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细细咀嚼话里面那心忧万民的意思,不禁有些愕然,以张俊平时予人的印象,这样的话儿怎么也不该从他口中说出,霎时间只觉对于眼前的这位大哥,心中首次生出陌生的感觉。
张俊转过头来得意的望着黄龙,手指远处山河道:“你看这些山川水土,千万年了,它们一直都是天下生灵籍以生存演化的处所,在这里看去多像是一盘棋子。”他微微侧头想了想,眼中闪射过兴奋的光芒道:“二弟,我们一起去摇撼这山河吧,那将是无比有趣的事情。”
黄龙看着张俊说话时脸上流露出的的那份童稚,仿佛一个大孩童寻到了什么好玩意儿,这模样儿缠杂着他先前思虑慎之的神情,顿时又令黄龙心中涌起了熟悉却异样的感觉,嘴里不自觉重复道:“摇撼山河?”
张俊坚定而兴奋道:“对,摇撼山河。二弟,我们一起去改变天下大势,改变这个时代,使天下生灵都能安居乐业,远离战乱苦难,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好男儿所为。”
黄龙闻言浑身一震,思索着真照的这番有些让人高山仰止的话儿,投向远方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与此同时,那坐在一旁未曾出声的老头听了张俊的话,怔怔的望着张俊,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正当三人都默不作声之际,屋子中走出了一名少年。那少年看见有三人在屋外,似是有些诧异,当目光落在那老头身上时,更是立时讶道:“先生,你回来了?”说时走到了那老头处。
张俊和黄龙收回心神,吃惊的望着被那少年唤做“先生”的老头,有些猜不透其中的玄虚。那老头先是一愕,随即站起身来向张俊和黄龙行了一个礼,微笑道:“小生司马亮,见过两位大人,请容我换过衣衫后再来相见。”转头又对那少年道:“把两位大人领到屋里坐下,要小心侍候。”说完便径自进屋去了。
面对着突变横生,张俊和黄龙口瞪目呆的看着“司马亮”的背影,回味起老态龙钟的他自称“小生”的古怪口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两人又看了看先前屋内的竹床,再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的背影,这才醒悟到刚才在竹床睡着的人原来是他,当下苦笑的对望了一眼,便随着那少年走进屋去。
两人在屋里的大堂内坐下,那少年又奉上香茗,说道:“两位大人先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家先生很快就出来了。”
过了半晌,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张俊细细打量下,却见这男子身长八尺,头上扎着一方秀士巾,身着半新不旧的青灰色书生布衫,衣衫上看不到一丝的褶皱,齐齐整整的却宛如新置。再看他的颜面,仿佛白玉的脸上淡淡的流露出仙侣般的气质,真是说不出的飘逸风流。
那男子走到大堂上,极有礼数的说道:“司马亮乃山野鄙人,今日有幸与两位大人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张俊和黄龙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司马亮,心中都是震撼不已,过了好一阵子,黄龙才首先说道:“听说金丹道法中有一种叫做易容术的秘法,可以使人改变容颜,看来司马先生当是精通此道的高手,真令人佩服万分。”
司马亮微笑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敢当黄大人的赞誉。”说时,他又转头对张俊道:“先前对两位大人,亮多有唐突怠慢,只盼两位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张俊自见了司马亮后,就为他的气度折服,心里可以说欢喜还来不及,又哪会有什么怪罪,这时闻言也微笑道:“旁人想要见升龙先生一面都不能,今日我们能见上一面,心里已是高兴非常了,哪有什么怪罪之说?只是在下已非朝臣,只是挂了个将军衔,升龙先生称我为大人,实在是担当不起!”
司马亮道:“张大人言重了,你是皇上御赐进士,天子门生,而亮只不过是山野村夫,小民一个,亮叫你一声大人也是应该,总是亮平日疏慵惯了,才致不想见人,倒叫两位大人笑话了。”略微一顿,又道:“张大人的声名远播,亮早有所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先前窃听两位大人的谈话,知道两位大人来意,只怕以亮的才疏学浅,使得你们枉来一趟,令亮愧疚于心。”
张俊摆摆手道:“客气话就不说了。我和二弟早就听说了先生的大名,今日来这里就是希望先生不嫌弃我们的低微,出山襄助,但盼先生能够应允成全。”
司马亮不想张俊说得如此直白,微微一愕,又思索了一阵,才点头笑道:“先前我与两位大人一同上山,见得两位大人的一言一行,适才在凉亭中又听得两位的话,心中早知两位大人都是志压星斗,将有一番大作为的豪杰之士。张大人这般爽快,亮虽然粗鄙,但终不能有负张大人的心意和胸中所学。若蒙不弃,亮愿效犬马之劳。”
张俊和黄龙顾大喜,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张俊当下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的烦恼就可以消减不少了。”
司马亮奇道:“不知大人有什么烦恼,说来让亮听听。”
张俊苦苦一笑,便一五一十的将都卫军中的事简要的说了出来。司马亮听完,侧头略略思索后,很快的又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有何难,大人不必担心,亮已有办法为大人解决这桩烦事。”
“当真?”张俊和黄龙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人都惊喜不定的望着司马亮,几乎不敢相信这件令他们烦心之极的事情,司马亮只是这么一阵子的功夫就能想出解决的方法来。
司马亮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事做来或许还需要一番的周折,但是说起来却只用一个‘调’字便行。”
黄龙更是疑惑不解,奇道:“‘调’?这字怎么解?”
司马亮侃侃道:“自古以来历朝都是以帝王为上,将相居下。所谓的以上克下,就是以帝王为一国之首,将相听命于国君,执其令布行天下,使得政令通行、国事无恙,这样国家才能安定和久治。反之,帝王要是不能使将相归命,反被制肘而致皇令难行,那么国家离大难之日也不远了,这便是以下克上。”他瞧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张俊,继续道:“帝王之道实则以上克下之道,可如今皇上信任国师,把朝廷的大笑事情都交由国师去办,一些掌握军权的大臣也开始不听皇上旨意,渐渐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来。依亮看来,如今的大宋,表面上是君臣同心,其实内里已经开始分庭抗衡,实则已有以下克上的事态。亮刚才听了大人所说的话,觉得大人所说的那些统领们都有主子,他们争相拉拢大人,目的是想让大人也依附于他们的主子,故而亮以为大人应该设法如何克制他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