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七章
    贺一格眉头轻轻拧了拧：“你吃得惯？”
    “怎么吃不惯？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是甜的。”裴允儿的声音有些低，眸光盈盈地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她的手正挽住贺一格的手腕，门却是陡然之间从外面打开了。
    ***
    空气有着一瞬间的凝窒，眸光相对之间，只觉得心脏的位置被什么猛地揪住，无法呼吸，又生疼得厉害。舒梓乔的目光落在裴允儿挽住贺一格的手臂上足足有几十秒钟，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男人低沉沙哑的磁性嗓音淡淡响起：“你怎么过来了？”
    “哦，听唐嫣说你叫了外卖，外面的东西吃多了不好，所以做了些便当。”舒梓乔回过神来，走到办公桌前，把便当盒子放下，“裴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吃一点，我带的分量，足够两个人吃。”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裴允儿笑着，松开了挽着贺一格的手，目光落在还冒着热气的菜上，“梓乔，你还真是有心，这些菜是亲手做给博之的吗？我真的能吃吗？”
    裴允儿的目光望向了贺一格，男人眸色黑沉，嘴角紧抿，显然是有了几分不悦。
    “只是便饭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听说裴小姐签约了贺氏，其实应该找个机会请裴小姐吃顿饭的，这顿确实是过于简陋了，不如，我们请裴小姐到外面吃吧，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是对着贺一格说的，男人的目光只是轻微地扫了她一眼，在办公桌前坐下：“既然饭菜都做好了，何必浪费？梓乔，你再去找一副餐具过来。”
    “好。”
    舒梓乔轻勾嘴角，走到门前，眼角的余光，裴允儿已经在贺一格对面坐下，两人似乎聊着跟公司有关的话题。舒梓乔深呼吸了几口，才迈步走开。
    推门的那一瞬间，她是看得分明，裴允儿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眼神。对贺一格，也许她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可是贺一格不该会给她任何机会的。他怎么会给她机会呢？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她怎么想？她再怎么宽容大度，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因为爱情会小心眼的女人，他就没有想过她的处境吗？除了裴允儿，难道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
    找到餐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裴允儿已经开始用餐了，她清脆的嗓音银铃一样地响着：“博之，梓乔做的饭菜味道真好，你可真是幸运，有这样的妻子。”
    “谢谢裴小姐的夸奖。”
    裴允儿转过头来，笑得眉眼弯弯，目光中的神采会让她想到那个时刻，她满心以为贺一格已经属于她的时候，那样的自信贺快乐。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呢！梓乔，你做的菜口味很合我胃口。博之，你也快尝尝啊！”
    她把舒梓乔放在桌子上的餐具推到贺一格面前：“博之，吃过饭我们就要开始拍摄吗？听说时间很赶，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连夜加班的，你不用顾及我。枪伤都已经是那么久的事情了，更何况林姨已经看过了，药我也带过来了，没什么大碍的。”
    枪伤？林姨？
    舒梓乔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太阳穴的位置针扎一样地疼，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果然是这样的，虽然裴允儿和贺一格并没有做什么，但只是这样看着他们，她就觉得浑身难受，每个毛孔都在排斥，她甚至恶心想吐。
    舒梓乔，你的理智呢？你的宽容呢？你的淡定呢？还有……你的信任呢？
    他曾经救过你一命，他曾经在记者招待会上给你正名，他曾经抵触自己的母亲一次次地保护你，他曾经不顾爷爷的意思拼命找寻……才多久的事情，你忘了吗？不过就是一个裴允儿，你就这样自己乱了阵脚？不，这不是你……
    “梓乔！”裴允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裴允儿笑了笑，“梓乔，想什么想那么入神呢？都叫了你好几次了！”
    “可能有点困了。”舒梓乔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
    贺一格的目光望过来，他已经站起了身：“如果困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晚上还有个拍摄，我要过去看看。”
    “会很晚吗？”舒梓乔也跟着站起了身。
    “应该不会。”
    “如果不会，那我也过去吧，刚刚我让司机先回家了，这么冷的天，就不要折腾他再跑一趟了。”
    “……”贺一格沉默了几秒，“那随便。”
    跟随着来到的地点是一个摄影棚，摄影师跟裴允儿交代了几句，就拿着衣服让她换。
    “把暖气开大一点。”贺一格沉声道，“裴小姐才下飞机，今天的摄影就半个小时，其他的明天补拍吧！”
    “是，贺总。”
    “服装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吗？”
    “裴小姐这么漂亮，绝对会拍出惊人的效果，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贺总，您可以放心回去休息……”
    “我十分钟之后再走。”
    工作人员于是不再吭声，只是舒梓乔也曾经在贺氏待过，她也是清楚的，贺一格从来没有时间去关注这样的事情，哪怕是一分钟。
    裴允儿穿着一套运动系列的服装出场，到底是人美，怎么样打扮都是漂亮。舒梓乔看着灯光下搔首弄姿的女人，又看看旁边目光深邃的男人，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她的性格寡淡，又过于刚硬，实在没有办法再看下去。
    夜色，已经全黑了，冷风吹过来还是太凉。舒梓乔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又任凭风吹到自己的脸上，试图让自己更为清醒一点。身上忽然有了淡淡的烟草味道，舒梓乔转过头来，正迎上男人漆黑的眉眼：“怎么这样站着？该回去了。”
    “……”心底有一阵温热，简直就要逼出眼泪来，那一瞬间，她看到那个熟悉的温暖的男人，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车子一路行驶，他都没有开口，舒梓乔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低声道：“你在生气？”
    男人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冷：“我不喜欢受人监视的感觉。”
    “……”舒梓乔攥了攥手心，“我不过就是给你送饭，这是监视？”
    “你没有打电话，甚至没有敲门。”贺一格看了眼身侧的舒梓乔，“而且，你明明就对裴允儿签约贺氏有意见，并且一直都在关注。这样忽然之间闯进来，你敢说自己心里不是想着要撞到些什么？”
    “撞到些什么？……你觉得我是想要撞到些什么！难道说，我来你的办公室，也一定要有预约？贺一格，你什么意思！”
    “早就想吵架了是吗？我明白。”贺一格浅浅勾唇，“但是我累了，不想跟你吵。舒梓乔，我一直觉得你明白事理，没想到你也这样胡搅蛮缠。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如果没有了信任，其他的，都没有丝毫意义。”
    “……”
    “我早就跟你说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你就别再添乱了。允儿是我费了很大努力才请来的特约模特，如果你没有办法平衡自己的心态，我建议你以后别再来贺氏了。”
    “……”
    明明整件事情没有道理的那个人是他，到了最后，道理全数都逃到了他这边，舒梓乔的目光望着车窗，许久才道：“我没有感觉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但若是你执意这样觉得，我听你的。诚如你说的，夫妻之间需要信任这个支点，我信任你。但是如果哪天，你已经不需要我这样的信任，也烦请你告知一声，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做。”
    “吱~~~“
    一个紧急刹车，舒梓乔的身子不稳地往前晃了一下，对面的车子很快绕过，贺一格攥了攥手心，踩下油门，车子又急速朝前驶去。
    ***
    几天阴雨之后，又是连续的晴天，逐渐接近年关，大街小巷上人流更盛。
    其实一切都那样平静，又带着临近新年的喜庆感。舒梓乔跟梓谦说了他的身世，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也接受了秦臻和贺森繁。秦臻激动得不得了，抱着他不停地哭。那个场面很感人，但遗憾的是，贺一格不在。
    庄乐儿接到父亲的电话，要她回到a国，应该也是接近年关的原因。那天，贺家为她摆了一个宴席，菜肴丰盛，虽然是短暂的分离，庄乐儿也舍不得，一直说以后要嫁到南山城，还喝了个酩酊大醉。那个场面很震撼，但遗憾的是，贺一格也不在。
    连续几天感觉身体不适，舒梓乔单独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语出惊人地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两周。她的心情很激动，拿着化验通知单，双手颤抖，走路的时候险些撞车，惹得一阵大骂。那个场面很惊悚，当然，他还是不在。
    是，他虽然天天都回家，但事实上，他已经不在很久了。
    贺复云会问，秦臻会说，裴允儿回到贺氏，在南山城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知道爷爷和母亲都跟贺一格谈过，她也试着想跟他谈，可他甚至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贺一格这样的人，若真是变心，怕是十头牛都没有办法拉回来吧？
    他真的变了吗？她还是无法相信。
    可她又不得不信，因为女人的感觉，总是那样敏锐的。
    所以，这个怀孕的消息，她迟迟都没有告诉他。这段婚姻这样走下来，真的是历经磨难，她曾经以为会毁灭在苏洛青醒来之后，曾经以为会毁灭在秦臻的那一叠证据里，曾经以为会毁灭在苏洛青醒来之后，曾经以为会毁灭在裴允儿回来之后，曾经以为会毁灭在贺复云的执意阻挠面前……
    若真是无法再走下去，那么也是毁灭在自己手里，心不在，才是真正的毁灭。
    手机响起，她划开手机，唐嫣这几天每天都在给她打电话。她在公司里，跟裴允儿当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当然不舒服。只是有一次，还听说贺一格因为裴允儿怒斥了唐嫣一顿，唐嫣气得在电话里直哭，干脆后来写了一封辞职信。
    贺一格也没有要挽回的意思，唐嫣就接连了三四天都没有上班。这是不是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舒梓乔常常会想各种画面，常常又是那些曾经的恩爱冲撞开了现在的想象画面，她依然无法相信，在越来越多的舆*论声音中，她依然没有办法去相信。
    一个人的改变,怎么能,怎么会这般彻底?
    “梓乔！我告诉你一个人神共愤的消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几月几号吗？”
    舒梓乔笑了笑：“是不是太跳跃了？人神共愤的消息跟什么日子有关吗？“
    “那当然有关！今天是*节啊！*节，你忘了？“
    “……”*节？她真是忘了。
    “我在街上看到以前的同事，听说现在的裴允儿更得势了，今天还收到一束匿名的玫瑰花啊！大家都猜测……哎呀，不说了不说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啊，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喂，梓乔，你在吗？在听吗？……梓乔？”
    舒梓乔手中的手机几乎滑落，她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喧闹的人流中，一抹红色羽绒服的身影，她的身侧，是那个尊贵亮眼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在人群中卓越而出的男人，贺一格。
    脑袋是有着一瞬间的空白的，一周多的时间，她跟贺一格两个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他要她理解，他说他很累，所以她信任，即便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的信任，可她还是想着念着那些曾经，一遍一遍地去震撼自己的内心。可是现在这一刻，她知道，她麻木的，感动的，只是自己而已。
    她只是不明白，她一次次地告诉他，若是有任何厌倦，她便会退出，不会给他增加任何困扰，他何必还要这样辛苦？
    旧爱新欢，果然是不敌曾经的那段情，哪怕这个女人对着他做过那么多是事情，但那声枪声，同时也已经打在了他心底吧？那个时刻他的焦躁不安恐慌，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舒梓乔，你凭什么那么自信呢？
    她冷冷地勾了勾唇，朝着那两个身影走过去，人很多，要走过去并不容易，脚步像是铅一样地沉重，直到她站到了他们两人面前，裴允儿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笑点着旁边的一处灯光：“博之，你还记得吗？我最喜欢紫色的灯光，有一次生日，你就给我点亮了满树的紫色灯，好漂亮，博……”
    转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舒梓乔的存在，她看看身边沉默的男人，再看看清冷的舒梓乔，不由再度挽住了贺一格的手腕。这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是目光对视，一个深邃，一个冷然。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裴允儿不清楚；但唯一清晰的，是贺一格并没有对着舒梓乔提出什么。
    现在这种状况……
    “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只是淡淡掠过裴允儿，便直接落到男人脸上。贺一格皱了皱眉，裴允儿笑了笑：“今天公司庆功宴刚结束，所以博之……”
    “我没跟你说话，请你闭嘴。贺一格……你不准备跟自己的妻子解释一下，这样浪漫的*节，陪着自己的员工，是什么意思吗？”
    脑海里想过无数次措辞，只要几个字，就可以，可是到了这一刻，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口。他只是望着这个倔强的小女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瘦了许多的小女人。他状似无谓地笑了笑，：“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啪！啪！”
    清脆的耳光在喧闹的人群中很快隐没不见，却让周遭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
    “舒梓乔，你做什么！你怎么能打人呢！……博之，你怎么样……疼吗？是不是很疼？舒梓乔，你是不是疯了！凭什么打人！”
    “就凭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就凭他对婚姻不忠的态度！”舒梓乔冷冷地看着裴允儿，伸手也是朝着裴允儿一个耳光，“还有你，做人家的小三，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你！”裴允儿又羞又恼，贺一格的目光却是锁着眼前的女人，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再打回去，舒梓乔冷笑了一声，目光轻轻淡淡，那般不屑，声音也飘到了干冷的空气中，很轻，却震撼。
    “贺一格，我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