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枣转头看他,他弯下腰,下巴搁在她肩头:“过几日在陪都要给流民建造房屋,皇上把这差事交给我,我派你去督工,你可以暂离京十来日,好生想清楚。”
难道想个十来日她要拒绝,薛见就能答应了?阿枣撇撇嘴,不过还是答应了。
薛见转过她的下巴,让她瞧着自己:“旁人不会有我待你万分之一好。”他眼波流转,眼尾的朱砂痣显出熠熠光彩:“何况有朝一日,你我未必不能同享万乘之尊。”
威逼完了就开始利诱了,阿枣心说人家河神比你可好多了,脸上却随意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能空闲个十来天喘口气也是好的。
薛见在守信这点上倒是没话说,接下来也没再逼她,只催着府中畜养的大夫加紧配制解药,子蛊不像母蛊须得人血为药引,因此稍微简单些,但各色配药也是极麻烦的,配了大概半个月,等到皇上准备启程回宫了,才终于配好。
大夫把解蛊的药交给她叮嘱道:“这药每两日一粒,服上约莫一个月就彻底痊愈了。”
要不是薛见吩咐,阿枣可没那么大面子能请的动大夫给自己配解药,她诚恳向薛见道谢,薛见盯着她的水眸一瞧:“你叫我一声凤楼哥哥,道谢就免了。”
阿枣:“...”
要是别的阿枣没准就答应了,这称呼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现在几乎有七八分确定薛见知道了什么,但他现在不问,她也就配合装傻。
薛见见她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也懒得再逗她,挥手让她下去了。
阿枣回去之后跟李氏说了声要去陪都几日,李氏叮嘱她到半夜才睡去,薛见说让她一个人想几日,倒也言出必行,没有派护卫跟随,她松了口气,要是薛见的人浩浩汤汤地跟着,跟薛见自己和她一起去有什么分别?
督工可是个肥差,她这回也就大手笔地挑了四个镖师,雇了辆马车往陪都赶,阿枣穿来之后第一次出远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她走之前莫名想见一眼河神,但又怕薛见瞧出什么,只得按捺住了。
陪都离京城大概三四日路程,等到了第二日傍晚,无人寻了个客栈歇息,客栈瞧着甚是破败,打尖的客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阿枣吃完饭略歇了歇就进屋睡了,没想到刚推开门,一阵劲风袭来,她矮身躲开,后面就伸出一只手来,把一块气味怪异的方帕捂到她嘴上。
她这点功夫对付一个人还勉强,对付两个人就有些不成,那帕子一伸来她就心知不好,大喊了一声叫醒隔壁的四个镖师,又闪躲着不让两人逮住自己,可他没想到这药的药性这般烈,她闪躲了一会儿,只看到隔壁几个镖师推门而入,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十分颠簸,似乎在一处马车上,外面有断断续续的人语声传进来,外边人似乎没料到她会醒的这般早,因此说话格外放心:“...那四个镖师还真难缠,幸好解决了...”
她心里一警,凝神细听,外面那男声就继续道:“二殿下...四殿下...已经责问,我这回瞒着父母带人帮你取药引,你取完就将她放了,不可横生枝节...”
剩下的阿枣没怎么听清,倒是有道女声敷衍应了,她琢磨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脑子里灵光一闪,发现是周如素的声音,她想到上回那蛊的事,啼笑皆非,她招谁惹谁了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她起身就要跳车逃走,一动弹才发现手脚都被捆着,外面周大少爷耳聪目明,掀开车帘一瞧,她帮躺下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继续装昏,周大少爷仔细打量她几眼,这才放下车帘。
阿枣继续闭眼,果然他没过多久又来看了一次,这回才算放心。
她趁着周大少爷两次掀开帘子的时候打量了一眼,发现他竟带了二十几日,她赤手空拳就一个人,而且还被绑着,这就有些棘手了。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随身带着的小刀,暂时按捺住了,马车又行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阿枣听见了哗哗水声,趁着他们把自己往下抬的时候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瞧了眼,发现周家兄妹俩带着自己到了岸边,不远处还停泊着一艘中号船。
第60章
周大少爷比她亲妹思虑周全的多,想着在船上只有自己的心腹,这事传出去的几率就少,若是不留神被发现了,架船更容易脱身,再说在船上沈入扣也不好逃。
阿枣本想着来个擒贼先擒王,随意挟持周家兄妹中的一人,没想到两人被周遭侍卫护的严实,她只得继续装昏,转眼就被抬到了船舱里。
周如素声音已经有些不稳,催促道:“哥,快点,要是让人瞧见可不好。”
“要不是母蛊的解药有时限,又何须你亲自过来?”周大少爷叹了口气,并不知阿枣已醒,皱眉道:“我听那给蛊的南疆人说,这种蛊既不伤人性命,也不会害人身体,被反噬的是极少数,想必是因为给错了人,沈入扣的体质怕是有问题。”
他倒是没有脑洞大到猜出阿枣是女人,只是把分析跟周如素说了一边。
周如素今日特地过来,除了求解药,还有一桩旁的事,听到大哥说话只低头不作声。
众人很快进了船舱,周大哥说道:“这迷.药效力不强,等会取血的时候他受到刺激必然会醒,你们多看着些,取完血再把迷.药给他灌些,再把人原路送回去,那药使人昏睡的时间不长,却有扰乱神智的功效,他明日想必就不记着此事了。”那护送阿枣的四位镖师,自然也灌了这种药。
众人领命称是,银针已经触及阿枣手腕的肌肤,这时候再装昏迷就有些刻意,她咬咬牙睁开眼,故作惊慌:“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转向周如素,故意惊愕道:“周姑娘?”
周如素怨毒地瞧着她,周大少爷站出来拱手道:“我妹妹身中奇毒,有一味药就是沈长史的血,所以不得不除此下策,还望沈长史见谅,事成之后我们周家自会有厚礼奉上。”
阿枣没有戳破他漏洞百出的谎言,故意装了一副窝囊样子,小声辩驳道:“岂有此理,我乃是堂堂朝廷命官,你知道绑架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她顿了下,故作犹豫:“你们真的会放了我?”
周少爷瞧就是这么一个人打败了自己妹子,赢的薛见的喜爱,心里先生出三分不屑,连带着对薛见都看轻了几分,不过面上仍旧和气笑道:“那是自然,沈长史勿怕。”
他还真没想把沈入扣怎么地,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趁她不注意,在她手指上扎了一下,几滴血珠冒出来,手下拿着琉璃盏小心盛好。
阿枣暗暗握住小刀的匕首,面上还是故作害怕:“血你们已经取了,为何还不放人?”
反正她已经没了用处,周少爷正要开口把人送回去,周茹岁就看了一眼阿枣,低声对兄长道:“大哥,不如就由我带人送沈长史回去吧?那南疆的大夫未必可信,这边还得你盯着。”
周少爷自然知道亲妹那点小心思,只道她要借机折腾沈入扣出口恶气,他踌躇片刻,想着沈入扣明日定然什么都忘了,于是点头答应,又提点道:“他怎么说也是四殿下的人,莫要太过。”
周如素点头应了,戴好斗篷遮住面庞,带了四五个得力手下,扛着阿枣上了一艘快艇,快艇驶离了周少爷的视线,却是拐了个弯,往反方向去了。
阿枣早在周如素目光怨毒投向她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底,见到她使手段也不惊慌,低头只做不知。
周如素一扬下巴,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小小药瓶:“把药给她灌进去。”
她跟亲哥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叫上的这些手下都是好男风的,她自打与兄长谋划的时候就想着这么一遭,给沈入扣灌了药,由得他被这些人轮番折辱,再想法扔到薛见面前,他最是个爱洁的,到时候薛见瞧见她一身狼狈,下身流血不止,断断不可能再要他了!
说不准薛见见沈入扣是这样淫.荡无耻之人,立刻会洗心革面,想起她的好来,转头回来求娶她。周如素只想着把这些天自己丑态百出的恶气出在沈入扣身上,完全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周如素命令一下,立刻有人端了药来要灌给阿枣,旁的几个人也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有心急的已经开始解腰带了。阿枣其实已经暗中把绳索割开,却故意颤声道:“周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兄长答应取血之后就放过我的...”
周如素鄙薄道:“沈长史放心,等我办完了事,一定会把你送到四殿下身边去的。”、
阿枣抖着嗓子:“办,办什么事?!只要你们肯放过我,我就告诉你殿下的一个秘密...”
周如素一愣,薛见一向视她如无物,她自然也想拿捏薛见,一下子就上钩了:“什么?”
阿枣似是害怕,声音越来越低:“殿下他...”
周如素不耐凑近了:“大声点,若是有用我就放过你。”
阿枣等的就是这一刻,猛地跳起来,双臂一挣,捏住她的脖子:“殿下觉着你是个傻叉!”她三指捏着周如素咽喉:“你们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周遭侍卫不敢再轻举妄动,现在情势倒转,周如素不复之前的张扬,慌乱道:“你敢伤我,我父兄不会放过你的!”
阿枣啐道:“毒妇,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竟这样害我,别指望我能轻轻饶过你!”
她说完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带着周如素一起跳了河,周家的护卫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下来,她那游泳技术只能用一般来形容,更何况周如素还在不住挣扎,她不耐烦地道:“再敢乱动就溺死你。”
周如素要给她喂药的小瓶还没来得及递给手下,阿枣毫不客气地抢过来塞到怀里,没准以后还有用。
周如素果然不敢再动,这条河直通京城,甚是宽广,周家的护卫一直在后面咬的很紧,此时周如素已经力尽晕了过去,阿枣的力气也差不多消耗殆尽,虽然现在还没被抓住,但再过一会可就难说了。
这时前面朦朦胧胧出现星点微光,她奋力往前游过去,见是个极小的船只停泊处,有一艘画舫停泊在此处,阿枣抬头瞧见画舫匾额上写着秀林二字,秀林画舫她有所耳闻,是极有名的欢场,听说里面只有十名女子,却各个身怀绝技而且容貌都美艳如花,被称为帝都十艳。
阿枣也顾不得那么多,拽着周如素就挑了上去,趁着画舫的护卫没寻到这边,找了个窗子跳了进去,屋里有个容色柔媚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身后还有小丫鬟捧着脂粉,见到有人突然闯进来,两人吓得花容失色,要放声尖叫。
她对付两个柔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一把捂住两人的嘴,心里告了个罪,将两人敲晕跟昏过去的周如素放在一边。她又探头往外瞧了眼,就着明丽的灯火往窗外瞧了眼,见老远处周家那艘船也追了上来,想必是收到了风声,她又低头看了眼昏迷的三个女人,顿时头大如斗。
她跺了跺脚,先把周如素捆起来塞住嘴巴,把三人塞到床底下,那床甚是宽大,并排躺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很适合在其上颠鸾倒凤,她在屋里缩了会儿,画舫又开始启航,看样子是往京里去的,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要是画舫能回京最好,要是不能,她就只能继续跳船了。
她正琢磨间,外面就有声音传进来:“爷,您先进去,媚儿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阿枣慌了一下左右瞧了瞧,现在跳窗已经来不及,忙躲在柜子里,没过片刻门就被推开,来人目光一转,突然瞧见地面上的水痕,不动声色地顺着水痕的方向靠过去,阿枣听到脚步声,决定先下手为强,推开柜门就冲了出去,扬手就要给他一下。
来人啧了声,轻松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似笑似疑:“怎么是你?”
阿枣已经蛋疼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和李兰籍还真是孽缘啊!
李兰籍点住她穴道,让她四肢无力不能出手,四下走了一圈,终于发现床戏几个昏迷的人,他还记得周如素,饶有兴致地推断道:“你被周家追杀,反绑了周家小姐?”
这个名唤媚儿的女子是他按下的一枚钉子,今儿要去一个重要的宴席作陪,他过来吩咐几句,谁知道世事就是这般巧。
差不多就是实情了,这智商不愧是能当boss的人,阿枣沉默着没说话。
李兰籍慢慢道:“你抓了她,周家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准一会儿反应过来,就来画舫搜查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点阿枣也想过,她当时是准备跳船往人多的地方跑,现在遇到了李兰籍,情况就更复杂了。
李兰籍转了一圈,从柜子里取出全新的一套广袖长裙扔给她:“穿好,我带你出去。”
阿枣才不信他有那么好心,看着那套裙子不做声,他微微一笑,手伸向她的盘扣,直接把她的外衫扯开扔到一边:“想让我帮你穿?”
阿枣手忙脚乱地护住中衣,暗骂了一句,拿着裙子一言不发地走到屏风后换衣服,不知道李兰籍这个变态在想什么,竟然真的到外面等着,她虽然手脚无力不能伤人,但换个衣服还是没问题的,飞速地换好绕出了屏风。
李兰籍就跟在屋里按了监控器似的,她堪堪换好他就推门进来了,阿枣握紧了手里的小刀冲他扎过去,他叹了口气,轻松避开,把她整个人锢住不让她乱动,把她手里的小刀扔到一边,低声笑道:“小野猫。”
他又不知道点了哪个穴道,阿枣这回除了能说话,彻底不能动了。
刚才外衫被扯开,她易容要用的那些瓶瓶罐罐掉了一地,他弯腰捡起一个写着去容的小瓶,不紧不慢地对阿枣道:“方才我瞧见周家的船已经折返回来,怕是反应过来要来搜船。”
阿枣没他那么好的定力:“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她把你怎么样了?”
差点被.日了算不算?阿枣不想跟他说这些,抿唇不言。
李兰籍见她不答也不强迫,从床底下把周如素拖出来,直接卸了她的肩膀,从窗口把她扔下河里:“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命了。”
阿枣被他的狠辣惊了下,李兰籍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用去容那瓶帮她卸去脸上的易容,他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的轻笑了声:“跟你说件有趣的事,你知道这艘画舫要去哪里吗?”
阿枣不解地看着他,他悠然道:“齐国公想劝圣上兴兵,找了几个重臣和三位殿下商议此事,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叫了歌姬舞姬作陪,”他低头看着她陡然瞪大的眼睛:“猜得没错,四殿下也在其中。”
也就是说她今儿晚上被周家人追杀,跳到的一艘画舫上恰好能见到薛见,要是没有李兰籍,她过会儿可能就脱险了!阿枣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人品好还是不好,但立刻坐不住了,可是身上却使不出半分力道。
李兰籍饶有兴致地瞧她挣扎:“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没有撞见我,今晚就无事了呢?”
阿枣心事被他一字不差道出,脸色微变,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可惜了。”
他歪着头瞧着她:“你们殿下对你的心思,你不会瞧不出来,落在他手里跟落在我手里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要失了身子?”
阿枣靠了声,冷笑道:“我们殿下才不会像你这般下作。”
李兰籍无所谓地耸肩,抬手取了床钩放下层层床幔:“就是因为他下作的不彻底,才给了我下作的机会。”
他似解释似调笑:“周家人就算来探查,瞧见你我在行床笫之欢,自不会怀疑。”
阿枣见他这般动作,脸都绿了:“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既无心,你何苦相逼呢!”
李兰籍撑着手臂瞧她:“自从那日天宝画舫相见,我就知道你定是上天赐给我的。”他瞧见那一段莹白的脖颈,眼神微暗:“今晚你合该遇着我,上天美意岂能辜负?”
所以说如果她没挟持周如素跑出来,要被.日,跑出来遇见李兰籍,还是被.日。
她千辛万苦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换个日法?!
第61章
阿枣眼珠乱转以求拖延时间:“等等等等,你要是真觉着我是上天美意,你就这么对我?那我跟你在外畜养的粉头伎女有什么分别?我当初假扮成我哥来京赴任,就是为了不给人当妾!你这样强逼于我,有本事一辈子别把我放开,不然我一逮着机会绝对会自戕以全名声!”
李兰籍没言声,似乎在静静看她表演,她硬着头皮继续道:“再说我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朝廷官员,你不过后周质子,难道你还能把我带回后周不成?我们殿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兰籍倚着床柱瞧她,忽的一笑:“四殿下赴宴的那艘画舫距这艘不过几里,他若是以后知道你在他几里之外的地方跟他错身而过,被人夺了身子,不知会作何表情?等把周家打发走,我就带你下船,咱们自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