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以死相谏

    暮云深又气又怒,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发作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谢家姑娘虽然是本王的未婚妻,不过她到底是女流之辈,所谓神医之名,只是夸大其词罢了。只不过,为了天下苍生,本王自然不会是那自私无耻之辈。父皇,儿臣愿意去疫区,为百姓们尽绵薄之力!”
    他相信玥儿的医术,然而,医术再高明又如何,那也不是真正的神仙。瘟疫至今百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治疗的办法,他绝对不能让玥儿独自一人去疫区冒险。
    太子的目的,无非是想要一箭双雕,暮云深很清楚,自己的这番举动,正好落入了太子的圈套。说他冲动也罢,这种情况之下,他才不会为了该死的顾全大局,让心爱的女人赴死。
    兴文帝却被最*爱的儿子气的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这蠢儿子,怎么能主动请命呢?可这满朝文武都退缩的情况下,小七却这样站了出来,又让兴文帝十分感动。五皇子办事不力,苏贵妃却因为害怕他沾染上瘟疫,求他快点回来。只有他的小七,为了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明知道前途危险还是自动请缨。
    “皇儿的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朕甚感欣慰。谢家女的医术的确高明,不过到底是市井传言,当不得真。你们一群大男人,莫非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比不上吗?竟然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推向疫区,丢人不丢人!”
    兴文帝沉着脸开口,明显就是不赞同让晋王和谢歆玥去了,皇帝的偏心如此明显,语气更是斩钉截铁,凡是识相的大臣,定然不会再说类似的话忤逆皇帝的意思了。
    暮云深顿时松了口气,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此事实在是太过危险,又有太子暗中算计,可谓是险象环生。若是可以不去,他当然不愿意冒这个险。
    然而,这个时候的众人却并没有注意到,那最先开口提出此事的文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毅然之色。就在兴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他神色悲愤地站了出来,言辞激烈。
    “陛下,微臣知道您心疼晋王,可是,您不能因为心疼自己的孩子,就罔顾这天下百姓的安危啊!更何况,那谢家女的医术乃是千古难遇,抽中了签王的女子,怎会是平凡之辈?微臣曾经听闻,净月大师亲口说过此女有福运,也许她便是解救那千千万万无辜百姓的活菩萨啊!微臣恳请陛下,不如请那谢家女亲口回答,是否愿意为百姓们奉献一丝心意?”
    天下百姓的安危,这样大的一顶帽子下来,谢歆玥若是拒绝,以后还要怎样在世上立足?人都是会善于推卸责任的,暮云深敢肯定,在有心人的宣传之下,世人绝对会埋怨,觉得就是因为谢歆玥不出面,才会让疫情无可控制。众口铄金,太子果然早就设计好了一切,让人进退不得。
    “陛下,微臣愿以命相谏,还请陛下以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为重!微臣死而无怨!”
    说着,那文臣竟然直直地朝着大殿的柱子撞了上去,皇帝上朝的大殿,全都是汉白玉建成,坚硬无比。只一瞬间,那文臣便是血流如注,当场暴毙!
    自古以来,朝廷上除了文臣武将,还有一种特殊的人群,名叫谏臣。这些谏臣的品级不高,但是却因为对方经常喜欢弹劾进谏,让人烦不胜烦,基本上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而这些谏臣最终极的一个手段,便是死谏,前朝曾经一个官员因为四谏甚至被写进了史书,流传千古,是这些谏臣崇拜的对象。然而这么多年来,到底没人敢真正的放弃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一个劝谏。
    大殿之上静默无声,空气更是死一般的窒息,随侍的太监上前检查了一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开口道:“陛下,人已经死了。”
    能够上朝的人,至少都是四品官的职位,如今血溅大殿,事情的性质就变得严重了许多。兴文帝若是再坚持己见,那就是罔顾朝臣性命,再加上此人临死之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逼得兴文帝毫无退路。
    除了争夺皇位开始登基那几年,兴文帝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憋屈的感受了,被一个小小的言官,逼到了如此境地。然而,他却不得不压制住自己的愤怒,甚至妥协。
    “父皇,儿臣愿意一试,还请父皇成全!”暮云深出面,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闷,既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不如干干脆脆的应了。
    “父皇,不如让儿臣去吧,小七没有接触过此事,毫无经验,儿臣愿意前去,为父皇分忧!”太子暮云斌忽然出列,神色诚恳地开口道。
    虚伪!
    暮云深强忍住心中的恨意,若真是有心,他为什么之前不开口为自己辩解,反而在这言官死了之后才出面?眼下已经是注定了的结果,他这样无非是想担上一个爱护兄弟好名声罢了。
    兴文帝最后还是下旨,让暮云深带领军队和太医,前往南方灾区救援。而与此同时,安逸侯府的谢歆玥,也收到了宫里的圣旨。
    再次迎接到圣旨,谢安华这次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那可是瘟疫啊!要真是去了那地方,还会有活路吗?满以为安逸侯府时来运转,最近更是喜事连连,谢安华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遭受这样的打击。
    “这可如何是好?陛下怎么能下这样的旨意,玥儿虽然略懂医术,又不是真正的大夫,怎么能让她去灾区呢!”
    相比之下,谢歆玥却是神色平静,这段时间,她的名声太盛,自己不是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当南方疫情的事情传到京城的时候,她隐隐便有了预感。因此,倒也没有太大的震惊。
    当初在大佛寺的时候,净月大师便对她说过,若是她能造福百姓,便能化解暮云深身上的黑气。她被药王菩萨砸中了脑袋死而复生,还得到了那般神奇的能力,这般境遇,不是让她以此来敛财,而是用它来解救真正陷于苦难之中的百姓。
    若是能够让处于瘟疫之中的百姓们活下来,这一趟哪怕是凶险万分,她也心甘情愿地走上一遭。更何况,往好处想,这未免不是一场大造化。
    “父亲,你不用太担心,圣旨已下,再是担忧也无用。更何况,晋王也会陪同前去,女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也对,有晋王殿下在,定能保护好你的安全。玥儿啊,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治不好,也千万不要勉强啊!”谢安华难得地有了一点慈父的样子,不过,谢歆玥很明白,他是害怕安逸侯府的荣华富贵也落了空,勉强安慰了一句,便懒得理他了。
    灾情严重不容拖延,兴文帝下旨,七日之内准备妥当一切之后便要出发。宫里也开始火急火燎的安排随行的太医和医女,以及这次需要带去治疗瘟疫的各种药材。
    “殿下,奴婢也想为殿下分忧,只是晋王他早就对奴婢有了怀疑,这次去洛阳,晋王定然不会让奴婢随行的。倒是杜鹃她精通医术,身份也十分清白。若是让她一起去,暗中设计晋王和那个谢歆玥,定然会出其不意!”
    香雪依偎在暮云斌的怀里,眼中之中满是爱恋,娇滴滴为他出起主意来。自从被安排到了晋王身边,香雪想要见到太子便十分困难。她本就是心甘情愿为太子办事,然而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多了一个小践人来抢夺太子的注意力。
    那些选秀进来的东宫后妃,香雪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太子的心很大,那些女人不过只是为太子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只有她才能走进太子的内心,得到太子真正的垂怜。然而,杜鹃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
    这个女人有特别的本事,所以让太子十分看重,更何况她还一直陪在太子的身边,长此以往,定能在太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香雪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心里自然打起了算盘。
    暮云斌没有错过香雪脸上的妒忌,不过,能让女人为了他如此,暮云斌心里却是得意的。香雪的提议,暮云斌思考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不错,杜鹃的身世清白,还是暮云深送到东宫来的,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杜鹃精通医术,更容易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这一次,他要让暮云起,暮云深还有那个抽中了签王的谢歆玥,有去无回!
    “你先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来人,将杜鹃叫过来!”
    香雪乖巧地点了点头,从屋子里面的暗道离开,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暮云斌要让杜鹃为他办事,有些事情自然也要对杜鹃坦白,最关键的,便是他从未对世人表现出来的,对晋王的敌意。杜鹃本身就对晋王没有好感,甚至抱着仇恨之心,再加上杜鹃对暮云斌早就情根深种,利用这样一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难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
    温柔低沉的声音,让杜鹃忍不住偷偷看了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一眼,脸颊绯红。最近殿下对她太好了,处处维护不说,还会暗地里为她解决那些嫉恨她的麻烦。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太子这样的天之骄子给与的温柔,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今日的太子似乎有些不开心,他竟然斜靠在榻上喝酒,这样颓废的模样,是杜鹃从未看到过的。这一瞬间,她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忍不住柔声开口。
    “殿下,醉酒伤身,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鹃儿,这次去安排去疫区的医女名单,你赫然在列,本宫也是刚刚才看到。因为是晋王亲自安排的,连他自己的未婚妻都应旨前去,本宫也不好将你换下来。”暮云斌抬起头来,语气有些嘶哑。
    猛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杜鹃顿时神色一变,谁都知道这次前去灾区可谓是危险丛丛,很有可能便会丧命于瘟疫之中。不管她被安排到医女里面是巧合还是故意,此时此刻杜鹃心里对晋王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她的神色转变被太子看在眼里,转眼间,便是一副温和愧疚的模样:“是本宫的疏忽,你放心,本宫会派人暗中照顾你,保护你的安全。哎,说来你也是被本宫牵连了,小七他,终究还是变了……”
    暮云斌的叹息,意犹未尽的话却是让杜鹃心中一跳,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和晋王不是亲兄弟十分要好的吗?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殿下?”
    “很奇怪是吗?世人都知道,晋王是父皇最*爱的皇子,这份*爱,便是我们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在这样的*爱之下,晋王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呢?就连我这个嫡亲的皇兄,也不过是他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好几次在他的手上死里逃生,就连太子妃,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他这样做,无非是不愿意看到林家成为我的靠山,现在,竟然连你也不放过。这次他被派去灾区,其实我心里还挺高兴的,甚至想过他也得了瘟疫死在了那边,我也就不用这样痛苦,和自己的亲弟弟为敌了……”
    太子的脸上满是隐忍的悲痛之色,甚至连本宫的称呼都忘记了,想到伤心之处,他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壶酒,眼眶更是通红。杜鹃见状,忍不住上前拦住了他。殿下真的是太善良了,晋王那般狼心狗肺,哪里值得殿下这样对待!难怪最近她负责殿下的膳食,总会发现一些难以觉察的剧毒,竟然是晋王所为!
    “刚刚只是本宫的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记住了,今天你什么都没听到过!”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太子严肃地看着她。“这次去了疫区,你千万要小心,本宫会等你回来。”
    “殿下,你放心,鹃儿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不但如此,鹃儿还会帮你实现愿望,再也不让你为难!
    杜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毅的神色,她终于可以为殿下做些什么了。哪怕前途再危险,她也无所畏惧!
    送走了杜鹃,暮云斌这才恢复了冰冷的神色,他扣了扣桌面,一个暗卫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安排好人,等杜鹃行动的时候助她一臂之力。若是杜鹃意外动摇,你们也要暗中推波助澜,让她出手。”
    “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洛阳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我们的人得手了。”
    “很好,一切照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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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京城这边紧锣密鼓地收拾着行囊的时候,一道快马加鞭的奏折再次送到了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陛下,五皇子临行的晚上感染了瘟疫,如今已经有了瘟疫初步的症状,憎寒发热,头身疼痛。五皇子不顾阻拦,非要立刻回宫,陛下,这可该如何是好?”
    五皇子感染了瘟疫,怕得要死,他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在洛阳,因此,哪怕强忍着身体病痛,他也要回宫。只有宫里才有医术高明的太医,他才能有一线生机。然而,瘟疫可是会传染的,五皇子真要回京,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意外。万一他回到宫中,传染给了其他的贵人又怎么办?
    兴文帝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五皇子当然不能回来,瘟疫传染的风险太大了,他绝对不能让瘟疫扩散出洛阳,甚至到了京城!哪怕,他要牺牲的是自己的儿子!
    “传旨下去,让五皇子留在洛阳安心养病,病好之后,再行回宫!还有,此事切勿声张出去!”
    若是传了出去,苏贵妃和苏家不会坐视不理,更加会引得人心惶惶。这后果,他担待不起!连最*爱的儿子,都被逼着送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兴文帝心中怅然无比。
    天灾频繁,瘟疫肆虐,乃是帝王无为之兆。若是控制不好,他的帝位都会因此而沾上污点,所以,他的手段,必须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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