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最好不要告诉靳恺诺,不然以他的脾气,肯定不让你去,到时就是逼着我们撕票而已。”
男人撂下狠话,车门砰的一声在叶芷的面前关上,扬长而去。
叶芷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才把情绪稍微的稳定下来,站在原地把前因后果都想了想,只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太可怕了,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从天然出事到靳妈妈失踪,再到靳恺诺跟靳盛天翻脸,靳恺诺被夺走一切,一件接着一件,全部都是冲着靳恺诺而来,这么多的事,如果真的都是靳律森计划的,那他心机也太过深沉,为人太过狠毒了。
脑海里闪过靳妈妈和天然的画面,叶芷的心整个的揪成一团,早上因为假的断指的事,叶家人已经报警,警方已经在查,可她的时间不多,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上多染上两条人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低声叹息了一声,靳恺诺现在病着本来就该休息,而且那些人说的也是对的,以靳恺诺的性格跟靳盛天闹成这样,他根本是连靳家都不会再愿意踏入一步,还让他去偷遗嘱或者拿遗嘱,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
这么想着,叶芷已经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跟司机说了靳家的方向,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握紧了些,她不去偷,但是至少跟靳盛天说一下这个情况,靳盛天再气靳恺诺,那也是他儿子,就算他不帮自己儿子,她肚子里还有个他的亲孙子呢?
若是能说服靳盛天把第二份遗嘱拿出来,把天然和靳妈妈平安的换回来,那日后靳盛天要写再多几份遗嘱,她也管不着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叶芷还是一个人站在了靳家的门口,她侧头看了看她和靳恺诺曾经住过的一边的小别墅,现在似乎也没有人住,靳家太大,大的她不喜欢,那种大的感觉不是富丽堂皇而是空,空的令人孤独和寂寞。
管家把她领到主宅,靳盛天似乎和家庭医生在房间里做一系列的详细身体检查,叶芷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
喝完了第二杯茶的时候,江曼倪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一见叶芷,她脸沉了沉,只是眼底浮现一抹幽光,让人看不出她的深意。
把东西都递给管家,江曼倪在玄关处换好鞋,她朝叶芷走过来:“小芷?你怎么在这里?恺诺呢?”
叶芷淡淡的看了眼:“恺诺生病了,我让他休息了。”
江曼倪心里一紧,昨晚孟子娴跟自己一起到靳恺诺那里去,把他们连夜赶了出来,她甚至现在不知道靳恺诺到底在什么地方,现在叶芷上门来了,她当然不能放过任何的机会:“恺诺生病了?那你们现在住哪里?恺诺这人不容易生病,但是一旦生病了,就还蛮严重的,如果……”
“我跟他暂时在中旅酒店,等他好点了再找房子住。”叶芷不想跟江曼倪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她伸了伸脖子去看靳盛天的房间,仍旧没有打开的迹象,她有些着急。
江曼倪看她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的抿了一口茶:“你是来找爸的吧?”
“嗯。”叶芷没多说,只是抬手看了看腕表,似乎又过去了十五分钟。
“爸今天在做身体检查,你也知道,他被恺诺接连着气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好些,昨天又被恺诺气的不行,你现在要来找爸的话,得再等等。”江曼倪大度的笑了笑,给她杯子里再倒了热茶,见叶芷不言不语,她便问,“你来找爸是什么事?是不是替恺诺觉得不公平,觉得爸把所有的都留给了恺诺。也是,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恺诺撑起了靳氏,哪会有今天靳家的地位超然,只是可惜,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你说呢?”
叶芷目光移向她:“我是替他不值,但是不值得的不是他一分钱都分不到,钱没有了可以再赚,这个我信他有能力,我替他感觉到不值的是他所谓的亲人和亲情,原来都是那么的淡薄而已。”
这话,没有指名道姓,可是江曼倪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味道了,她一下子噎住了,顿时反驳不出来,只是恨恨的瞪着叶芷,似乎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只是转瞬她的情绪便很好的控制了下来。
哼,叶芷,我暂时让你得瑟蹦跶个几天,到时候我看你哭都没地儿哭!
两人没在说话,坐在沙发上显得各怀心思。
半个小时后,靳盛天的房门被打开,孟子娴和家庭医生一同走了出来,孟子娴像是在边走边问着医生平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叶芷蹭的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孟姨。”
孟子娴一愣,皱眉看向叶芷,摆摆手让江曼倪把医生带出去,上下打量了叶芷一番:“小芷,你怎么来了?是恺诺觉得不甘心让你来的?”
叶芷摇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有些话想跟爸说。”
孟子娴眼角一跳,不悦的看向她:“小芷,我现在还能对你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你比恺诺要懂事要识大体,更是因为你肚子里有我们靳家的第一个孙子,可是你现在也跟恺诺一样目中无人了是不是?我就站在这里,你要跟盛天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叶芷有些无奈,她当然不能跟孟子娴说自己要来拿第二份遗嘱的事,毕竟谁知道孟子娴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而且她本来就怀疑这连串的事情是靳律森弄出来的,孟子娴是他亲妈,还能不知道吗?
想了想,叶芷只是坚持着:“孟姨,真的很抱歉,可是这事儿我只能跟爸说,而且我能保证对你们都没有坏处。”
“你!”
孟子娴气的跺了跺脚,似乎还想要说什么,靳盛天已经走了出来,看到叶芷,他也是怔了怔:“小芷?你怎么在这里?”
叶芷没去管孟子娴那慑人的目光,径直越过她扶着有些颤颤巍巍的靳盛天:“爸,我能跟您谈谈吗?不会耽误您的时间的。”
靳盛天怔了怔,一张老脸显得尤为的深沉,他点点头,指了指书房:“好,我们到书房去吧。”
孟子娴一听,抬步想要跟过去,靳盛天拦住她的脚步:“子娴,我正好也想跟小芷单独的谈谈,你就不用跟过来了。”
看着叶芷扶着靳盛天往书房走去,孟子娴快要气炸了,好不容易给儿子抢回来的东西,要是被叶芷三言两语的给弄没了,那她怎么办,那她儿子怎么办?
正急着,江曼倪已经送走了家庭医生,走了过来:“妈。”
“曼倪,你说要不要叫律森回来,叶芷那死丫头都找上门来了,盛天是跟恺诺生气,也是在气头上,可是叶芷肚子里还有个王牌呢,要是……要是叶芷她说了别的什么,盛天心一软,那我们……”
“妈。”江曼倪拍了拍孟子娴的手,嘴角含笑,“不会的,叶芷今天来,我就彻底让叶芷和靳家恩断义绝。”
“这……”孟子娴看着她,似乎有些害怕。
*
扶着靳盛天在书房坐下,叶芷坐在一边,她不想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爸,您还有第二份遗嘱,是么?”
靳盛天一下就僵住了,他看向叶芷:“这……这你怎么知道?”
看样子,确实是有第二份遗嘱。
叶芷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放松了点儿:“爸,不仅是我知道了,现在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知道了。我弟的落江的一直都没有找到人,也没有任何的最新进展,还有靳妈妈周蕙失踪,爸,这些您都知道,是不是?”
靳盛天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叶芷要是没看错的话,刚才提到周蕙两个字的时候,这个曾经顶天立地了一辈子的男人眼底闪过的那抹愧疚完全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您也许不知道的事,我前天接到一个电话,我不知道是谁,那人给我看了视频,我看到了天然,然后今天我家里收到了一截断指,我爸妈已经报警,我从家里出来不远,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又让我看了一个视频记录,我看到靳妈妈在里头,而他们告诉我的目的就是让我到您这里来偷第二份遗嘱。”
叶芷讲的很平静,可是靳盛天却一下子大变了脸色,像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恺诺……恺诺知道吗?”
叶芷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打电话的事我跟恺诺提过,但当时我们回拨的时候却不是当时给我打的那个人,再后来就打不通了,至于第二份遗嘱的事,我还来不及跟恺诺说,他……生病了。”
靳盛天脸色很是不好,放在一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叶芷起身,蹲在他的摇椅前,轻声的开口:“爸,你可以不在乎我弟,但是恺诺的妈妈呢?我见过的,那么好的一个女人,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可是上天却待她这么不好,她已经受够了苦头了,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我跟恺诺只想着让她安详的走过最后的时光,可现在……”
靳盛天到底有些动容,毕竟真的是爱过彼此的,念及当初的那些温情,他心肠也硬不起来,他叹息了一声才颤颤的问:“你见过小惠,她……她还好吗?”
叶芷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沉默,她不知道当年那场大火是因由什么,但是据她观察看来,跟孟子娴和江曼倪他们应该脱不开关系吧,不然为什么靳妈妈两次犯病,都是看到孟子娴或者江曼倪就那么的的反应呢,而靳盛天这个最应该在身边安慰的人,却没有一天去过,不管什么理由,在叶芷看来,他的过错比任何人都要大。
“她不好,可是我跟恺诺真的希望她能好好的过完最后的日子,哪怕是一天都好。”
叶芷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靳盛天不自觉的眼眶都红了,他颤抖着手握住叶芷的小手,张了张嘴,半晌才问出口:“她,还有多久的时间?”
叶芷心底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喉咙里堵堵的:“不到半个月了吧。”
如遭雷击一般,靳盛天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满脸都是泪,僵硬的身子开始一点点的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芷有些不解,在她看来,明明是这个男人负心薄情,把自己的妻子给推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受了这么严重伤害的那个可怜的女人天天都独自舔伤口,就算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不曾换回这个男人一次的珍惜。
可为什么,这个男人现在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若不是相爱,若不是深爱,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感情能让他这样?
“爸?”
叶芷疑惑的看向靳盛天,他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闭了闭眼,仿佛是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了一下才重新睁眼:“是我对不起她。”
还没来得及问,靳盛天已经扶着一边的椅子站了起来,看着他身子在摇晃,叶芷连忙伸手去搀扶着,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叶芷只得站在一边,看着他去低头打开保险柜从里头拿出一份密封好的文件:“小芷,我当时是写了两份遗嘱,这是最终的一份,也是最真实的一份。”
叶芷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靳盛天望着她,倒是淡淡的笑了笑:“你很像小惠,很安静,但是人很聪明,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很真,跟她一样,真真切切的。”
看着他转身,一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靳氏总裁,在此刻,叶芷却像是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悲伤,那种悲伤像是印刻在他的骨子里,只是一直隐忍着不发而已。
叶芷脱口而出:“爸,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妈的,可是为什么……”
“喜欢?”靳盛天停住脚步,回头,“我是爱她。”
爱?
叶芷怔怔的站在原地,如果深爱,可是为什么要分开,还要绝情到明知道对方状况不好还避而不见避而不谈,更能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这样的,是爱吗?
“你肯定是在怀疑我。”靳盛天自嘲的笑了,“是啊,若不是当年的那场大火,也许我跟小惠还是很好很好的……”
“那你跟孟姨……”叶芷不懂了,到底谁是谁非?
“愿意听吗?其实这也是个很老套俗气的故事,只不过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的身上罢了。我跟小惠是青梅竹马,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后来,我出国留学的那年周家破产了,小惠跟我也突然就断了联系,我辍学回来找她,怎么都找不到,找到第三年的时候,我们家给我安排了相亲,那就是子娴。她对我很好,对我也很温柔,让我在她身上看到小惠的影子。”
顿了顿,他拄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深深的看向窗外,“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我跟子娴结婚了,虽然日子没有很轰轰烈烈的,但是也算是相敬如宾。婚后第三年,律森出生了,就是那年,我去隔壁的城镇出差,偶然的机会我碰到小惠,她过的很不好,真的很不好,她躲开我,不让我靠近,可是我还是找到她了,我没敢告诉她我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之后的事就是那样的……我背着子娴跟她一起,也背着她跟子娴在一起,不过大部分都是跟她在一起,很久都没有回一趟家。
直到后来恺诺出生了,子娴把一份离婚协议放到我面前,那时候,我才知道,子娴不是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不说,什么都不说,我不愿离婚,我真不想伤了她,我不知道子娴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到了后来,她亲自去找人把小惠和恺诺接回了靳家,住在她给她们买的别墅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这样两全下去,可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是小惠的生日,我过去跟小惠过生日,子娴也带着曼倪和一群的朋友来,你也知道恺诺的性格,他一直认为我辜负了小惠,所以从小对我就很生疏,而且更是发生曼倪跟律森结婚的事,小芷,你知道曼倪……”
“我知道。”叶芷没太多的反应,只是安静的听着,“恺诺告诉过我的,他之前跟江曼倪有过一段感情。”
靳盛天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芒:“那就好。曼倪选择了律森,这个自然是对恺诺最大的打击,他还没缓过来,子娴又带着曼倪上门来祝贺生日,恺诺肯定不高兴,生日晚宴就那么闹起来了,大家都不欢而散,只是当晚刮台风下雨,我就没让子娴和曼倪回去,都住在别墅。
却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子娴的房间里着了火,我跑出去的时候,便发现子娴和曼倪都倒在血泊里,小惠疯了一样的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刀子,我……我一时间怒火冲天,把小惠推开,让人把子娴和曼倪救了出来,可等我回头的时候,整个别墅都烧起来了,我想进去救小惠,可是被律森拦住……”
说到这里,靳盛天痛苦的抱着头坐在一边,神色复杂,嘴里不自觉的喃喃自语:“我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小惠这么……这么憎恨子娴,她恨子娴,也许是因为我的不忠,恨曼倪可能是因为她伤了恺诺,可是……她……”
叶芷听着浑身都冒冷汗,原来当初的事还有这么一段儿,她不信周蕙那样的女人会真的伤人放火,反倒是孟子娴,从她初进靳家,感受到孟子娴的温柔和善,她当时还觉得其实富人家的婆婆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可到了现在,她原形毕露,为了给靳律森得到一切,甚至是来不及停一下就把她和靳恺诺给赶走。
呵,这样的女人,心思如此的深,更重要的是她能忍!
“爸,你真的认为当初的事都是妈做的?你说你爱她,可是你却不信她,你的一句不信,足足可以毁掉她一辈子。”叶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会看不出来,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靳盛天一下怔住,脸上仅剩的血色全然褪去,一句话都难以说出口。
叶芷点到为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说的不就是这样的道理?
她看得出的也就是这样,再说她也不想再多参合这些,她把拿到的第二份遗嘱放进了包包里,她不关心里头的内容,她相信靳恺诺也不会在乎,对比起自己真正的亲人来,财富和权利都是身外物,这倒是她跟靳恺诺难得相同的地方。
不再说话,叶芷扶着脸色发白的靳盛天往书房外面走,孟子娴着急的在外面等着,终于等着两人出来了,她给了江曼倪一个示意的眼神,江曼倪走了过去,看似不小心的撞了叶芷一下,手里的微型u盘不着痕迹的落到叶芷的衣服兜里,连叶芷都毫无知觉,更比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的靳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