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散发着柔和哑光的玉玦,静静躺在木盒之内。
严嘉看过那照片太多次,所以对这块玉的形状再熟悉不过。她怔忡片刻,猛地反应过来,握着玉玦,跑出到门口的保安室,急促问道:“送快递的呢”
小周一脸迷茫,指了指外面:“签收完就走了。”
严嘉赶紧往外跑,下了几级台阶,走到博物馆外的街道边上,左右张望了一番,午后空旷的大街,除了几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便再没其他。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想了想,折身来到保安室:“你把刚刚快递的监控掉出来,让我看看。”
小周不明所以地照着她的话做:“快递有什么问题吗”
严嘉摇摇头,蹙眉盯着电脑画面。
博物馆的系统做得向来很好,电脑画面非常清晰。但是那位快递员,穿着一件快递工作体恤,带着一毫无社交经验,也没有常人从家庭到学校到社会这种最普通的社会化过程。所以他是简单单一的,就连思维也是单线的。于是做任何事,也就容易专心投入。
由于这些日子以来,齐临每天都要烦严嘉至少好几遍,如今却是给他送饭时,多问他两句话,都要被他制止住,嫌她打扰了她。这样子一下被他打入“冷宫”,严嘉还真有点不习惯。
连同这种待遇的,还有齐临的猴子弟弟,每次严嘉进门时,小猴子都会蹦上前,叽叽喳喳像是要向她投诉,当然,结果都是换来齐临一声“闭嘴,不然把你送去动物园”而终结。
习惯归不习惯,严嘉倒不觉得失落或生气,有时候还觉得他这样认真挺好玩的。她不知道他到底如何研究那块玉,只见他房间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打印资料,每天对着那块玉,然后埋头在这些资料中,几日下来,胡子拉碴,眼见着又要恢复犀利哥的风格。
严嘉好几次故意用各种方法,引诱他从这种浑然忘我的状态稍稍走出来,但都没有成功。甚至在她下班时,提出请他去吃那家他赞不绝口的两分熟牛排,他也只从书堆里稍稍抬起头,一脸纠结的思考片刻,就马上下定决心:“我还没弄清楚这块玉,不可以断了思路。”说完,又想到什么补充了道,“但是可不可以先攒着,等我弄清楚后,你再请我”
“不行过期作废”严嘉笑道。
齐临悲痛地深呼吸一口气:“好吧”
说完又埋下了乱糟糟的脑袋。
竟然连美食都不能诱惑
严嘉败兴而归。
......
找到玉玦一事,严嘉已经通知远在海外的尚仲佟。这位收藏家对他们寻找古玉的波折过程,略有耳闻,表示深感抱歉。但因为有事在身,不能马上回来当面感谢,只希望玉玦留在齐临手中,能让他好好研究出一点所以然。
而等到齐临出关,是在齐风再次回来之后。
不过严嘉不确定,他是因为齐家大公子的驾到,还是因为那块玉已经被他研究出了一二,所有有闲工夫出来放个风。
齐风这次回来,一来是终于得知自家亲弟弟因为帮人寻找一块古玉,断了一条腿;二来是则是因为要在国内办一个展览,算是公务在身。
齐风回来的当天傍晚,便履行几个月前的程诺,请大家一块吃饭。加上艾晓玉和于成,一行六人。
时隔一个多星期,齐临从他那间房子出来时,已经是又是头发遮眼,胡子遮大半脸的野人。齐风对他是见惯不怪,倒是艾晓玉吓了一跳。悄悄躲在严嘉身旁,痛心疾首低声道:“齐临怎么能这么糟蹋他的美貌啊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严嘉很想大笑,但鉴于温文尔雅斯文俊逸的齐风在场,她只得忍着,只抿嘴轻笑了笑。
吃饭的地方,就在博物馆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雅致的包厢内,十人圆桌,宽敞有余。
因严嘉走在齐风身后,齐风在李家裴旁边落座后,用手示意旁边的严嘉,叫她在自己另一边坐下。
严嘉从善如流。
齐临磨磨唧唧走在最后,前面五人坐好后,他的位子便剩在了于成旁边,离严嘉隔了艾晓玉和于成两人。
他似乎对这个位子不甚满意,坐下后,看着齐风拿着菜单微微倾身到严嘉旁边,与她商量点菜时,抿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起身,抬着自己身下的椅子,绕到齐风和严嘉之间,硬生生挤了进去。
众人皆是一愣,齐风反应过来,笑道:“你要坐在我旁边吗”
齐临不回他,只顾着将椅子拉进去坐好。
严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起身道:“齐临,你要坐齐大哥旁边,跟我换下一下就是,干嘛把椅子搬过来这么麻烦。”
她对他的举止,不解也不以为然,说完便绕过去,在另一方空着的位子坐下。
齐临视线随着她移动,有点着急的样子,也跟着起身。但因为刚刚他硬齐风和严嘉座位之间,以至于自己身下这椅子有点挤在里面,手忙脚乱才推开旁边的空椅得了自由,跟着严嘉绕到她旁边坐下,还特意将椅子拉近了一些。
在坐的人,看着他的动作,似是有点不可思议地静默了片刻,仍旧是齐风先反应过来:“原来齐临是要跟严嘉坐在一起。”
众人恍然大悟。
被齐临这样一闹,严嘉不由得有点尴尬,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你干嘛踢我”他很不给面子地道。
严嘉愈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白了他一眼,小声道:“这桌子这么宽,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别靠这么近么”
齐临却更加靠近,还伸长脑袋,在她脸侧:“你是不是怕我没洗澡,我出门洗过的,就是没来得及刮胡子。不信你闻闻”
他对于周遭人的目光,毫不在意,丢人的终归只有严嘉自己。
于成艾晓玉包括一把年纪的李家裴,都忍不住轻笑,齐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齐临,你就别为难严嘉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严嘉脸都红了”
严嘉知道齐风误会了两人关系,但这种时候,也不方便解释,只能咬牙切齿地腹诽齐临。
齐临闻言歪头看向严嘉,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一脸莫名其妙:“我没为难你啊你为什么脸红”
严嘉实在忍不住,深呼吸一口,轻喝道:“坐好”
齐临见她表情是有点不太好的样子,只得悻悻坐好,只是两人的椅子还是靠得很近。
严嘉的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她和齐临确实已经算得上亲近的朋友。
因为齐临的行为举止与众不同,并且屡教不改,她已经习惯他时常对她表现出来的亲密。
他们甚至在医院的时候,算是同床共枕过一晚。但这些亲密,对于严嘉来说,没有任何暧昧的含义。
只是她现在才知道,这种齐临做起来自然而然的亲密,一旦放在旁人的视线之下,必然就有了特殊意义。
严嘉在所有人脸上看到的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当她将视线转到旁边罪魁祸首身上时,齐临却只顾着出关后的大快朵颐,完全不知道自己和严嘉,已经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焦点。
齐风大致是终于发觉严嘉脸色不对,稍稍收回脸上的笑,正了正色,开口问那个正在与食物奋战的家伙:“齐临,这几个月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齐临头也不抬地回:“还行。”
齐风打量了下弟弟:“我见你穿的衣服都不是之前那些,你自己会买衣服了”
“严嘉买的。”
哇严嘉仿佛听到艾晓玉八卦的心声。
“那你这段时间吃得习惯吗”
“张阿姨做饭不错,不过我最喜欢吃严嘉给我煮的面。”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在她家煮的。”
都已经带回家了严嘉接收到了舅舅眼中好奇的疑问。
“对了,你之前腿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临不耐烦道:“你多烦啊肯定会告诉老妈,到时她肯定会嘲笑死我。反正有严嘉照顾我,我才不要你管”
有了媳妇就不要哥哥艾晓玉和于成,心中默默地为齐风流了几滴鳄鱼泪。
这一番对话下来,严嘉知道,自己和齐临的友谊关系,怎么看都不可能太纯洁了
她默默翻了好几个白眼,认命地戳了戳碗里的菜。
齐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片刻后,淡笑着道:“严嘉,这段时间真是多谢你照顾齐临。”
严嘉讪讪笑笑:“齐临是齐伯伯的儿子,齐大哥的弟弟,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这话落音,她旁边的齐临立马不干了:“我不是我爸的儿子,我哥的弟弟,你是不是就不会照顾我”
严嘉白了他一眼,瞥过去不理他。
可在旁人看来,这微妙细小的互动,大致也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晚饭结束散去的时候,严嘉发觉自己落了东西在博物馆,只能跟齐家兄弟一到再回去一趟。
齐临吃得太多,没心没肺地跟严嘉告别,回了三楼属于自己的房间。
严嘉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时,齐风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笑着对她道:“小嘉,要是不急着回家的话,可以聊聊吗”
他丰神俊逸地微微斜靠在门边,自有一派慵懒的优雅。看得严嘉有点一刹那的怔然,她反应过来,立刻笑回:“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