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从上海回来,终于又是平静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上课看书,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人找过她,包括陆景隆。只是隔天的晚上就会打个电话给秋莹,跟她煲一会儿电话粥,看她过得如何?有没跟夏莹吵架什么的。
这样安静的日子是她想要的,如果没有那么那个魔鬼的话会很好。可是那魔鬼出没得比以前频繁得多的多了,上课的时候吵得几乎让她无法听课,自习的时候让她看不进去书,晚上更是让她彻夜难眠。连唯西都注意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眼底是浓浓的黑眼圈。有多少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呢?好像从上海回来后,就没怎么睡过觉了吧。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可是一想到现在去看病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强制留在医院里面住院,彻底变成精神病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好好吃药,这让她放弃了去看病的念头。
“再等等吧。”舒瑶一边对着镜子梳好头发挡住脖子上的疤,一边喃喃着,“等把这段时间扛过去,好一点了再去看病。”
镜子里的那个魔鬼还在对着她张牙舞爪地,“恐怕你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要跟我一起坠入黑暗中了。”
舒瑶对着镜子咧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微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看呐,”那在镜子里的魔鬼慢慢朝着她走近了,“你现在的笑容都跟我一样了,我们越来越像了,很快你的脸也会跟我一样,这般狰狞了。”
舒瑶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地移开了目光。
从洗手间里出来后,舒瑶收拾着书包准备去上课。但用的是她以前的旧书包,陆景隆给她买的那个新书包已经被她压箱底了,还有围巾、眼镜、枕头,连那珍珠粉也是被搁在书架上的一个暗角,落了灰。
“舒瑶,要一起去上课吗?”唯西向她走过来问道。
“啊?”舒瑶回过神来,尽量地扯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你今天早上跟我走啊?好啊。”
*******************************************************************************
两人一起往饭堂走着去打包早餐然后去课室,一边闲聊着。
“原来你刚一直在宿舍磨蹭,是想跟我走啊?我说你怎么没一大早地就去背书呢。”
唯西看了看她越来越浓的黑眼圈,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最近怎么了?老是走神,书也看不进去,脸色也是差得要死,晚上又不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舒瑶咧开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却没有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没有啊,我昨晚睡了的啊。”
“骗人!”唯西直接戳穿她,“昨晚三点钟的时候我都还听到你在床上翻,你哪里有睡啊?”
“额,吵到你了吗?”
“哎,这都不是重点。”唯西突然止住了脚步,拉住她的手臂,“重点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差啊?那黑眼圈浓得跟画上去一样,跟中毒了似的,明明很累怎么还能失眠呢?我很担心你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额,我,我没事的呀。”舒瑶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树妖,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啊,当然是啊!”舒瑶的声音更加低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心事!”不等她说话,唯西执拗着继续说道,“我又不是瞎子,如果你不是跟我住着,我看不到也就算了,如果你不是我朋友,我完全忽视你也不是做不到。可是你是我朋友,又是跟我住着的,你让我怎么对你坐视不理?你让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舒瑶慢慢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那眼神里真诚的关切,让她热泪盈眶。
“唯西。”舒瑶哽咽着。
“恩,你说,我听着。”
舒瑶吸了吸鼻子,才继续道,“我好像生病了。”
“恩,那就请个假,然后去看病,把病养好了,再回来上课?”
“不行的。”舒瑶摇了摇头,“看不好的,真的,我好不了了。”
“怎么会好不了呢?”唯西握着她的肩膀,“你都没有去看过病,怎么知道好不了呢?”
舒瑶摇了摇头,“我以前看过的,没完没了地吃药,没完没了地被人剖析,可是该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真的好不了了。”
唯西看了她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之前说,你以前得过精神分裂,是这个吗?”
舒瑶慢慢地点了点头,“恩。”
唯西彻底沉默了下来,她不了解精神病,所以不知道她的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唯西才牵起她的手,“我们快走吧,上课要迟到了。”
*******************************************************************************
又是一天一无所获,舒瑶在课堂上被那魔鬼吵得无数次地想要拍案而起,都生生地忍了下来。没有人能看到,只有她才能看到,发作的话会被人当成疯子的。
她想努力忽视它,可是做不到;她想打它,可它是空气。
安静的图书馆里只有簌簌的翻页声和偶尔有人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可是在舒瑶的耳朵里却不是这样的,还有那极其尖锐的女声,一直在她耳边妖言惑众着。图书馆里有多安静,那魔鬼的声音就有多尖锐。
最后舒瑶到底是受不了地把书本重重地合上,旁边坐着的同学立刻投过来一个怨愤的眼神,像是在说——不看书滚,扰乱思路!
“不好意思。”舒瑶小声地道歉。
可是在她所认为的小声,和别人认为的小声是不一样的,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个极其嘈杂的声音。所以她一说话,立刻四周的同学都向她投来了同样怨愤的眼神。
这下舒瑶也没法儿道歉了,抱起书本,拎起书包就灰溜溜地逃了。
可是跑出来后,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以前总是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来花,现在根本看不进去书,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却毫无办法。回宿舍睡觉是不可能的,既睡不着也太奇怪。
“你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哈哈哈……”耳边又响起了那个魔鬼的声音。
舒瑶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于是咬牙切齿道,“你尽管来啊,试试看,看我极限在哪儿,看我撑不撑得住!”
“好啊,我等着你,不用太久,你就会彻底疯掉,然后求着我,求着我带你坠入黑暗中。”
“呵呵,同样的石头,我不会被绊倒两次。”
说完,舒瑶就开始奔跑起来。
对啊,反正现在时间这么早,去跑步好了。跑累了,也就能睡得着了,睡沉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恩,去跑步好了。
操场上,夜跑的人很多,好好锻炼身体,才能健康地为祖国健康工作。然而大多数人都是跑了两三圈儿,或者四五圈儿就会停下来然后离开,接下来该干嘛干嘛。然后又会有新的人走进来跑步,跑完,离开……
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操场上,从八点多一直到十一点多,不要命了一样往死里在跑。跑了三个多小时,都不带喘的。
这个孤独的身影,正常来说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然而偏偏有另一个同样孤独的身影,也在操场上待了好几个小时,只不过是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篮球。
如果她只是跑跑步就算了,封元泽根本不会理会她,也不会跟她打招呼,毕竟舒瑶已经那么坚定地拒绝过他了,他也没那么犯贱非要挤到她跟前去找不痛快。可是她就这样跑了三个多小时了,没法儿让人淡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