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儿子?”
金毓书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脚步向着厉行之的方向挪了挪,却看见厉行之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疏离寡淡的神情。
“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在乎吗?”
厉行之轻笑道,眸色阴沉,金毓书身体一僵,看着厉行之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我的父亲,叫厉德清,曾经是秦暮江的司机,有的时候也载载你。你跟秦暮江的政治婚姻太过脆弱,所以爱上了这个司机,并且有了孩子。孩子出生的那天,你跟秦暮江坦白了,让厉德清带着孩子离开,不过,厉德清落水,死了,那两个孩子,也落水了。”
他们以为,两个孩子也死了吧……
金毓书的脸色变了又变,脑子里突然有短暂的空白,强大的窒息感裹着她,难受得厉害。
“可惜啊可惜,我们两个孩子,要比父亲的命大一些,被人捞上来了。”厉行之咂了咂嘴,目光里尽是鄙夷,“你——意外吗?”
“你……”金毓书看着厉行之,企图从这张脸上看出来什么,直到一滴泪模糊了视线,她也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只管生、不管养?”
凌厉的语气如同一把破鞘而出的剑,斩断了金毓书纷繁的思绪。
“我……”
“吞吞吐吐,不是你的作风。”
“对不起……”金毓书终于能说出三个字来,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无法形容。
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她只见过一面的儿子!
是她和厉德清的儿子!
应该……还有一个的吧……只是,不知道那个儿子怎么样了。面前站着的这个,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这让她莫名想起一个令她恐惧的人来。
她的儿子还在等着她回答问题。
金毓书抿了抿唇,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一时间百味杂陈。
“有人……给你取名字吗?”
厉行之愣了愣,没想到她开口会问这件事情,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回了过去:“厉行之。”
行之……
是个好名字。
“行之……”金毓书又凑近了两步,这一次厉行之没有躲,皱着眉等着金毓书的下文,“对不起……当年,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把你们养在身边。”
“没有勇气?我觉得,你挺有勇气的,毕竟对婚姻不忠这件事,十分需要胆量。”
一番话说得金毓书身体都震了震,脸色都白了白,她儿子……在指责她……
是那种毫不留情的指责。
“不是的。”金毓书眸色一痛,激动下想去抓厉行之的胳膊,厉行之却一个闪身让开,金毓书腾空的手突然有些尴尬。
“你知道……秦暮江这个人,疑心病很重,我不想有一天他发现了你们不是他的孩子,对你们不好,所以才想让德清带你们离开。我也很悲痛,但是孩子没了,我肯定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跟他属于政治婚姻,他看重的向来是利益而不是感情,所以就算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跟我离婚。但是德清和你们就不一样,秦暮江不会放过你们,所以,我想给你们提前安排好后路。”
厉行之一双眸子紧紧地锁着金毓书的,眉头紧锁,这就是——他的妈妈给他们父子三个安排好的后路?
他是该说这个女人天真还是该说她脑子简单?
“我爸爸,以及你刚刚出生的两个孩子,落水了,你知道吗?”
今天,他就是想来解了自己的一个心结,解了,他就放下了。
“知道……”金毓书垂下头,声音压抑,“秦暮江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是她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候,她以为秦暮江是骗她的,直到她看到了厉德清腐烂的尸体,一直以来,她都背负着深重的懊悔、歉疚、憎恨和痛楚,后来逐渐深入骨髓,发展得更加旺盛。
“对于我跟勉之,你有过亏欠吗?”
不习惯看见流眼泪的女人,厉行之别过头,生硬开口。
“他叫……厉勉之吗?”金毓书喃喃自语,将兄弟两个的名字又说了一遍,“你们的名字,很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有!”金毓书一瞬间激动得点了点头,长发因为这个动作变得乱糟糟的,破坏了她的端庄美丽,“你们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我怎么会一点亏欠都没有!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金毓书的心情突然变得急切,厉行之愣了愣,眉心的“川”字更加明显。
“我知道了。”他淡淡开口,眼光没有再落到金毓书身上,“在这里呆着吧,我先走了。”
还要那个形式主义的道歉有什么用呢。
他突然觉得,这个母亲,并没有那么令他生厌,虽然因为她的愚蠢的决定,让他跟厉勉之过着非人的生活,但是……他今天也看到了她备受折磨的样子。
算了吧。
他厉行之有没有母亲,都无所谓。
然而,他还没有抬脚,手腕就被人抓住回头,金毓书脸上的泪水肆意。
“勉之……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儿子的名字,这种感觉很奇怪,暖暖的,涩涩的。
“他很好。”
“那……镶雪呢?”
“镶雪?”听到这个小丫头的名字,厉行之才正眼看向金毓书,一脸莫名。
金毓书点了点头,随即又低下头,声音低低得又问了一遍:“镶雪你认识吗?她还好吗?”
感觉到面前厉行之灼热的视线打在她身上,金毓书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去看一看厉行之的表情,头顶就传来一声冰冷刺骨的询问——
“你,怎么认识顾镶雪?”
顾镶雪,是安先生几年前带回来的,真的是从婴儿一直养到这么大,并且,安先生让顾镶雪叫他:爷爷。
“我要听实话。”厉行之眼睛眯了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经过短暂的沉寂以后,厉行之看见金毓书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说:“镶雪……是我的女儿。”
这真是有意思!
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母亲呢!
厉行之如同发狂一样笑起来,笑的金毓书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