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你……”海珊把手机拿远一点儿,想想话筒里男人那慵懒的腔调,脸不觉红了一半。不过,她心里着急,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秦明,我才不是骚扰你呢,我找你是有急事,是颜熙姐……”
“夫人?夫人怎么了?”
秦明的眼睛骤然睁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像是真发生了大事,电话里,海珊的声音都急得变了调,“颜熙姐她……她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秦明稳了稳心神,让海珊先拦住颜熙,自己随后就到。
别苑内,颜熙一身简单的白裙,肩上一个象牙白的背包鼓鼓地装满了东西,像是简单的行李。她的眼神很坚定,一定要走,看到秦明了一样没有缓和。
秦明上前小心地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颜熙的眼神里突然就多了一层委屈,“秦明,你不要管我,我要回自己的家。”
“夫人,云总不在,特意让我照顾您,您怎么能半夜回娘家呢?”
“这个你不必管,我说要回去就是要回去。”颜熙头一低,向前迈步就走。
海珊连忙拉住她,让她不要走,“颜熙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这样走有多危险啊!一点儿也不浪漫。”
秦明心想,海珊倒是成熟了不少,竟然懂得“浪漫”二字。
他没有再多想,也尝试着问清楚颜熙原因,颜熙站在月光下,像皎洁的女神。又因为眉眼间的愁绪,更有一种哀婉的美。
“秦明,云漠他没有去美国,是吗?”颜熙的话说到一半,略略停顿,对着夜空中的明月看着,秦明抬眸望过去,张口想说什么,又沉默不语。
颜熙有她自己的主张,并不理会周围,而是继续说道,“云漠有事瞒着我,就是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呆在他的家里不走呢?我要回自己的家里去。你们都不要管我。”
“夫人,我们怎么能不管呢?”秦明急得嗓子突然就哑了。
这个时候,如果颜熙真地要走,他可怎么拦?
“秦明,你们家云总裁说了,不要让你告诉我他的行踪,是不是?所以你守口如瓶,还编了谎话来骗我?”
“夫人,您……我哪里敢。”
“你怎么不敢?有你们家云总裁授意,你可是什么都敢!”
秦明自觉什么也不敢。
可是,他确实编了谎来安抚颜熙。
颜熙是真心地失望了,直接朝门外走去,“秦明,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能让你为难,我也不想再等着云漠。今天我才知道,我和云漠,我们之间的爱情原来是这样脆弱,他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或许,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我真地好失败……”
“不,夫人,您和云总伉俪情深,是一般人怎么也学不来的。云总他……”
“他没去美国,他去哪里了?”颜熙就这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向秦明求证。秦明支吾不说,她就再闹,并且直接走到了云栖苑的大门口。秦明侧着身在一边追着,真是心急如焚。
“呃,海珊我肚子疼。”
颜熙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捂着小腹处,痛苦不堪。
这下秦明没有了主张,他真怕颜熙出什么事。
“夫人,您先到房间里吧!”
“我不……秦明,我担心云漠,云漠却不信任我,这样的事,我一想就心里生气,一想就肚子疼……”
“夫人,您快别这样,云总就是怕您担心……好,我说,我说……”
*
夜半,祠堂里灯光晦暗。
有看守的门卫在苑内虚晃一周,只觉得周身透着凉嗖嗖的风,于是,就缩手缩脚地进了亮着灯的值班室里,本想早早地睡下,可是一想到云漠还在祠堂里,又不敢,只能用力地撑起了眼皮儿,尽心地盯着。
可夜里人犯了困,又是怎么能挡得住呢?还没有几分钟,头就如捣蒜一样了。
要说以前这里没有人过来,晚上值班都可以早早睡下,现在云蓉经常半夜里过来,加上今天云漠来了祠堂,又一直没有走,所有值班的人,哪个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道白衣闪过。
两名值班的保安,吓得抱在一起。一会儿看到一个黑影和那白影做伴。灯光虽然不清,可是,再仔细一看,看清了那是两个人。正想着是两个人,门突然吱呀被从外面推开了。
保安吓得朝后一看,正看到秦明的人站在门口。
是秦明!
原来是云漠的总裁助理。
保安从椅子上跳起来,两人同时朝门外挤,最后,穿着有些歪斜的警服站到了门外的岗哨上。
这时他们才看清,外面的白影就是那位未来的云夫人金颜熙。
*
祠堂的大厅里,对开的门朝着两边开拢。室内泻下一片清辉。
一个挺拔的背影正背对着门而跪。
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这深夜里一个一个透出幽幽的清辉来,像是蒙着一团雾。又仿佛在这里的牌位都会有一个人的魂灵守在这里一样。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近。
云漠并不分心,只硬铮铮地跪在原处不动。
——“颜熙,你来啦!”
脚步声停下,云漠并不回头看,却敏锐地听出是自己的女人过来找自己。
听着她不作声,是站在门槛外默默地生气么?
云漠只好让颜熙先进来,“颜熙,我本来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早知道你会过来找我,我是决不会瞒你的。”
云漠的余音未落,颜熙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在颜熙看来,自己丈夫跪着,自己也一定要跪下。
颜熙把背包放下,曲腿向下跪,云漠眼疾手快,适时地拦住了她,“夫人,不许这样。”
“云漠,你既然跪着,我怎么能不跪?”颜熙的声音坚定不移。云漠无奈,只好把云蓉平时跪拜的地垫拿了过来,摆好,颜熙扑通一声跪下。
夫妻两人同时跪着。
那样地专注,那是一种相知相守的坚定。
“云漠,你在这里跪着,是奶奶罚你的吗?”颜熙问。
“不是……”云漠想到还有事没有跟颜熙说,喉咙一紧,声音慢了许多。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跪吗?”
“颜熙。”
云漠听着颜熙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疏离,心里难受。他只想着颜熙怀着孕,许多事,可以不用告诉她,以免她跟着着急。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女人最怕的不是困难,而是害怕亲人的隐瞒和疏远,“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这次所涉及到的事是……是关于和裴芸芸结束婚约的事。”
云漠稍做停顿,继续说道,“本来裴芸芸对云逸有养育之恩。她在观涛阁里住着,只要她不再做坏事,我就不予追究。这次是她主动提出了要结束我们之间的订婚关系。我答应了她的条件,违背了爷爷当初对我的指婚,我这是不孝,所以,我理当来祖宗牌位前跪着。”
颜熙静静地听着,凝神想了一会儿,问,“云漠,裴芸芸把云逸带走了吗?”
“嗯。我跟她约定,每周接云逸回云栖山庄一次。”云漠答道。
有夜风过,依稀听到了房顶上角铃的声响。
颜熙没有看云漠,就是长久地沉默不语。
风又灌进了祠堂里,在两个人影间打着旋。深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寒气。云漠的手露在外面,察觉到了冷气,他劝颜熙回去,颜熙回去,颜熙就是不语,还把脊背挺得笔直,“爷爷,云家的祖先在上,云漠毁婚,完全是因我而起,我在这里和他一起跪着,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给祖先跪着,愿云家的祖先能原谅我们。”
听到自己女人这样说,云漠的心里一绞一绞地疼。
这祠堂里下跪的事,哪里有自己女人的份,她却一定要陪着。
云漠的手在暗夜里伸出去,在指尖将要碰到颜熙的时候,有月光照在他的手上,那手白亮亮的,就这样当着众位祖宗的面用手拉扯自己的女人,实在有些不妥。
颜熙就这样一心一意地跪着。
她中午就没有睡,到这个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要不是心里有一股子信念支撑着,早就倒下了。
她怀了身孕,坚持也是有限度的,没有多久,她就软软地一声,“云漠,我不行了。”说完,人就朝后一仰。
——“颜熙,颜熙!”
云漠心里一直悬着,没有想到她是困了,而是以为是体弱昏倒了,心里一急,抱着她就出了祠堂。祠堂外,秦明站在车外等着。一看到两人出来,立即打开了车门。云漠让秦明直接开到云栖山庄的医院里。秦明一看这架势,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车子匀速行驶着,颜熙头枕在云漠的腿上,她悄悄地用手指抠了抠云漠的西裤。
云漠借着偶尔地光亮,低下头看,正遇到颜熙看向他的,晶晶亮的眼神。
他把自己的头再凑近些,就听到颜熙贴着他的耳朵,用细微却坚定的声音说,“云漠,你别折腾我了,我困了,我想睡一会儿。我哪都好,宝宝也哪都好,我们回云栖苑吧!”
云漠的眼珠儿在眼眶里旋了一周,回想刚才的事,这才悟出点什么来。
难不成,自己女人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