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雨，今年的春雨尤为多，担心旱的农民开始担心涝。
    城市里，出租车司机乐了，个位数的活儿不拉，人多不拉，最好是一个一个的，一趟车拉三到四个人，赚三到四份的钱。
    上班族遭殃了，公交车挤的如同沙丁鱼，心宽一些索性就在单位呆着，等待着雨停或是晚高峰过去。
    王满囤半个小时前从茶馆和徐斌分手回到分局，在办公室内打了两个电话，看了看警服很干净也就没有拎着回家去洗，一边向楼下走一边给女儿打电话，想要一家子晚上去吃火锅，春雨冷，吃点热乎的暖身子。
    电话打通了，结果却让王满囤呆立在分局办公楼门口，职业让他拥有常人没能拥有的镇定，但骨肉至亲的血缘亲情又让他难以保证自己的情绪稳定。
    雨滴拍打在平整光滑的台阶上，啪啪的声音如同子弹过隙在自己的心脏间穿过，王满囤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分局长，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坚强，脑海中甚至闪过只要绑匪不对女儿做什么，他什么条件都答应的愚蠢想法。
    陆地巡洋舰呼啸的开到分局办公楼前，隔着十几层的台阶，徐斌在后座的车窗打开，看到王满囤失神的模样，示意左朗绕到一侧直接开到台阶上的大门口缓台前去接他。
    “上车，王局，王晴的事情我知道，跟我来。”
    这句话，就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被太阳顶开了一条缝隙，阳光照亮了阴暗的天空，空气中的阴冷被那一缕阳光直接射穿，王满囤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四周看了一眼。快速的开门上车，迫不及待问道：“小晴被绑架了。”
    徐斌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刚才你我谈论之人做的，已经确认了身份。现在。估计人已经救出来了。”
    王满囤情绪有些失控，抓着徐斌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
    徐斌拿出烟。示意王满囤情绪平复一下：“这几天我的人发现有人盯梢王晴，跟我说了我就让他们注意着，今天下午我们俩喝茶的时候，王晴逛街被人抓走了。”
    王满囤眯着眼睛接过徐斌递过来的香烟。狠狠抽了一口，眼中放射出狠辣的光芒：“你打算怎么办？”
    徐斌身子向后靠，淡淡言道：“老王，不是我想怎么办？是你想怎么办？你说放人，我现在马上就放。”
    王满囤侧头盯着徐斌，对方表情如常，良久之后他才点点头：“徐总。 你该知道，我背后的人不是你能触动的，而我，随时随地会被他们如蝼蚁般捏死。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但我们可以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会跟上面说，与你见面。”
    徐斌笑了：“王局，你误会了，我也不是拿人把柄威胁人的人，只是觉得你王局不该沾染上一些脏东西，人可以先放，慢慢收拾呗。”
    王满囤哼笑：“今日都能狗急跳墙绑架我女儿了，他日……”
    话至此，手机突然以一种很怪异的铃声响起，他迅速接起，身子向远离徐斌的一侧挪了挪，同时拿着手机的手顺势按动侧键降低通过音量。
    “好，我知道了。”
    似乎重新找回了主动权，王满囤挂断电话平静说道：“见不见你，取决于你的贡献，不过上面说了，你徐斌有多大的胃口都可以，我们保证会让你吃不下去。”
    徐斌笑了，富贵险中求，王满囤只是个传话的，他也没有想过要利用王晴这件事真去威胁王满囤，他背后的利益链不管多大，都不会拒绝一个帮助他们赚钱的人，只要徐斌一日没有在他们未同意之前去私自探究他们的利益链成员，他吞的越大，在他们的眼中就越为重要。
    ………………
    春城除了主干道之外，有着多如牛毛的田字格街道，随着城市的发展交通压力愈发增大，单行道开始大行其道，在靠近环路的城市中心边缘，柏油路有些破损，在这雨天通过会因为高低起伏不平而迸溅起大量的雨水。
    和顺水泥厂。
    破旧到已经模糊的牌子，老旧的大门锈迹斑斑，地面被雨水拍打没有任何痕迹，不远处的厂房也都透着许久不用的陈旧，如果有附近居住的人你打听一下，得到的是这水泥厂停工都好几年了。
    徐志武带着一个从乡下来的发小穿着雨衣站在门口等待着，看到车子过来从里面将大门推开，让车子进来。穷山恶水多刁民，徐家的老家那里也算得上是穷山了，十里八村调皮捣蛋也不少，现在看到别人都在徐斌这里找到了出路赚钱，也想着过来，最初是想要玩无赖那一套，结果到了这边就让麻有为给一通收拾老实了，徐志武根据远近亲疏和人的大局观留下了两个，平日里总要有一些小来小去的事情处理，你横不能什么事都让麻有为上来抡拳头吧，这两个都是膀大腰圆炮头金链子，外表看是有一定杀伤力的，但徐志武清楚，真正双全要他们没什么用，要会来事有眼力界，才有可能在七号生存下来。
    这段时间，这两位跟着徐志武就是脏活累活都干，徐斌回来见了他们没说什么默认了他们留下来，今儿可算是见到大场面了，里面都不能单纯用刀光剑影来形容了，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颠覆性的画面。
    杂草丛生，破烂透着老旧，能看到偶尔角落里一堆堆的排泄物，打开窗户你都能闻到经年累月被当作厕所的尿骚味，这雨一下，味道更大，沉积在墙根下草丛中土地内的味道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如果你往深处看，这废弃水泥厂两个凉亭的内，能看到落满灰尘的报纸和一些手纸、卫生-巾、还有包裹擦拭的套套，这里的夜晚是安静的，不少没地方去啪啪的年轻人，偶尔会选择这里。
    仓库门前的土路能看到车辙印，当车子到门前时，大门向内打开，让车子可以进入到仓库内。
    看到王满囤从车上下来，捷达车内还是惊魂未定的王晴打开车门哭着扑到了父亲的怀中，她不仅被绑匪吓坏了，也被营救的人吓坏了，亏了营救她的是熟人，否则她连继续在这仓库呆下去等待父亲到来的勇气都没有。
    仓库内，除了王晴之外还有三个站着的人，一个是徐志武带过来的负责开关大门，一个西门吹雨站在那里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刀，很认真，生怕上面留下一点的血迹和灰尘，而剩下的一个麻有为，那就是在演练拳法，在金刚的拳馆总给苍破虏当靶子，偶有双全叔让他办事的机会，小喽啰们在他的面前就是挥舞拳头的靶子。
    地上有两只断手，有一个网球袋，里面有两把锯短的猎枪。
    仓库内不缺柱子，一个上面绑俩，一个个鼻青脸肿鲜血吐了一前襟，身前地面也都是，还有两个被捆在地上，鲜血流淌了很多，脸色苍白，断手只是被用衣服给狠狠勒住当作止血办法，现在来看血是止住了，这是这两个人的状况很糟糕，一条命扔掉了半条。
    高胖和矮瘦也同样被捆在柱子上，看到王满囤他们竟然是一种从绝望中看到希望的表情：“王局，王局，我们错了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我保证，再也不跟你为敌了，你要怎么样都行。”
    王晴此时在父亲的安抚下才抬起头，看着徐斌，一种隐隐的敬畏从心底而生，上到陆地巡洋舰中，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的透过窗户望着外面。
    王满囤指着那矮瘦先给徐斌介绍：“x道街的瘦狗。”又指着那高胖男子道：“分局的。”
    徐斌笑了笑：“王局，你定。”
    言外之意，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我也不需要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都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没想要用这件事让你有把柄在我手中，甚至你要开口，我的人完全可以让他们从人间蒸发，这反倒是我的把柄落在你手中，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
    王满囤点点头，他和徐斌的关系已经理不清了，利益合作关系、互相提防关系、朋友关系、恩人关系……只要一日没有彻底对立，这些关系的优势都会发挥出来，一旦有朝一日决裂站在对立面，那这些关系的弊端就会一拥而上，彻底让两人不死不休。
    “报警吧。你们走，我来处理。”
    徐斌挑了挑眼眉，表示无所谓，此事到此刻为止，之后任何事都与自己的人没有关系。
    这边王满囤拨打报警电话，那边徐斌带着人离开，而仓库内所有其他人，都在王满囤报警时，以一种感激的目光望着他。
    “想活，就知道该怎么说，瘦狗，你也混这么多年了，该知道刚才那几个人中有敢下杀手的。”
    瘦狗叹了口气，点头，绑架是不小的案子，但至多也就是牢狱之灾，那些人，既然脸敢露，车敢露，就不怕自己等人有机会报复，因为，王满囤拼尽全力也不会给自己等人机会。懂事顺着王满囤的意思来，还能活，不懂事或许不一定死，但一定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