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屋檐下站的是冯氏。
简单的水蓝绣缠枝斗篷,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但沈君笑还是一眼认出来来了。
这是冯氏。
本该在武安侯府的冯氏。
他整个人僵在门口,手却是死死攥住了帘子,将身后的帘子掩得更加严实,仿佛是怕眼前的妇人进去,又像是在防备里头的人出来。
是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
冯氏将少年人的紧张看在眼中,面上没有多少神色,扫了眼正忐忑看着自己的屏儿芷儿。
屏儿芷儿此时眼中都是害怕和震惊。
震惊听到自家姑娘和沈君笑的对话。
两人本来是离正房远远的,坐到一侧的倚人靠上,她们来了沈家从来都是这样,离沈君笑与琇莹所在的地方远远的。
是一种回避,也是一种放心。
在她们眼中,沈君笑是最疼自家姑娘的,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但还是出事了,出了一样她们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琇莹与沈君笑相爱了。
她们直到冯氏进院子来,直到冯氏让满院子的人都不要敢作声,靠近正房,再招了手让她们就立在房门处听着。
她们才知道两人藏着的秘密。
而如今冯氏一个眼神,她们当即就明白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她们要进屋去,不让姑娘看到冯氏来了。
这也是冯氏向她们招手,要她们过来的作用。
两人被扫一眼,几乎没有迟疑,直接进了屋,朝西次间去。
小姑娘正要打开窗子,应该是想目送沈君笑,芷儿反应快,当即上压了她的手说:“姑娘,三爷走得快,这都怕是出院子了。三爷交待不让你见风的。”
琇莹闻言倒是将手就缩来了。
是啊,他步子一向快,都过了会了。
于是就那么窝到炕上,真的没有再看窗子一眼。
沈君笑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朝冯氏比了个请的手势。
冯氏没进屋,让丫鬟进屋,说明她不是冲琇莹来的,那就是冲他来的。
沈君笑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会是什么大感觉了。
有被人抓包的羞愧,忐忑,还有难得的慌乱。
冯氏看着他的动作,只是颔首,转身直接出了二进的院子。连庆这会正站在二进的门口,垂头丧气的样子。
而他身后,是拿了刀抵着他腰的侯府侍卫。
怪不得没有人敢支声啊,冯氏厉害起来也是动刀子的人。
沈君笑给他一个安抚眼神,眼皮却是跳得厉害,他觉得,冯氏应该是都听到了。特别是小丫头最后冷哼着说的那句。
他还说让她不要露出端倪,结果,两人被抓双了。
谁也没有想到,冯氏就那么杀了过来。
在沈君笑忐忑中,冯氏径直进了一进的花厅。进去前,沈君笑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几个影子霎时又缩了回去。
进了花厅,冯氏也不坐,抬眼扫了扫简单的摆设。
清一水的黑漆家具,几幅字画。
沈君笑在暗中打量她的神色,见到她眉头有一瞬皱起,仿佛是在嫌弃什么。
他也就跟着扫了眼。
屋里简简单单的摆设,显得有几分空荡。
冯氏在嫌弃他的家?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沈君笑揣测的时候,妇人淡淡地声音响起。
都被人抓住了,他自然也不可能再狡辩什么,只是站直了身板,回道:“十月以后。”
三个月。
冯氏眸光盯着他,有着几许冷意:“窈窈有任性的时候?”
这话叫沈君笑倒是一怔。
什么意思?
窈窈向来都是乖巧的,特别是在他身边。
他疑惑,但冯氏只是那么冷冷盯着他,那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一样。
他骤然心头一颤,明白过来了。
是因为窈窈先前在屋里那句发乎情止与礼。
沈君笑再是两世为人,到底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特别是男女之间。如今被冯氏那么一问,还是他心中的丈母娘,他霎时就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根都红了。
可冯氏就那么盯着他,他再是觉得不自在,也只能回答:“她喜欢黏着我,所以我才说了那句话。”
话落,冯氏的目光就移开了,下刻是抬了脚往外去:“我知道了。”
竟是要走的样子。
沈君笑跟了两步,冯氏突然转身:“你这几年一直住在这里?”
“是。”
“就那么简简单单,下人都没有几个?”
沈君笑在她的问题中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回道:“是。”
“知道了,你不是有事,走吧,也不用送我。不要告诉窈窈我来过。”
冯氏站在庭院中,那样气势,仿佛她才是这里主人一样,而沈君笑这主人仿佛才像是客。
沈君笑心头一阵阵怪异,只是他喜欢人女儿,还是半哄半拐的让她眼里就只有自己,他心中有愧。他朝她抱拳一揖到底,默默离开。
望着沈君笑远去的背影,冯氏又回头打最了眼这个院子,嘴角扯扯,喃喃一句:“冷冷清清,又窄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