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基本上逛得差不多,在当地导游的推荐下,两人决定去游玩沱江。
沱江说是江,其实就是一条河,浅水的地方,人可以踩得透,深的地方,则碧绿难见底。此时秋凉,不能下水,只能坐船游玩。
两人租了一条小木船自己划。
齐临很老实地向严嘉坦白,他不会水,所以难得地正襟危坐坐在船中央。但显然,在江水泛舟,和在公园划船,有很大的区别。
船行至江水中央,随着水流速度变快,没有经验的人,完全不能很好掌握方向。尤其是遇上严嘉和齐临,这种没什么默契的划船搭档。
眼见着这船就要撞上旁边一条从对面行驶过来的木船,严嘉一紧张,稍稍站起来,用身体控制方向。
这方法还算管用,只是还才刚刚控制好,握桨的齐临,忽然配合地用力一划,船身摇摇晃晃,半站着的严嘉,也跟着摇摇晃晃,然后,悲催地摔下了水中。
齐临坐在船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溅起的水花,眨了眨眼睛,赶紧将手中的桨,伸向严嘉,试图将她拉上来。
严嘉会水,但身上的衣服鞋子未脱掉,在水中便像是灌了铅一样,更别提那冷得透骨的江水。
她正要抓住齐临伸过来的桨,那船却不受控制地往下飘走了几尺。
“有人落水了”周围有人叫起来。
而就在这时,只听扑通一声,有人跳下来。
严嘉正挣扎着,忽然感觉脖子被揽住,有人拽着她往船上游去。
她知道有人救她,稍稍松口气,余光却看到船上的齐临也要跳下来,脑子一下清明,用冻得直哆嗦的嗓子叫:“你在船上别动。”
齐临只得听话地坐在船上,等着别人将她拉上来。
等上了船,严嘉受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才往救命恩人看过去。
他坐在小船船头,大致是跳水时脱了衣服,光着上半身,正抹着脸上的江水。
“谢谢你”说完,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意外道,“是你”
那人无奈地笑笑:“没想到第二次看到你,竟然是落水”
严嘉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还以为划船很简单。”说着又朝齐临瞪了眼,“都怪你乱使力”
齐临惭愧地撇撇嘴,见她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都有点发青,赶紧将衣服脱下来:“你快把衣服换上”
严嘉打了几个哆嗦:“这到处都是人,以为我是你,可以随便换衣服。”
于是,齐临再次惭愧地低下了头。
船头的人,抿嘴淡笑了笑,拿过船桨:“我们马上上岸,你们好回去换衣服。”
严嘉打了个喷嚏,含含糊糊道:“谢谢。”
齐临也难得地附和:“谢谢。”
那人只点点头,仍旧是笑着,只是表情中还是隐约透着一丝淡漠苍茫。
上了岸,在路人们好奇的目光之下,严嘉实话,你不会游泳我还挺意外的,你不是还在海岛待过吗”
“我以前在非洲住的地方没有江河。在海岛的时候,正好受了点伤,所以没有机会学。”
严嘉了然地点点头,见他一副自责的模样,问:“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跳下水救我,过意不去”
齐临点头:“我其实是准备跳下去的。”
“幸亏你没跳,不然人家就要救两个了。再说了,我自己会游泳,就是情况太突然,有点没反应过来。”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救我的那个户外店老板呢”
“应该回去了吧”齐临道。
“走走走”严嘉起身拉住他,“我们得去谢谢人家。”
这回,严嘉和齐临总算没有扑空。
他们刚刚走流浪者户外的店门,便听到有男人咦了一声:“你没事了吗”
严嘉走进去,对那人笑了笑:“我没事了,喝了姜汤,也没有感冒的迹象。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小事情我当时也正在坐船过江,看到有人落水,自然就救了。上了船才知道是你们。”
两人说话间,齐临却已经走到木架上的那把古刀前面,再次认真地看着那刀,还伸手摸了几下。
那人看到他的动作,走过来,好奇地问:“你对这把刀很感兴趣”
齐临点点头:“这把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以前去国外的一个旧货市场,看到喜欢就买了下来,放在店里辟邪。”
齐临有点不可思议:“旧货市场”
“是啊。”那人点头。
“我之前在一个拍卖会,看到一把类似的刀,拍卖价超过千万美元。”
那人也仿佛很震惊,旋即好笑道:“天底下相似的事物何其多如果这把刀这么值钱,我挂在这里,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齐临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难得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
严嘉听到今天诚恳地道谢两次,颇有点咱家孩子懂事了的欣慰,走过来道:“我们正好过两天要进山里,来挑点户外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那人哦了一声:“是需要简单的,还是成套的”
“最好是齐备一些。”
他点点头,拿出双人睡袋、帐篷、手电、登山鞋,示意严嘉。却见严嘉摇摇头:“单人就可以,他都有。”
那人又换上单人的,说着又想起什么地,拿出两个手台:“不知你们进山是去哪里有些山上村寨,没有手机信号,这个很重要。”
严嘉点头,递给齐临一个:“你带了这个吗”
齐临本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出行,当然没带手台,拿过来,调了几下,喂喂了两声,听到声音,点点头:“这是需要带的。”
户外用品,通常不便宜,这家店的东西,也都是上品,严嘉狠是出了些血。不过,念在这位老板算是救了她一命,花出的钱,倒是让她心安理得几分。
出门时候,老板还客气地送两人到门口。
严嘉抱着一包东西,看到齐临两手空空优哉游哉的样子,想了想,全塞给他:“看到女士拿中这么多东西,绅士不是应该主动效劳吗你怎么这个反应差评”
齐临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绅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叫我野人。”说着,又不满地补充了一句,“还有白痴。”
严嘉心虚地嘿嘿两声:“我那不是开玩笑嘛”说着,立刻转移话题,“我觉得这个户外店的老板,人真的很好。”
齐临嗯了一声算是附和,又道:“可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严嘉咦了一声:“哪里奇怪了”
“我在说那把刀的价值时,他显得太平静了。照理说,一个小店的小老板,听到千万美元,应该会非常激动。”
严嘉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于察言观色了他反应平淡,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刀只是跟你说的相似而已,实际上相差十万八千里。”
“就算是只觉得相似,他也应该会尝试让我说详细一点,抓住一丝的可能性,而不是那么不以为意的样子。”
严嘉想了想:“他普通话很标准,不像是本地人。这里开店的老板,很多都是热爱自由的小资,或者看破红尘的文青。他可能也是其中一种,对金钱没有兴趣,所以对你的话,反应平淡。他看起来很淡定从容,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感,应该阅历很丰富,所以可能看得比较开。”
“可是他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会给人沧桑感”
“阅历和沧桑感这种东西,有时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你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齐临不满地转头对她龇牙咧嘴。
严嘉嫌弃地啧啧两声:“我就是举个例子,你还非得自己证明给我看。”
回到客栈,老板娘见到齐临手中抱着的东西,好奇地问:“你们是要去山里吗”
“可能会。”严嘉回她。
齐临正要继续上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折回,问老板娘:“你认识流浪者户外的老板吗”
“算是认识啊”老板娘点头,“这两条街的店主,大家基本上都认识。”
“那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老板娘皱眉想了想:“他比我们早一点来这里开店,可能有差不多四五年了吧。”
“齐临”严嘉站在楼梯台阶上,歪着头叫他,“你这么好奇人家做什么”
老板娘呵呵笑笑,看到齐临手里的物品:“你放心啦,他家的东西价钱都挺公道的,不会宰你们。”
齐临没有解释什么,想了想,追上严嘉:“你真的对他不好奇”
严嘉白他一眼:“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还是长得挺帅的男人好奇,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好奇,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齐临理解了她前半句话,但对后半句颇有点费解:“为什么我不能对他好奇”
“因为我还是挺希望你是直男的。”
齐临再一根筋,也知道她开的是什么玩笑,切了一声:“你可真无聊”
严嘉反诘:“比你对一个大男人好奇,还无聊”
齐临向来是说不过她的,龇牙咧嘴地抗议,等严嘉开了房门,将手里的东西粗鲁地丢进门,道:“我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第二天中午,两人总算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张教授。
会面的地点是一间临江茶楼。齐临严嘉来到二楼,很容易就锁定了靠窗的一位中年男人。
果然,两人一走近,那人转头看到来人,立刻笑着对他们招手,自来熟一般高声道:“齐临,是吗”
“张教授。”齐临走过去开口。
“看吧,我就知道没认错人。你跟你妈妈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位张教授在附近一所大学任教,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大学,但他做的是苗族研究,地理位置算是得天独厚,如今是国内著名的苗学家。
之所以找他,除了他对这一带熟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和齐临的母亲,曾经是大学校友。
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就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齐临,好像感慨万分:“看到你,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你妈妈那时也才二十来岁,想不到,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老了老了。”
说着,他还夸张地擦了擦干干的眼角。
齐临嘴角抽了抽,开口:“听说你去下村田野调查受伤,严重吗”
张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腿,摇头叹道:“年纪大了不经摔,轻轻摔了一下,就在村里耽搁了两天,不然早两天就能见到你们。”他顿了顿,又道,“齐临,你哥哥之前联系我,说你在做一个研究,想去探访一个村落,到底是什么样的村子”
齐临拿出尚太太扫描的那页日记,指着上面道:“我不知道这个村子的名字,只知道这个村子当年叫做莳萝寨,现在已经不存在,应该是改了名字。那苗寨有两座这样的山。”
张教授看着那图纸想了想:“这一带是山区,在深山里,每个村寨估摸着都有几座山,光凭你这画的两座山,很难确定是哪个村寨。这一带属于武陵山脉,是东北西南走向。不过看这纸上的两座山,生长方向似乎是相反的。这种地形只有湘黔交界处的那一带是。不过那边交通不便,外人很少进去,我也没去过。要是就这样盲目去找的话,估计得花不少时间,也很有难度。我腿脚现在不方便,也没办法陪你们去找。”
严嘉看了看齐临,只见他眉头紧蹙,显然是有点困扰的样子。
张教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一拍脑门,眼睛一亮:“对了,有个人可能比我对这一带更熟悉。我打电话让他过来,看他知不知道”
说完,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只听他道:“小傅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这有两个年轻人想去找一个西边的村子,但是不清楚地方,不知你知不知道”
那边似乎很爽快地应承,张教授接着便报了自己的位置。
不到二十分钟,只听一个男声响起:“张教授”
在座的三人循声看过去,然后除了张教授,其他三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你们”男人走过来,在张教授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