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珏见到周仰,并无任何不适,还玩笑道:“看来今日觉得宴会嘈杂无聊的,不止我与灵善公主了!”
周仰已来到近处,得体回答:“今日宴会宾客许多,皇上应允了大家谈及有关生死门之事,所以确实嘈杂了些。”
殷珏此事目光向下,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想到是来宴会时,南昭身上披的那件,便知道他其实也是来送披风的,不过被自己捷足先登,他没有有意提前,识趣的说:“我已出来多时,一会儿炎帝该寻我了,泰安王、灵善公主,我先回去了!”
两人随即与他暂别,目送他从湖边离开。
待他走远了,周仰也未提披风的事,只是关心的问她:“是否又想起吕东来的事了?”
南昭也不骗他,幻想的回答:“我一时还接受不了小道士已死的事实,我总觉得,我只要走在夜色中,一抬头,没准他就坐在前面的那颗树上,或是房顶上……”
周仰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的话确实多余,唯有握着披风的手渐渐用力。
她也发现了那件披风,这时,便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潜意识里似也觉得九哥十分在意殷珏的言行,所以有意解释道:“世子殿下的亲侍私下打赌,所以才送来这件披风,是不是所有这些亲侍都与寻龙他们一样,闲来无事,就喜欢打赌啊?”
周仰那般聪慧,又怎会不知她是在化解他心中的顾略?
既然说到这里,他便轻声问道:“南昭,你觉得承王世子殿下如何?”
“很好呀,坊间不都传便了吗,出生好、样貌好,机会找不到什么缺点!”
“坊间传闻九哥比你听得多,九哥是问你,你自己觉得他如何?”他温淡的眸光中出现了少有认真。
南昭想了想,回答:“也很好啊,温雅有礼,睿智聪慧,锋芒不争!”
她一边说,一边也注意到九哥似乎因她这般赞誉殷珏而有些失落,还面不由心说:“是呀,世子殿下确实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我也觉得他很好!”
南昭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特别强调道:“可若是论起谦谦君子来,我觉得这世上他只能算第二!”
周仰转头看过来,好奇问:“那谁是第一?”
“那个人九哥也认识!”
“哦?”他神色更加黯淡了,想来,在她心目中,那个人无论什么都是第一的。
南昭这时隔着袍子拉住他的手臂提议:“我带九哥去见那个人!”
“去哪儿见那个人啊?”周仰不愿去,以为她又要为那个人做什么疯狂举动了,想将她拽回来,却一路被她拉到湖边。
她借着湖边的夜灯,指着湖面属于他的倒影说:“九哥看到了吗,他就是南昭觉得这世上最是谦谦温儒,雅人深致的君子!”
周仰从未想过自己在南昭心目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此刻听到她的这番话,以及她脸上那久违的笑颜,心中封存了许久的情感渐起,他伸手将南昭轻轻拥入怀中,浅声问:“南昭,能让九哥这样抱抱你吗?”
第218章 :正道营
她能感受到对方极力克制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如今,与她来说,九哥不再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公子,而是她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可她从不敢认真去触及有关他的内心,她怕她看到得越多,她终将辜负得多,可是一个人坚强久了,也有虚弱的时候啊!
她又怎能拒绝这个用生命保护自己的九哥在难受时请求呢?
夜宴结束,云州城安稳了两日,终于,到了吕东来下葬之日。
这天,下起了小雨,青石板上被雨水洗刷光亮,但大街小巷上却挤满了送葬的百姓!
这些人中,有半数是真心前来为替天行道的小道士送葬,而有半数则是因为国葬礼仪被强邀上街。
“时辰到,棺椁起——”国葬的令使官身着白色的送葬官袍,头戴一匹尖顶帽,走在送葬队的最前端,他身后整齐的跟着送葬人上百人,之后,也是身穿袈裟的超度高僧。
一路上都是僧侣咒念声,庄严而神圣。
送葬队所行之处,满街飘散着纸钱。
不过,虽是国葬,但贵人们嫌晦气,通常是不会出席的,唯独周仰不计较,一身白衣,跟在送葬队的后面。
南昭也在其中,他们早说好,要送小道士最后一程。
英烈陵的道路本不难走,可却因为才下过雨,满是稀泥,人一多,路上被踩得坑坑洼洼,行之艰难。
在南昭心里,难走的不是脚下的路,而是未知的明天。
她亲眼看着小道士的棺椁下葬,就这样,他本该有着传奇的一生,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这一次,南昭没哭,因为她心里的小道士不会喜欢她在他坟前哭哭啼啼,就这样,她送了他最后一程。
回去云州,人才刚进城,皇帝那边便派人来请。
以前,皇帝多疑,亲儿子都处处忌惮提防,而南昭这不为名利所诱得清寡性子却深得皇心!
如今,她不仅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更是心腹,所以有何事,大事或鸡毛蒜皮之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也不知道今日又是何事,她依在马车内,因只有她一人,就打开魂袋,将童钥从内放了出来!
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已经掌握了童钥的性格,已无需公子寐在旁协助,也可平安将其放出来透风。
童钥一出来,就趴在她肩膀上说:“娘亲娘亲,你今日不开心吗?是不是爹爹两日未来看你了?”
连这鬼娃都记得公子寐两日未出现了,南昭多少有些哑言。
“娘亲可以开心些吗,不然娘亲一不开心,女儿好想吃人啊……不然,娘亲放女儿出去,把爹爹抓到娘亲身前来,可好?”
她倒希望有个谁能去将公子寐抓到眼前,可是,万万不可是这鬼娃,谁知道放她出去,能吃多少人。
“咦,好强的灵气!想吃!”鬼娃突然闭上鬼眼,很是渴望的说。
这时,外面的马车突然受惊了,接着便听到赶车的马夫在外喝道:“大胆!哪儿来的怪人,你可知你惊的可是灵善公主马车?”
马夫生气的叫喊声后,对方却没有回答,还是站在大陆中央,目光紧盯着这边。
马夫更是生气了,继续骂道:“你是聋子还是瞎子?赶紧让看!”
南昭赶紧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一身陈旧的布袍子,上面还有补丁,不过她却注意到的是老婆婆脸上那麻木冷淡的神情,这并非是一个普通老妇人脸上会有的。
这时候,鬼娃又在喊:“娘亲娘亲,我想吃了她,吃了她女儿一定可以长大,长大!”
鬼娃虽然每天都在喊吃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嘴上说说,南昭即没有那么多人给她吃,就算有,也不能给她吃,她说完也就算了,但对这个老太婆想吃的欲望,明显别对别人的要强,这就足见这老婆婆的特别。
但她岂能让鬼娃随意吃人?这边安抚好鬼娃,便嘱咐马夫不可仗势欺人。
马夫却不平道:“灵善公主,不是小的要欺负她,实在是这老太婆太没眼力见了,挡在路上就是不过,我都停下等她许久了!”
她强调:“即便这样,也无需辱骂!”
说完,她便客气与前面的老太婆说:“婆婆,可否借过行个方便?”
那婆婆抬起一双苍老的眸子朝马车中的她看来,只一眼,南昭就感觉周围有股凉意渐起,不过老太婆并未继续挡道,缓慢的走向另一边,南昭乘坐的马车这才继续前行。
云州军营,今日有些不同,平日皆是血气方刚的将士在场上练兵,而今日练兵场上却多了许多身着奇服的异士。
此时,他们正被云州军军备营一一入册,从何而来、名字法号、门派之分。
因为有晋国、乐、闳三国来的,周仰一直希望能不分派别与国籍,同心协力降妖除魔,所以并未分别帮他们入册,所有人都一起排队。
南昭身穿一身送葬的白衣,看这热闹场面,并不太想露面,所以有意从旁边绕道过去。
“灵善公主!灵善公主!”杜牛大老远就看到她,抱着一本刚写满的册子朝她跑过来。
她在原地停步,看到人高马大的杜牛眼眶发红的说:“吕道长他……军务繁忙,未能去送他最后一程,公主您节哀……”
她苦涩一笑,一见到昔日与吕东来有关的人或事,便会黯然神伤。
其实多想找一个阴暗之地躲藏起来,却又不得不出现人前。
而她即将要面对的,则是整个天下玄门。
早已分出派别在一旁互相观望的术士们,自然都注意到了她这位有侍卫跟随,周身都是灵气的年轻女子,正在疑惑,是哪国派来的厉害法师,却听到杜牛唤灵善公主,这才知道,她便是传闻中的灵女。
南昭回过身来,便面对着这无数双对她虎视眈眈的眼睛。
这一幕似曾相识,正如曾经在青云山上,她被同门中人视为煞物,那种孤立和防备!
时过境迁,有些事,却始终改变不了!
她从人群中从容走过,到达正前方,已先他一步到达军营的周仰正在前方的营帐中,与晋、闳、乐国的使者在交谈。
“九哥!”
“南昭!”他回过神来,立即对那几人介绍道:“这便是我义妹,灵善公主!”
原来她来之前,他们正在谈论有关生死门之事。
这边,周仰也分别给她介绍道晋国的司徒大人、闳国的佐将军、乐国的乔大人,这几人,则是这次带领本国术士前来的使者。另外,晋国的四王爷以及他的那位阴阳术海纳、殷珏也在。
南昭有意寻了一番殷珏身后,并未发现那个人的踪迹,便收回了视线。
晋四王爷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大家要联合降妖除魔,那必得立下成文的规矩才不会乱作一团,多生事端!”
周仰早有准备,这边就让寻虎呈上他前几日写下的数封相同的文书提案,分别交给营中的几位大人过目,“本王给此次召集的天下术士取名为正道营,为方便管理,里面借鉴了我云州军许多军规,诸位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殷珏细细看过之后,点头称赞道:“不错,若有了成文的规矩,那么一切就按照这上面的来做,公平公正,甚妙!”
光是这区区一份提案,便有十页,且每一页上都详细记载的事例,优劣弊端,让人看得一目了然,他心里更暗自感叹,这泰安王殿下果然是有韬略之主,就算要从中挑出毛病来,都找不到入口。
其他人也都在纷纷夸赞周仰这份细致的文案,晋国四王爷却合上手里的册子,提道:“光这样还不行,既然是按照军营的制度来办,军队中有品级上下,士从将,帅令将,一层接着一层,才有军令如山,正道营一下子容纳了天下玄门人士两百余人,不说分出品级,但起码要有一位可以号令所有人的能人作为统帅,此人就是正道营的军旗,能引领正道营战胜邪恶,光复正道,不是吗?”
“其实之前本王与军中其他几位将军提到组建正道营时,也提到过此事,不知——”周仰有意停顿了一下,寻求意见问:“四王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正道营虽是炎国最先号令组建,但现在他们都参与其中,表面上和气团建,内心底却各有自己的算盘,晋四王爷更是好争,这时候迫不及待的出来举荐道:“我大晋法师海纳道行高深,在站不少人也曾在菩提法会上见过他的纸人术,那才不过是他本事的冰山一角!若由他来做正道营的统帅,必定所向无敌,降妖屠魔都不在话下!”
第219章 :统帅斗法
晋国的司徒大人也顺势附和道:“海纳法师确实道行高超,在我晋国更是家喻户晓,我觉得由他来做正道营的统帅再合适不过了!”
海纳站在人群中,谦虚地朝二人拱了拱手,“今日在此的能人异士不少,害怕不敢居高!”
四王爷一脸严肃的说:“法师太过自谦了!”
这时候,乐国的乔大人清了清嗓子说:“海纳法师必然有过人的本事,不然也不可能随四王爷前来云州参拜菩提法会,不过海纳法师说得却也是实话,今日在此的能人异士不少,能到此的,都是有些本事了,海纳法师再厉害,却只是在晋国被人熟知,而今是在云州,面对的并非仅仅晋国的百姓,而是整个天下四国的玄门高人!”
闳国的佐将军接过话来说:“晋国有家喻户晓的佐将军,我们闳国也有能通天入地的公子寐,若之由我们这帐中几人就决定此事,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四王爷不悦,沉着脸质问:“如何是儿戏了?本王就觉得,海纳法师是正道营统帅的不二人选!”
佐将军是一武夫,性子刚直,此时也不愿落下风,甩袖说:“四王爷恐怕是当这儿是自家王府了!”
可惜这儿不是他王府,而是云州的大营,就算要一言九鼎,也轮不着他!
周仰一直耐心的听他们的意见,此刻都吵起来了,便出声劝道:“二位皆是因生死门之祸来此为天下黎民百姓免灾的,不必因此事而伤了和气。四王爷觉得海纳法师本事可担任统帅,旁人也有别的人选,就这样定下由谁来做此帅位想必另一方都不服,所以依本王看,若要大家都心服口服,不妨就用玄门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大家都很信服他,乐国的乔大人则问:“玄门的方法?要怎样解决?”
周仰面容谦和回答:“斗法!让有意向争夺帅位之人来一场斗法,最后获胜者,必然是这里道行与智慧最高的,不管是谁,凭本事赢的,旁人又能有什么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