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鄢慌张,脸摇头,“不是,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沛儿他……”
“皇上是由哀家照顾,哀家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雨婕妤在这和哀家指手画脚,这儿天寒地冻的,雨婕妤还是回宫吧,少出来。”
姜雨鄢望着云沛,恋恋不舍。
她太想念云沛了,云沛出生不多久就被抱走,她这个做亲娘的都没能多看看他。
楚音将云沛带走后,她想见云沛一面,是比登天还难,每天的思念,她快受不了了。
“太皇太后,可不可以,把皇上给臣妾照顾些时日?”她开口恳求道。
“皇上是九五之尊,这照料之事繁琐复杂,还是不劳雨婕妤了。”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臣妾求您了,就几日,臣妾是沛儿的生身娘亲,可能见沛儿的时间太少太少了,您开恩,几日就好,求您了。”姜雨鄢情急,直接跪了下来。
“哎呀,雨婕妤,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天寒地冻的,您跪在这,岂不是要跪坏了膝盖,还是赶紧起来吧。”楚音身边的彩霞连忙上前要将姜雨鄢扶起来。
“太皇太后,臣妾求您了,您让臣妾陪陪沛儿吧!”姜雨鄢哭着给楚音磕头。
楚音面色清冷,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更多几分凌冽在眼中,“哀家从不受人威胁!你既要跪,就跪着吧。”楚音说完,绕过姜雨鄢离开。
楚音离开后,姜雨鄢身边的墨宝连忙上去,扶住她,“婕妤,您起来吧,这天多冻人啊,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还会落下病根的。”
姜雨鄢已是泣不成声,她着急,难过,可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执意要跪着,不肯起来,墨宝也无可奈何。
长乐宫,殿内炭火烧的旺盛,云沛好不容易不哭闹了,楚音让奶娘抱走。
“太皇太后,雨婕妤她……她还跪在御花园呢。”彩霞禀声道。
楚音闭着的双眼缓慢睁开,“谁让她跪着了。”
“奴婢去劝过了,但没用,雨婕妤希望能见见皇上。”彩霞说道。
楚音冷笑,“她这是威胁哀家呢,哀家岂是让她威胁的,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摄政王府,姜舞在素雪阁陪着江素莫一起择摘着管事刚送过来的花枝,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融洽。
“王妃。”
这时,拂冬快步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朝姜舞看了眼,姜舞抬眼的刹那,对上拂冬的双眼。拂冬在江素莫耳边俯首低语说道着。
江素莫平静的脸色微起变化,“真有这事?”
拂冬点头。
姜舞看着主仆两人,下意识问了一嘴,“王妃是有什么事吗?”
江素莫担心看着姜舞,然后开口道:“是雨婕妤。”
“雨婕妤?!雨婕妤怎么了?”姜舞一听是姜雨鄢,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现下雨婕妤在御花园跪着,听说是为了皇上,请求太皇太后。”江素莫说道。
姜舞转眼看向窗外。
这个时候正值冬日,外头风雪正盛,这样的天气跪在外头是要跪坏人的!她顾不得许多,立刻站起身,就朝外头走去。
江素莫见状也连忙跟上去,“姜舞,你要做什么。”
“王妃见谅,雨婕妤是奴婢的姐姐,眼下风雪正盛,奴婢不能任由姐姐跪在这风雪之中置之不理。”她说道。
“可你就算进宫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啊。”江素莫说。
可此刻姜舞是关心则乱,顾不得许多,她没听进江素莫的劝,急匆匆离开了王府,进了宫。
姜舞进宫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就看见跪在地上,身子微颤抖的姜雨鄢,“姐姐!”她立刻冲了过去。
“姜舞姑娘,”墨宝看见姜舞,担心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姑娘快劝劝婕妤吧。”
“姐姐,这天风雪大,你生育下皇上不多久,这样在风雪里跪着会伤身体的!”她边说着,边伸手要将姜雨鄢拉起来。
姜雨鄢却是一把摁住她的手。
姜雨鄢脸蛋冻的通红,她摇头,“小舞我不能起来,太皇太后不让我见沛儿,我生不如死啊,我只求太皇太后能可怜可怜我,让我见见沛儿,和他相处些时日。”
姜舞担心的秀眉紧紧蹙起来,“雨鄢姐姐,我知道,你记挂着沛儿小舞都知道,可是这件事咱们慢慢再说,慢慢再求太皇太后,你这样一直跪在这,不是长久之计啊,这大风雪的天儿,你这样会冻坏的。”
“是啊,婕妤,您就听姜舞姑娘一句劝吧,咱们先起来。”
平日里姜雨鄢温柔温顺,可在这件事上,是执拗的很。
姜舞看着姜雨鄢执拗不听,有些着急上火。
“雨鄢姐姐,你若一直不愿起来,那……”她眼睛转了转,然后道,“那小舞陪你在这跪着!”说完,走到姜雨鄢身边,跪下。
姜雨鄢一怔,厉声呵道:“小舞!这是姐姐自己的事!你自小身子就弱,不许闹!快起来!”
“小舞身子弱,难道姐姐身体就好吗?姐姐不起,小舞也不起,姐姐跪到什么时候,小舞就陪姐姐跪到什么时候,即便是这膝盖费了,也无所谓。”
姜雨鄢通红的脸蛋上急色深深。任凭她怎么说,姜舞就是不听话。
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好了,姐姐不跪了,你赶紧起来。”
姜舞星眸一亮,歪过小脑袋,“真的?”
姜雨鄢轻叹气,点点头。
姜舞连忙站起身,跟着墨宝两人将姜雨鄢扶起来。
姜雨鄢跪的时间长,双腿已是发软打颤。回到寝宫,墨宝连忙拿来化瘀的膏药,姜舞给姜雨鄢涂抹着。
姜雨鄢双膝跪的时间长,地面又冷,这膝盖是又红又紫的,姜舞看着心疼的厉害,“姐姐,你真傻,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这寒气侵体,你这双腿日后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姜雨鄢苦笑,“小舞,你没有生育过孩子,不知道那种为人母亲,对孩子的牵挂。”
“沛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是我的命我的一切啊,可是现在……我这个做娘亲的连要见他一面都难。”
“我知道他是皇上,太皇太后有意培养他,可……可他还小,我也只是想多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仅此而已……他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一定要将我们母子分开。”姜雨鄢边说,眼泪珠子吧嗒往下掉落着。
姜舞看着姜雨鄢这副样子,是心疼极了,可除了心疼,她没有任何办法,她想帮她的,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小舞,你说,姐姐该怎么办!”姜雨鄢紧紧抓着姜舞的手,泣不成声。
“姐姐……”
姜雨鄢抽噎哭泣后抬眼看着姜舞,“小舞,当真连摄政王也都没有办法吗?”
姜舞皱着眉,点头。
姜雨鄢苦笑出声:“难道……我和沛儿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吗?他一直被养在太皇太后那儿,我连照顾他都做不到,等沛儿再大些,他怕是,都不认我这个娘亲了。”
姜舞紧抿着唇,许久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犹豫片刻,她呐呐张唇,“或许,可以找他试试。”
姜雨鄢看着她,“小舞说的是谁?”
“萧大人。”
萧七瑾和楚音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挺不错的,楚音因为萧七瑾曾救过她一事一直感恩于心,姜舞是知道的。也曾听闻楚音对萧七瑾,是很和善的。
姜舞从姜雨鄢宫中离开后,便去了萧七瑾所住的院宇。
小姑娘的到来,令萧七瑾是有诧异的。
“姑娘难得来萧某这,可是有什么事?”萧七瑾倒了一杯茶递给姜舞,姜舞接下。
萧七瑾是聪明之人,姜舞也不会绕弯说话,一来一回间,将自己的来意道明。
萧七瑾眼眉间闪过诧异,“没想到姑娘因为这事来找萧某。”
“萧大人,奴婢知道,这事有些唐突,但奴婢和雨婕妤已是没有办法了,望萧大人看在姐姐是个可怜母亲的份上,帮帮她。”
“姑娘,眼下大凉是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共同掌权,这事姑娘请求摄政王,应更容易些才是,怎得反倒求起萧某了。”萧七瑾问道。
姜舞微垂眼。
云容珏虽是摄政王,但这件事,却是帮不上忙的,他和楚音母子之间,关系不佳,楚音不会听他的,且两人共同掌权,是相辅关系,但也是……相驳关系。
“萧大人,您愿意帮这个忙吗?”她没回答萧七瑾的话。
“姑娘请回吧,这件事,容萧某想想。”萧七瑾说道。
姜舞虽很想要萧七瑾一个明确,但也不好追问太紧,她站起,欠身后离开了萧七瑾的院宇。
“您要帮姜舞姑娘吗?”身边小厮好奇问道。
萧七瑾手指点着木桌,一下又一下,片刻缓声:“这事原本摄政王更有话语权,这丫头却舍近求远来求我。”
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和云容珏,楚音在一起时候的画面,楚音对云容珏……
和对他的态度,太过天壤。
三日后,一直对云沛不肯放手的楚音,让人将云沛送到姜雨鄢的宫里,准予她带几日。
姜雨鄢知晓后,喜极而泣。
姜舞亦是高兴,想来是萧七瑾答应了。
她进宫见姜雨鄢的时候,顺便去了萧七瑾那儿道了谢。
萧七瑾从长乐宫出来。
“爷,太皇太后虽是您的生母,但小的看得出来,您对太皇太后还没那么接受的,何必为了那小丫头做出牺牲退让。”小厮忍不住说道。
萧七瑾为了答应姜舞的事来和楚音说道,楚音对他温和温柔,这事楚音答应下来的唯一条件,便是让他能多来长乐宫,陪她。
他和楚音虽相认了,但要完全接受,适应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的。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萧七瑾目光望着前方,“这事若不成,那丫头怕是要难过的厉害。”
小厮若有所意看了眼萧七瑾,“爷,您对姜舞姑娘……”
萧七瑾转眼,看见小厮若有所意的神情,“胡思乱想什么呢你。”
小厮撇唇,“小的可没胡思乱想,爷,您若不是对姜舞姑娘……又何必帮她,还在乎她难不难过。”
“那丫头不容易,摄政王对她颇为宠爱上心,她若难过,摄政王也不好受。”萧七瑾说道。
小厮:“???”
小厮挠头看着萧七瑾,怎么爷的这话他,分开来,他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怎么他听得糊里糊涂的?爷这是怕姜姑娘难过,还是怕摄政王难过啊?
————
十晏在长安许久未离,姜舞知道他的想法,曾多次劝他顾及大局离开。
十晏是青赵国的大统领,眼下青赵和大凉关系紧张,他这样只身留在长安,时间长了,是有危险的。
“小舞,我留在长安,为的是你,也为我们南姜。”
姜舞望着一望无际的前方,“十晏哥哥,你的心意,想法,小舞都明白,只是……”
十晏盯着姜舞,柔和的眼神逐渐浓烈起来,“小舞,你不想复国不想跟我走,是因为摄政王对吗?”
一句话,戳中姜舞的心思,十晏的眼神更冷了,他最不想,却又忍不住问的问题,问出口,“小舞,你喜欢上他了?”
姜舞呼吸一重,沉默。
十晏垂落在两侧的慢慢收紧,握成拳。
“小舞,他是摄政王,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和他能有结果吧?”十晏启声。
姜舞紧抿着唇。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和云容珏身份悬殊大,但她也从没过多奢求过什么。
“他是大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身边的女人会有无数,小舞,南姜被灭,南姜的人在大凉即便被抬身份,但也是让人最看不起的。于他们来说,南姜是战败的,南姜人就是最卑贱的,他们对待看待南姜人,是如蝼蚁畜生!”
“不是的。”
姜舞本能否认,一张小脸攒满了情绪,“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如今在他身边,只是奴婢,但他对我很好,他没那样看待我。”
或许一开始,她的想法看法是和十晏是一样的。
但在云容珏身边这么久,他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他并没有视她为蝼蚁畜生。
姜舞没注意到她每说一句云容珏好,十晏眼底的晦暗愈深。
“你就这么相信他?”十晏闷声。
姜舞毫不犹豫点头。
十晏深吸口气,缓声开口,“小舞,你太天真了,他对你好,也不过是一时的,你以为若真发生了大事,若真需要他在你和权利江山面前,抉择的时候,他还会选择你吗?”
姜舞轻眨眼,“十晏哥哥,小舞只是个普通人,江山权利,又怎会和小舞成为两种选择呢。”
“即便不是权利江山,小舞你以为他真会处处护着你,相信你吗?”十晏质问。
片刻沉默后,姜舞笑着点头,“我信。”
十晏怔然片刻,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小舞对他还真是有信心啊,所以,小舞,你是笃定了,不愿和我走,不愿复国了吗?”
姜舞轻叹口气,“十晏哥哥,小舞说过,复国,担任起一国之主,小舞没有这个能力。”
南姜一直是男子为皇,且她从前就不是得宠的公主,即便是复国了,她又有多少能力,能撑得起一个国家,撑得起那些百姓的信赖?
若撑不起,那些百姓已经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杀戮,颠沛流离过一次,难道,还要来第二次吗——
她眼前恍然闪过南姜被灭的那日,哭喊声,杀戮声,如影随形。
两人对望许久,十晏没再勉强。
“走吧。”
两人回到闹市,姜舞一人回了王府。
十晏一直看着,直到小丫头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当中。
“小舞,”他喃喃出声,声音微凉,“你总会知道,你所坚信的,是错的。”
—————
萧七瑾在大凉得楚音准允,出入宫自由,但他出宫除了偶尔去市集,更经常去的地方是摄政王府。
萧七瑾和云容珏都是聪明之人,从前两人关系就甚好,多有彼此欣赏之意。
萧七瑾和云容珏相处融洽,但这事落到楚音那儿,却是令她生气难喻的。她忍不住一再劝说萧七瑾,少和云容珏来往。
楚音对云容珏的态度,萧七瑾是怎么看,也看不懂。
“太皇太后,摄政王也是您嫡亲的孩子,您对他的态度,和对萧某的,是不是太大差别了,这其中原委,太皇太后总是拿摄政王的性子说事,萧某和摄政王相处多时,并不觉得王爷性子有何不妥。”
提及云容珏楚音的眼神都冷了许多,“他岂是能和你相比的,他不配。”
萧七瑾眉头紧蹙,“看来太皇太后对摄政王是有恨意,可否告知一二?”
楚音缓了缓情绪,“瑾儿,别问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你是母亲最心疼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母亲一定会尽所能弥补。”
萧七瑾望着,楚音转换的两种神色,薄唇牵了牵。
待楚音离开后,他唤来小厮。
“说说,有问到什么。”
萧七瑾慢饮着茶,听着小厮的禀告,双眼之上的剑眉蹙弯越深,眉眼的疑惑,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