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原谅,我从不奢求你的原谅,但请允许我用剩下的一辈子补偿,好不好?”邵元松吻着她的额头痛悔,“接你姨娘出来,让周氏和年茜再不能伤害你,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一辈子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好不好?”
邵元松放开年若,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郑重的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当然,除了离开我身边之外!”
年若先是惊讶,后来望着他通红的双眼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泪如泉涌……她求的时候他不给,她不要的时候他又巴巴的送上来,这算什么?
邵元松不知所措,只能用衣袖不断的擦去她眼中的泪,最后陪她一起泪流满面……
年若并没有哭很久,擦掉眼泪淡淡的道,“既然爷带我出来了,我也带爷去个地方吧……”
年若难得提要求,邵元松非常开心,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然而等马车在双井坊口的大柳树下停下时,邵元松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去掐死当初想了这个馊主意的自己……
双井坊中住的都是龙江城中等偏上的人家,都住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邵元松曾买了这里最大的一个院子安置顾氏。
“收到年茜的信时,我明知道对方没安好心,但还是忍不住来了……”
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看着同样腹部隆起的女人亲密的把自己的丈夫送出门……
也许是孕期情绪不稳,也许是因为太过信任,察觉到对方背叛的瞬间,她几乎瞬间没了理智……
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年若放任自己肆意回忆那时的不堪,在自己的心上划下一刀又一刀,让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傻……
……
邵元松兴致勃勃的出门,灰头土脸的回来,总算领会了年若温和外表下无以伦比的攻击力。
人果然不能犯原则性的错误,邵元松再一次告诫自己。
可他会退却么?不,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都无法都得到原谅的准备,所以,既然她不再选择轻信,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给她安全感。
这天,邵元松叫了年若来书房,年若到的时候,邵元松正在跟两个掌柜打扮的人说话。
“来认识一下,”邵元松介绍道,“这是瑞兴布庄和旭升楼的掌柜。”
年若疑惑的看着他,邵元松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道,“这是给琼姐儿和旭哥儿的产业,这里面是铺子的房契和伙计们的身契,你先帮着他们打理吧。”
这两个铺子在邵家众多的产业中并不是那么起眼,所以没有遭过吴氏的毒手,但盈利其实是不错的,邵元松千挑万选,觉得它们很适合现在还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若,既不会让她过于为难,又能教她慢慢摸索熟悉。
年若微微皱眉,“爷怎么想起这个,这方面我并不太擅长,还是爷自己给他们打理吧”
两位掌柜见三奶奶推拒,还有些惊讶,一般的女主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怕是要欢欢喜喜的收下吧?这三奶奶果然是官家小姐出身,不愿意沾染这些庶务?
邵元松却知道什么原因,不由分说道,“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他们一份产业,”你先帮他们看着,到他们会打理的时候,你再交到他们手上。至于怎么打理,你问两位掌柜就行,这两个铺子他们都经营了快二十年了,全是熟手。”
两位掌柜急忙对年若行礼,在小主子们长成之前,这位三奶奶就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
年若见邵元松态度坚定,显然没什么转圜余地,便没再说什么,接了东西回去认真研究。
年若是那种要做什么就会全力以赴去做的人,因此接手两个铺子后的两天都是早出晚归。
邵元松见她忙碌起来精神状态反而更好,心下也微微松口气,既然她要依靠自己,那么他就教她可以立足的本事。
没有外人打扰的日子,邵家的日子有序而充实,邵元松找到了对待年若的方式,也不再迷茫不安。
但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没有邵家大房的打扰,年府那边却忽然送来帖子,邀请邵元松夫妇回年府一趟。
年若接了递上来的帖子,眉头不由皱起来,问绿绮:“说是什么事了么?”
绿绮也很不安,“没说,只说是有要事相商,让三奶奶好好准备准备。”
又是这样,周氏找她向来没有好事,而且还喜欢让她在一无所知的境地中忐忑不安。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去,可以她对周氏的了解,她既然发来帖子,若不去,后面怕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她……
而且还要让邵元松一起,虽然跟他说过了年府的龌龊,但不代表她想让对方亲眼看到她的无能为力……
邵元松进门就见年若紧皱眉头,脸上难得的写满了烦躁,问一旁的绿绮道,“三奶奶怎么了?”
“回三爷,年夫人发来帖子,邀请您和三奶奶后日过府,说有要事相商……”
“说是什么事了么?”
“没有。”绿绮也对年夫人的做法很不满,一无所知就说让人上门,谁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这就是周氏对年若的钝刀子吧……
邵元松眼底闪过一丝阴蛰,对上年若时却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来,“别担心,我知道是什么事。”
“什么事?”年若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急切。
“京都那边来人了,估计是她给太子那边报的信有了回音,应该是问钻石的事。”
“太子?”知道了原因,年若的神经反而更加紧绷,“钻石不是要献给英王做皇上的寿诞礼么?怎么太子也要掺一脚?”
年若想着近来朝廷的状况,有些心惊胆战,她虽然骨子里还存着人人平等的思想,但在年府后院的生活也让她充分了认识到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上位者要人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尤其牵扯到皇室,而邵家不过区区一个商户,“所以上次她会来参加宴会就是替太子打探消息?”
邵元松见她脸都吓白了,赶忙安慰道,“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会不是大事?商户的地位在那里,神仙打架才不管你凡人如何。这时候年若又升起对周氏久违的恨意,为什么,她都离开了年府,还是不肯放过她……
第40章 前朝秘史
如果不是她,也许邵家不会如此轻易的陷入危机……
“对不起……”年若吓得声音都变了,“是我连累了府里,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搅和进皇权的斗争里去……”
“我知道,我知道。”邵元松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这不关你的事。”
“你整日在后院,可能不太知道。”邵元松认真的给她解释,“皇上病情愈发严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英王这次虽然打着寿诞礼的旗号,但其实是为了银子,太子有皇上补贴,比英王好些,但南黎国库本来也不丰,所以我邵家巨富,被盯上是迟早的事情,这不是你的错……”
邵元松相信年若能够明白,她只是被困在内院,知道的消息太少了,上辈子他这次就受大伯怂恿,要献不少财宝给英王,因此大伯透露给他不少信息。年若就曾凭着这些信息分析朝堂的局势给他,就是当初他对左庆海说的那些话,综合她的年龄和经历,便可见她格局之大。
“那怎么办,”年若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周氏明显要把我们拉近旋涡……”
邵元松冷笑,“谁进旋涡还说不准呢?”
年大人还保持中立呢,这位年夫人就已经擅自站队了,她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我既然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早就想过法子的,”邵元松道,“所以,不要担心好吗?”
年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什么法子?”生死面前,她到底还是无法做到完全顺从,她要知道计划,既然她做了夺嫡牵扯邵家的切入点,自然要做出补偿,年若这样告诉自己。
邵元松见她想要参与,忽然觉得未来可期,在很快就会到来动荡里,他们可以并肩作战。
“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做。”既然无法挽回她的爱意,那就用这样的方式,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吧!
邵元松拉了年若去前院书房,从隐蔽处拿了一本书来交给她。
年若翻开一扫,心中大惊,这竟然是一本前朝至今皇权更迭的历史,而且不是南黎的官方史记,而是真正的历史,这东西若被人知道了怕是要杀头的。
年若惊讶过后,知道这些是她必须要了解的东西,只有深刻了解这些东西,她才能想办法在其中找出生机,于是认真翻阅起来。
“其实要说真正的皇室正统,北黎皇帝才是。”邵元松见她什么都没问就开始读,心中再次感叹,他到底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娶到这样一个识大体的妻子。
开口便是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有了前面的铺垫,年若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一个王朝的灭亡虽然有很多原因,但皇帝的昏庸往往是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前黎朝末帝就是其中的典型,他虽然没有骄奢淫逸或者暴虐这些毛病,但从未真正了解民生却还自以为是,到处指手画脚这一点也非常致命了。
偏他还喜欢那种嘴上会说,善于邀功的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善于用人,这些朝臣在他的英明决策之下,为百姓们做了很多事情,整个黎朝在蒸蒸日上。
可实际上,善于邀功的人基本上没什么真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会对末帝那种外行的想当然的主意提出反对意见,如此此消彼长,真正能做事的人反而受到打压和排挤。
朝堂风气日益浑浊,为黎朝的灭亡埋下了隐患。
此是其一,第二便是对皇位继承人的态度。
祖宗规矩,太子是国家正统,轻易动摇储君意味着动摇国之根本。
但末帝却不在意,他觉得自己是一国之主,自己的决策以后也是后人的祖宗规矩,所以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虽然早年碍于皇后雄厚的家世立了嫡长子为太子,但后来却更喜欢贵妃所出的苏王,小小年纪便封了亲王,封地便是黎朝最富庶的苏南之地。
待两个皇子长成,因为末帝的纵容,苏王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和太子争权夺利,内里也许有复杂的缘由,但从面上来看,末帝应该是支持苏王的,每每都委以重任,明显在为他铺路。
可是太子品行一直端正,做事也无可指摘,甚至因为更喜欢做实事而被那些遭到排挤的能臣拥戴,在民间呼声也比苏王乃至末帝都要高。
虽然书上只有寥寥几语,但黎朝末年的激烈争夺可见一斑。
年若继续翻下去:末帝得了急病,从确诊得病到驾崩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竟然明目张胆的支持苏王,好在他精力有限,身边亲近的又都是些光会耍嘴皮子的人;对上真正有能力,又具有雄厚世家背景的太子,棋差一招,苏王最终失败。
而后便带着大部分的追随者和末帝为他留下的国库来到封地,自立为皇。而黎朝本就因为末帝的折腾满目疮痍,夺嫡之争也让朝廷元气大伤,苏王带走国库的大部分储蓄更是让黎朝雪上加霜,双方都没办法镇压对方的情况下,黎朝分裂,以虎江为界,成立南北黎朝。
北黎暂且不看,直接看南黎近五十年的情况,就知道问题太大了:
苏王,也就是南黎的先皇姬开济因为开了先例,对于太子继承大统这一祖训完全成了摆设,这不仅为南黎埋下隐患,他自己也吃到了苦头。因为第二个继承南黎皇位的,并不是他指定的太子,而是贤妃所出的浩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姬如博,直接从先皇手中抢来的。
连续两位皇帝的皇位都是抢掠所得,尤其自己的上位历程,导致姬如博对自己的皇子们严加防范。
他选了相对忠厚老实的二皇子做太子,虽然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但除了一些帝王术之外,灌输的更多的反而忠君爱国的想法。封王上也谨慎了很多,他颇为宠爱的英王只是个宫女所出,或许是因为宫女所出,所以才放心宠爱吧。不过即便封了王也没给什么封地,所以英王很穷。但显然,前两任皇帝的成功给了英夺位极大的信心,一直蠢蠢欲动。
年若看完这些对于她来说算是辛密的资料,不由对南黎的未来充满了担忧,皇位更迭也许是皇室的事情,但长此以往,必然要影响到百姓们的生活,试想,皇室和朝堂全都想着内斗,谁还有精力有时间为百姓做事,维持民间秩序……
其实已经开始影响了,如今邵家一个商户都卷进了夺嫡之争,不是么?
邵元松见年若看完了,便道,“此次来到龙江城的是太子府詹事王公公。”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能让王公公前来,周氏定然夸大了什么事情……”
“这王公公性格如何?可有什么喜好?”年若问道。
邵元松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管周氏如何作妖,我们从王公公这里着手就可以了。”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皇上虽然支持太子,但也未完全放心,所以太子身边的人能力先不说,忠厚老实是首要。”万一有野心或者心思奸诈的人挑拨,让太子直接从他手中夺皇位,这可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而忠厚老实的人往往格外讨厌狡猾奸诈,挑拨离间之人。”邵元松笑道,“不巧,年夫人恰好就是这种人。”
年若心下一松,有了方向就好。
“至于这位王公公的喜好,他喜欢各色宝石,尤其是猫眼石。”邵元松道,“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送的聘礼中的那一对极品黄绿猫眼么?”
“嗯?”年若疑惑,随即反应过来,有些难堪的道,“……我不知道,聘礼单子我没看到……”
在看到年若疑惑表情的时候,邵元松就已经猜到了,垂眸遮住眼底的阴蛰,他以为周氏只是见猎心喜留下了那对猫眼石,还有几件难得的贵重物件,当时他虽然惊诧于对方几件极品一件未留给年若,但本来能攀上官家就已经是极好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计较这些……
他还记得当初父亲看到嫁妆单子后,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嘱咐,“别管外人说什么,你媳妇是个好的,你好好对她,咱们家又不缺这些东西。”
如今想来,也许父亲那时已经窥见年若的处境,所以才那样嘱咐自己。
周氏或许是见猎心喜,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让年若难堪,当然,也有可能两者都有,虽然官宦人家不会把金银财宝的事儿挂在嘴边上,但是真正看到好东西,也没有不喜欢的。
不管如何,邵元松悄悄捏紧拳头,总要让她加倍还回来!
“没成想,年夫人竟然跟吴氏一样,是个穷酸的。”邵元松怕年若难堪,故作轻松的玩笑道,“得了,就当施舍她了,用那些东西能娶到你还是我赚大了。”
邵元松的话多少让年若轻松了些,也不计较他说什么娶不娶的,转移话题道,“你说有什么事情让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