“啧啧,看不出来,公子还这么能说会道的。”女子白了黛卿一眼,忍不住带出了一分女儿家的娇嗔,称呼也变了。
没错,天下女人谁不希望倾慕的男子夸自己貌美?虽然女子对黛卿只是一眼心动,谈不上倾慕,“他”也有了自己的家眷,但被夸了,还是打心底里高兴。一高兴,便收下香扇放人走了。黛卿呼了一口气。
女子的队伍重新启动,很快走远,被堵塞的几驾马车也走开了,只留下一地凌乱的痕迹。
黛卿与那年轻的猎户搭了几句话,确定他果然是救下端木云的那个人,自袖袋中掏出一沓银票,共一千两,感谢男子,并说明了自己与端木云是兄弟关系,她已经把他救下了,安置在别院中。
男子听后竟跪地给黛卿磕了个头,不为别的,只因黛卿能医好端木云那个生了虫的怪伤。他说什么也不要黛卿的谢银,只说他是个杀生的猎户,救人性命是赎罪也是积德,而且还将端木云的马私下里卖了,哪还有脸面让人家感谢?
男子推脱间,黛卿的马车已经赶了过来,男子抬头看见雪骁,一愣神。黛卿微笑道:“若没有兄台卖马,在下如何因为遇见了这马儿,才找到了在下的兄弟?这也是天意。这谢银兄台就不要推辞了,若是嫌少……”
“不不不,我收下!”
男子原本因为私下卖了端木云的马而惭愧,心里不好受,却见雪骁好好地又回到了它主人的身边,心口忽然便轻松了。截断黛卿的话,收下了银钱。
话别之际,男子突然问黛卿缺不缺侍从。他的那个家里稍稍值点钱的东西都卖了,凑钱给端木云买了药,没有什么怕丢的东西。另外,祖父带着他隐姓埋名生活在山里二十年,祖父已经不在了,他也已经成年,他很想跟着这位公子出去闯荡闯荡,看看外面的世界。
黛卿眼眸略一流转,便点头答应了。问起他名字时,猎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说自己没有名字。他有名字,只是祖父告诉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黛卿想了想:“那便叫你云虎吧!在下能识得你,正是因为你箭袋上的云虎图案。很巧的缘分。”
“嘿嘿,是很巧。”男子憨憨一笑,“谢公子赐名!”
就这样,黛卿收了一个猎户随从,队伍又壮大了一份。这回多了一个赶车的人,夜晚的时候换了马,挂上十数盏车灯,顶着再次飘起的雨雾连夜行路,第二天早上到了清江渡头。
而再走上一天的水路,便可到达清江郡府。
黛卿没有耽搁,带领一众人等,弃了马车上了客船。至于雪骁,自然是趁人不备弄到空间里,然后再扯上一个合理的慌。
此时船客已经爆满,没有休息的房间了,黛卿歉意地对几人笑笑,在甲板上占据了个位置,让大家将就一下,到了地方请吃最名贵的酒席,且准许大家好好玩两天。
除了魅漓,豆蔻凤幽还有云虎听公子许诺有的吃有的玩,非常高兴,靠坐在一块儿,一边欣赏江上的风景一边小声聊着天。
而魅漓殿下,这一天一夜来始终蔫蔫的,窝在那里也不说话,连三顿饭也没怎么吃。黛卿觉得自己真是败给他了,一生所有的好性子全都给了他。
“呦,娘子?一天都不理为夫,是哪里不舒服吗?”
黛卿一副狂浪公子的口气,向魅漓的肩头拍了拍。漓美人抬眸瞧了瞧她,玉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垂下眸子没有理她。
黛卿微微一笑:“有很好吃的糖果哦!”
“哼!”袖子把脸盖上了,还是不理。黛卿直起腰,变出了一把折香扇,唇角一勾,理了理头发,香扇子邪气地摇了摇,俊美风流,倒颇有那么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引来不少姑娘媳妇的船客们侧目偷看。
“娘子若再不理为夫,那为夫可要找小妾去了哦!”
只嘚瑟了一下,黛卿弯身坐到漓美人的旁边,把他的身子搬过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魅漓倒顺从地任她摆弄了。黛卿再接再厉,剥了一块百果蜜花塘送近了漓美人口边。却没有防备这漓美人还是个肉食动物,张大口,将糖果连带她的两根手指一同吞进了虎口里,舌尖卷走糖果还不忘舔了舔她的指尖。
漓美人的这个动作,黛卿两个呼吸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她是被这娇滴滴的美人调戏了?想明白了,刚要发作,就听漓美人哼了一声:“哼!相公,你若敢纳小妾,阿漓就把你扔到江里去!”
尝到了比糖果更美味的东西,漓美人可谓心花怒放,拉着黛卿的小手,各种撒娇要吃的,偏偏还要“相公”喂,借机吃吃美味。甲板上的船客纷纷侧目,夸赞黛卿真会疼娘子,还有送祝福话的。
黛卿暗里脸一苦,她真是自作自受,没事干去打坐练功,也好过来哄这个妖孽的家伙。现在好了,周围的男女渐渐地都围拢了过来,一通猛瞧,嘁嘁喳喳地赞叹他们那惊为天人的好相貌。
“相公,阿漓和相公不是猴子。”
漓美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从袖筒里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银色遮眼面具来,一个戴在了黛卿的脸上,一块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人家娘子不乐意了,男人们惋惜地摇了摇头,大姑娘小媳妇们嘟了嘟嘴吧,识趣地散去。
然,就是有那不知死的,非要惹惹那三只眼的马王爷。就见客舱的方向走过来一伙人,为首的那人是个贵族少爷,一身名贵衣服,手中托着两个铮亮的铁球,看样子还会点拳脚功夫。
他一边捣换着两个球,一边对着魅漓和黛卿道:“两位美人儿,本少爷请你们过去喝茶听曲儿,赏个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