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许依诺语气平静, 却不容置疑, 孙心颖一直不怕这位新同学,总觉得她即使瞪着人,也没什么气势,软软糯糯的, 像个能让人随意搓扁揉圆的糯米糍。
可这一次, 居然挺有压迫力, 孙心颖本来就心虚,忍不住提高嗓门:“我给你什么解释?你说这是你的桌子, 你叫它它答应吗?没有解释, 别在我这儿挡着路。”
这是要耍无赖了, 骆刃皱起眉,上前一步, 高高大大站在许依诺身边,可没等他们说话,倒是孙心颖先发制人:“还是说有人撑腰,就想明抢吗?”
她看着骆刃,意有所指,可惜周围没人敢跟着起哄——骆刃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有人敢上前触他的霉头。
许依诺倒是挺镇定,这种程度的混淆视听,算不上什么,她不擅长跟人吵架,却不代表没有办法。
孙心颖见许依诺不说话,又看到骆刃一副要维护她的样子,便忍不住想起刚刚表白失败的情形,羞窘和怒火一股脑往上窜,她“腾”地站起身,直视骆刃:“我知道你牛逼,你还要打女人吗?”
她算准了骆刃自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女生动粗,声音尖锐又委屈:“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你们俩合伙欺负我,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没料到一张桌子也能引发骂战,有人兴致勃勃地等着吃瓜,有人为当众怼骆刃的“班花”捏一把汗,更有骆刃的“小弟”站出来替不好对女孩子发火的老大发声:“孙心颖你闹什么!”
和孙心颖关系好的女生也开始回嘴,而孙心颖本人,则配合地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模样:“是我闹,还是别人无缘无故欺负我?”
这话倒引出几个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出来说“公道话”,他们不敢直接指责骆刃欺负女生,便只针对许依诺“欺人太甚”。
孙心颖见有人替她说话,之前的心虚都变成了得意,小可怜的模样险些维持不住,许依诺却注意到骆刃的脸更黑了,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动手的前兆。
有那么一瞬间,许依诺想起骆刃拖着他“小妈”一路出校园的情形,忍不住上前一步,挡住了同桌。
许依诺手非常快,从“孙心颖的桌洞”里抽.出一张水蓝色的便签条,上面字迹连体连得很漂亮,貌似是个英文单词。
许依诺将蓝色便签条送到孙心颖眼前:“这是我背单词的习惯,记住一个,扔掉一个,里边应该还有。”
她声音清清亮亮,不高,却能清晰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其实拿错桌子不是什么大事,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我也不打算要回来,只想听一句道歉,但你一直要我拿出证据,只好给你看了。”
孙心颖张了张嘴,可依旧不肯认输,眼珠一转,梗着脖子大声道:“这算什么证据?只有你会背单词吗?这是我的单词条!”
许依诺晃晃手里的便签条:“你说是你的,那你认识吗?”
不止孙心颖,连带着为她说话的几个人也凑过来仔细看,只见上书“petrichor
”,没有汉语解释,也没有音标,却在p之前打了个重音符号。
这根本不是高中课本上的单词,别说孙心颖这个学渣,这么生僻的词,其他人也没有认识的。
英语高考阅读允许一部分“超纲”的单词量,许依诺上一世做过同声传译,不止词汇量大,更有一套随时随地背单词的习惯。
每次做英语试题,都习惯性背诵所有生词,倒也能勉强挑出几个不认识的,攒在桌子下面。
许依诺压低了声音,似是给孙心颖留了面子,却也像带了点轻蔑:“你连读都不会读吧。”
众目睽睽之下,孙心颖光速涨红了脸。
水落石出,现在的情形,不用多说,也知道究竟是谁占小.便宜还倒打一耙,原本为孙心颖辩护的人,都齐齐闭了嘴,怜香惜玉的路见不平,统一换成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僵笑。
“说清楚就行了,桌子送给你吧。”意气之争既然开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既“矫情”又“憋屈”,但现在说清楚了,许依诺便觉得目的达到,她并不想真把写着别人名字的书桌搬回去。
那样用起来大约要比脏兮兮的墨水渍还要难受吧。
然而,一直没机会表现的骆刃却开了口:“还回去。”
简简单单三个字颇有分量,众人更比刚刚还要噤若寒蝉。
许依诺很怕骆刃当场打人,或者动粗欺负女生,哪一条都能让他从“校草”迅速沦为“流氓”——虽然郭红豆之流的青少年可能很吃这一套,但她并不赞同——许依诺觉得自己真是为骆刃这熊孩子操碎了心。
可还没出口阻止,就见孙心颖猛然把自己的书本从桌洞里掏出来:“都还给你!”
她动作太大,桌洞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洒了一地,卷发棒、气垫bb、唇彩、假睫毛等等一系列五颜六色的鸡零狗碎,除此之外,竟然还夹杂着一封……
“情书?”一路围观的吕泽阳手很快,嘴比手更快,孙心颖彻底急了,伸手去抢,却哪里是吕泽阳的对手,无论比速度、比身高,还是比嘴贱,孙心颖都望不到其项背。
吕泽阳大马猴儿似的窜到讲台,孙心颖越着急,他越兴奋,何况刚刚孙心颖耍无赖欺负许依诺的样子,他都尽收眼底,因着郭红豆和骆刃,吕泽阳和许依诺关系一直不错,此时抓.住机会,就想捉弄她一番,替许依诺报仇。
“‘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哎呀这么劲爆!”吕泽阳贱贱的声音很高亢,在一众起哄声中,愈发饱满,“‘你打篮球的样子’……唉我去?‘骆刃,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现在你有了!’”
吕泽阳夸张道:“卧.槽刃哥!你别打我啊,我不知道是你啊!”
这算是期末最重磅消息之一了,“难怪孙心颖一直针对许依诺,原来是表白失败搓火啊。”“我怎么觉得是嫉妒。”“人家只是同桌吧。”“不不不,你不觉得刃哥对咱们依诺妹妹格外好吗?”
骆刃听到这样的议论,忍不住在心里给了个颇高的评价: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他下意识看过去,对方却忙不迭闭了嘴,同时怂兮兮地低下头。
骆刃立即不爽了:怎么怕成这样,我能吃了你么?为什么不继续说?
骆刃在心里骂了句“怂包”,忙转过头去看许依诺,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又不大确定许依诺是否听到刚刚的议论,可没等骆刃偷偷观察够自家同桌,这场闹剧便被迫打断了。
姗姗来迟的化学老师,甫一出场就气势全开:“吕泽阳!你站在讲台上干什么?考得好了是不是?还有你们!一个个站过道干什么,上课了不知道吗?老师没来不知道上自习吗?”
众人纷纷回到座位,只有骆刃将那个脏兮兮的桌子换给孙心颖之后,才慢一步坐回自己的座位。
气势汹汹的化学老师居然没再发脾气,选择性失明似的,开始在黑板上写板书。
倒是许依诺看到此时骆刃桌子上“孙心颖”三个大字,心里不大过意得去,盘算着去校门口的小店额外定做一张桌布。
黑板上写的,都是这次考试的题目,只见化学老师用黑板擦敲出一大.片粉笔灰,烟雾缭绕的,讲台上恍若仙境。
只有老师的话能把人拉回现实:“这次化学成绩出来了啊!错得五花八门!这么简单的题目,居然还有不及格的,我还说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反复强调的还能错,偷偷撕开一点密封线,你猜怎么着?那沓儿卷子里,两个不及格的就有一个是咱班!
真想看看你们脑子里头是不是被二氧化碳占完了,要不要在里面加点氢氧化钡或者是三氧化铁看下有没有反应,有气体反应就还有救,没有就表示你那脑子就是一浆糊,搅都搅不动!”
老师在讲台上兀自发着脾气,台下却大多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反正已经考完了,现在知道答案于事无补,正式放暑假前,唯一令大家兴奋的事情,恐怕只有十二中一年一度的传统——高二年级的篮球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