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郦挂印而走,并没有在百官之中引起太大的波澜。众人仍旧跟随吕布大军一起,前往蒲坂面见天子。
几日以后,百官尽皆到达蒲坂,陈旭与天子出城相迎。百官见到天子,尽皆抱头痛哭,良久之后方才停息。
这几日,吕布并未亏待百官,供给了他们充足的食物、衣服。因此,这些人远没有在长安时那么落魄。
纵然他们长途跋涉,脸上带着倦意,气色仍旧好了许多。
陈旭设宴,为百官接风洗尘,宴会中间,司空张喜对陈旭说道:“征北将军不远千里前来救驾,真乃社稷之臣也。只是蒲坂残破,又岂能容纳圣驾于此?”
“还望将军能够早日护送陛下,前往东都洛阳。”
其余官吏,亦是纷纷出言附和。
陈旭自饮一杯,而后说道:“陛下与诸位回归洛阳急切之心,旭又岂会不知?然,洛阳被董贼一把火烧掉,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而后,洛阳更是屡经战祸,百姓逃离者十之八九。如此洛阳,又岂能容纳圣驾?”
卫尉士孙瑞听闻陈旭之言,勃然变色:“洛阳纵然残破,仍旧是大汉神都,如何不能容纳圣驾?汝推三阻四,莫非是想学董贼一样,劫持天子?”
士孙瑞话音一落,满堂皆惊,陈旭的脸色,亦是阴沉了下来。
他强忍住怒气,说道:“并非旭不愿将陛下送回洛阳,奈何洛阳残破,而且路途遥远。如今关中饥荒,想要从并州运输粮草颇为不易。”
“若是陛下与诸位回到洛阳,恐怕每日为了运输粮草,所消耗的人力、物力,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还请卫尉体谅我等难处。”
士孙瑞还没来得及说话,太仆韩融就冷笑两声,说道:“你没有接到朝廷诏令,居然胆敢擅自入关,简直是罪大恶极。如今护送陛下前往洛阳,正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时机,休要推三阻四!”
喝了不少酒的典韦,听见韩融的话,顿时掀翻了桌子,指着韩融骂道:“老匹夫,若非我等冒死前来相救,尔等尽皆饿死于长安,尸体化作粪堆矣。”
“老匹夫不知感恩,反而欲治我主之罪。”
“匹夫再敢造次,主公识得你,我典韦的拳头却不识得你!”
被典韦指着鼻子,一个又一个‘老匹夫’的骂着,韩融顿时勃然大怒。他为当朝太仆,身份尊贵无比,何时受过如此****?
韩融当即站了起来,指着典韦骂道:“此处尽皆满朝公卿,国之栋梁,岂有你这个卑贱莽夫说话的地方?纵然你主陈旭,也不敢如此放肆,你这黑厮还不快快滚出此地?”
典韦被骂,顿时双目通红,他站起身来,就要上前打韩融。却不想,被一旁的赵云一把抱住。
“国辅稍安勿躁!”
陈旭的脸色更是阴沉无比,他对着典韦大喝一声:“休得放肆!”
陈旭虽然是对着典韦大喝,但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韩融,眼中露出了一缕缕杀意。
韩融见状,心中一惊。他冷哼一声,跪坐在案几前面,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
典韦虽然恼怒,但是碍于陈旭的话,亦是不敢妄动,只得双目赤红的望着韩融。不仅是典韦,就连赵云、甘宁、张辽、徐晃等人,亦是一脸怒色。
与之相反,田丰、程昱、贾诩、李儒这些谋士,却是耸拉着眼睛,跪坐在案几旁边,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韩融的话一样。
就在昨日,李儒、程昱以及并州其余诸将,亦是带着并州步卒赶到了蒲坂。
这场宴席,并州文武尽皆参与其中。不仅是他们,就连新来投奔陈旭的樊稠、张济,也都在宴席之中。
眼见气氛有些紧张,司空张喜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如今正是宴席之间,我等不要谈论国事!”
刘协亦是急忙说道:“冠军侯虽然无诏入关,然其斩杀逆贼李傕、郭汜,救援百官,并且前来护驾勤王,却是大功一件。”
“冠军侯对于大汉之忠诚,苍天可见,诸位爱卿休要再谈此事!”
刘协可不想让满朝公卿,惹怒了陈旭。毕竟,现在他们都在陈旭的手上,况且各种钱粮供给,也要依靠陈旭。
如今关中饥荒,若是没有陈旭照应,恐怕满朝公卿都不知会被饿死多少人。
陈旭憋着一肚子怒火,却也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开始饮酒。
本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双方都有所不快,也不会彻底闹翻。
却不想,韩融忽然又嘟囔了一句:“一介反贼草寇,蒙天子降下恩惠,这才得以招安。不曾想,居然如此飞扬跋扈。”
韩融的声音虽然不大,仍旧有很多人听见了他的话。一时间,整个宴席之中,顿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百官都将目光放在了陈旭身上,唯恐他震怒杀人;并州诸将,却是个个面露不忿之色,死死盯住韩融。
“呵呵……”
陈旭这个时候,倒是收起了心中的怒气。
他轻笑两声,右手轻轻晃动着酒杯,酒水在酒杯之中不停转动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整个宴席之中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弄出响声。只有陈旭的笑声在屋中回荡着,显得格外诡异。
陈旭的目光,无意识的在屋中游走着,而后轻轻瞥了角落里的樊稠一眼。
樊稠也是一直注视着,陈旭这边的动静。他看见陈旭的目光以后,顿时心中一喜。
本来他准备,带着手下兵马前来投奔陈旭。这样一来,他还有着与陈旭讨价还价的本钱。
然而,李傕、郭汜的伏击,却几乎让他麾下兵马几乎伤亡殆尽。如今哪怕他投奔了并州,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为了此事,樊稠心中一直郁郁不安。然而,陈旭的目光,却是让他看到自己受重用的契机。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樊稠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韩融走去。韩融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樊稠一拳打倒在地。
韩融骤然遇袭,一下子居然被打懵了。直到樊稠扬起右脚,准备踹他的时候,韩融才反应过来。
“好贼子,当着天子的面,居然敢公然袭击朝廷大员,汝欲造反耶?”
樊稠好似没有听见韩融的话,一脚踹在了韩融的脸上。好在樊稠用力不大,只是将韩融踹得灰头土脸,却没有伤他性命。
“冠军侯一心为国,你这厮居然再三出言刁难。冠军侯容得你,我樊稠却是容不得你。”
话毕,他抓住韩融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就给韩融来了一个左勾拳。
樊稠刚刚打翻韩融的时候,赵云就想要前去阻拦。但是当他看到了端坐在案几旁边,不发一语的陈旭以后,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就没有起身。
其余的并州诸将,早已看韩融不顺眼。此时看见樊稠暴打韩融,顿时感觉心中畅快,又岂会前去阻拦?
樊稠当初割据长安,做下的恶事不比李傕、郭汜少。哪怕他如今势力不在,朝中百官仍旧对他心怀畏惧。
百官见樊稠逞凶,一时间居然没有人胆敢上前阻拦。
眼见韩融已经挨了几拳,朱儁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喝道:“住手!”
话毕,他就扑了上去,想要救回韩融。
朱儁以前屯兵中牟,正准备兴义兵讨伐李傕、郭汜。但是两人以天子的名义,给朱儁下了一道诏书,召他前往长安。
朱儁不愿违背诏令,就孤身前去长安,而后被封为太尉,并且领录尚书事。隔了一年,他的职位就被杨彪取而代之,朱儁则担任大司农。
大司农虽然是专掌国家仓廪,并劝课农桑之官。然而,朱儁毕竟乃是武将出身,身手非凡。
猝不及防之下,他居然从樊稠手中抢回了韩融。
樊稠手握大权的时候,朱儁尚且不畏惧他,更何况是现在?
只见朱儁虎目圆瞪,大声喝道:“樊稠以往在长安之时,与李傕、郭汜狼狈为奸,不知做下多少恶事。”
“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公然殴打公卿,简直是罪不容诛!”
有朱儁开头,其余官员自然是纷纷出言应和。一时间,讨伐樊稠之声充斥了整个大殿。
没有理会满朝公卿讨伐樊稠,陈旭只是端着酒杯,不发一语。
忽然之间,太尉杨彪向陈旭走了过来,对他说道:“樊稠此人,先在董贼帐下效命,而后又与李傕、郭汜欺压百官,现在更是公然殴打公卿。”
“此人身上的种种恶行,简直馨竹难书,将军难道不治罪此人么?”
陈旭洒然一笑,说道:“大殿之中,比我官职高者不计其数,若说给右将军定罪,恐怕还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征北将军吧。”
杨彪被陈旭这样顶了一句,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深深看了陈旭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大殿之内,越来越乱,朝中百官纷纷挽起袖子,要去捉拿樊稠。奈何樊稠勇武非凡,有好几个官员都被他掀翻在地。
好在樊稠出手有些分寸,这才没有闹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