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盖砸向地板的声音,震耳欲聋,却没有掀起一丝尘土。
秦暮江和陈为民还没有从刚刚的巨响中跳脱出来,衣领处就被人揪起,下一秒,两个人被顾明安甩在棺材的边缘。
这下子,棺材里面是什么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是满满的一整个棺材的照片,中间一个隔断,放着看着就昂贵的骨灰盒。
照片上,全是顾明冬。工作上的顾明冬,生活里的顾明冬,和沐温月在一起的顾明冬,和顾苡卿在一起的顾明冬……简直就是顾明冬的生命再现。
那个跟顾明冬长相一样的男人,缓缓走到秦暮江和陈为民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捏出来一张照片,是顾明冬和沐温月结婚的时候,他偷偷拍的。
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顾明冬说要带女朋友给他看,那个时候他身上痞气很重,然而看到沐温月的第一眼,他就突然变得像一个扭捏的大男孩。
他跟顾明冬是双胞胎,相似点太多太多,譬如眼光。在沐温月这件事上,再一次得到了证明。
然而,沐温月是顾明冬的女朋友,是他哥哥的女朋友,他就是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倾心,也不能越矩。
所以,在顾明冬和沐温月要结婚的时候,他真的心都疼了。他二十多年头一次看上一个女孩,头一次变得乖巧上进,却还是不能够靠近。
那一晚,他喝了太多太多的酒,白的黄的混着喝,瓶的罐的混着喝,喝到脑子完全不清醒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老人,突然倒下去了,动都不动。
那个时候,他还很迷糊,很奇怪一个老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倒下去,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有一个人声喊道:“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他瞬间酒醒大半!然后,一群人涌上来,冲向那个老人躺着的位置,他被人挤了出来,路灯昏黄,他头一次感到了无力和恐慌。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狂奔,他要冲回安全的地方,他要见到让他安心的人。
他去了顾明冬的房子,叫来了沐温月,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天晚上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醒来以后,天还没有亮,他睡在沙发上,身上一条厚厚的毯子。
顾明冬和沐温月都不在。
他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后怕就涌了上来。顾明冬和沐温月要结婚了,顾明冬还在政府工作,他不想连累他们,所以他很没有出息的没有道德的逃走了。
是,他逃掉了。
他在锦禾市躲躲藏藏了两天,知道那天老人的死亡属于意外,他才放下心。那个时候,他有想过回去,正经找一份工作,说不定很快就会遇到另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儿。
然而,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沐温月是自己的嫂子。那毕竟是他二十多年青春里最特别的回忆——所以,他带着这份回忆,离开了。
去哪儿,他并不知道。接下来,幸运又不幸运的是,他无意破坏了一个贩卖枪支的组织的活动,因此,他被囚禁在那个组织里长达五年。
五年里,他一边被折磨着,一边又被打磨着,他们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他却也在生不如死的生活里看见了机会和希望。
他策划了一场失火案,将那些折磨他的人,葬送在火海。然后,带着藏起来的枪支,新建了一个组织。
没有人手,他就去买
没有客源,他就去抢。
没有能力,他就去学。
总而言之,他迷上了那种高高在上肆意横行的感受。
三年过去,五年过去,十年过去,他从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变成了黑道上人人惧怕的安先生,并且一直保持着他的威名。
这期间,他回过很多次锦禾,看过顾明冬的种种应酬,看过顾明冬的焦头烂额,看过顾苡卿的成长和蜕变,看过沐温月历经岁月洗礼变得越发温和端庄。
他以为这会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谁知道,他的哥哥,一夕之间成了锦禾市人人喊打的贪官,不仅丢了名誉,还为此丢了性命。
他一直放在心底的沐温月,因为这件事成了精神病人,顾家,突然之间成了一个笑话。
那个时候,他几乎想端了锦禾的冲动都有。然而,他看到了那个从来没有说过话只远远的见过的侄女顾苡卿。
顾明冬把这个女儿保护的很好,所以在遇到这么大的变故的时候,她慌得一塌糊涂。
他看见顾苡卿去求了秦暮江,又失魂落魄地离开,看见她意志消沉颓靡不振,但是,他也看到了她的站起。
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别的打算。他不会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也许帮哥哥讨回公道以后,他还会把自己搭上。他无所谓,但是顾苡卿的道路还很长,顾明冬不在了,他不希望顾苡卿还是原来那一副样子。
所以,他没有立即去管。因为顾苡卿站起来以后,真的是冲着秦暮江去的。
这几年来,他见证了顾苡卿的成长,虽然速度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但也足够了。
现在,也到时候让陈为民和秦暮江尝一尝黑道上的滋味了。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顾明安指着照片上的顾明冬,冷冷地开口。
陈为民保持着伏在棺材边上的动作,不发一语,秦暮江也伏着,但是哆嗦个不停。
“说啊!”顾明安吼了一声,将照片贴到陈为民的脸上,力道之大,陈为民立马喷出了鼻血,闷哼了一声。
“顾……顾明冬……”秦暮江胆寒开口,生怕顾明安也把自己的鼻血打出来。
“顾明冬?”顾明安斜眼,将沾了陈为民鼻血的外套脱下来,直接甩到了秦暮江头上,“秦市长,这个名字,你觉得你有脸说吗,嗯?”
秦暮江后背一凉,果然,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顾明安踢到了墙根。
“现在外面肯定是将你们两个做过的好事传疯了,你们两个也肯定是少不了制裁的,待在这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