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红月亮
“小布,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小布,我有点后悔。”
“为什么?”
“我可能不该说这些……”
“为什么?”
“我怎么……就忘不了这些事?”
“忘不了,就忘不了吧。”
“我是不是很小气?是不是很计较?”
“换上我,也会。”
“我很怕。”
“不要怕。”
“我会变坏吧?”
“什么叫变坏?就算变,也没什么吧。”
“我怕。”
“你不会变坏。”
“我的意思是,我不愿像他们那样。”
“我们可以不像,没关系。”
“我怕我做不到。”
“我们能。”
“我怕我会受不了,我会灰心。”
“忍一忍就好。马楠,有人欺骗我们,我们不欺骗。有人侮辱我们,我们不侮辱。有人伤害我们,我们不伤害。这也很简单。”
“问题是,太难了。”
“是有点难。事情可能是这样,战胜一个人很难,但最大的战胜是不像对方,与对方不一样。这就更难。”
“小布,你要帮帮我。”
“我能帮吗?”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必须,你应该。”
“我试试。”
“你要帮我。”
“我会。”
“其实,我并不怨他们,不想说这些,不愿意想这些。我还想过的,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意与他们成为一家子。”
“你愿意?”
“我想过了。我还愿意。”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们……”
“也许是吧。假如有来世,我还会去找他们,满世界地找他们。我说不出什么理由,但我认识他们,熟悉他们,因为他们脸上有爸爸的影子,有妈妈的影子,还有我的影子。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东西,很容易辨别的。”
“马楠……”
“小布,你哭了?”
……
多少年后,我其实并不能确定我与她有过这样的对话,不能确定有过这样一个山谷里的初夜。
我也不能确定那个夜晚自己是否活见鬼了,当时全身发凉,腿脚有些麻木,阳具和阴囊内缩得厉害,自己在裤裆里怎么也攥不住,怎么也攥不回来——这就是本地人传说的“缩阳”吧?幸好马楠不知发生了什么,在黑暗中不知我的哆嗦别有原因。
我早就从本地人嘴里说过这种怪事,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总是群发性爆发,闹得一两个班的男生们突然间大惊失色,捂住裆部跑出教室,跳踉不已大呼小叫,要靠成人们前来七揪八攥,还要敲锣鸣炮,叩天拜地,祈得神鬼之助,才能让少年们的裤裆里逐渐恢复正常。我不会也是被某种邪魔盯上了吧?我不是一个轻易迷信的人,对“缩阳”一说从来不以为然,权当一个笑话而已。万万没想到,这种白马湖流行性的恐怖偏偏说来就来了,居然降临在我的初夜,使我的终身大事一开始就蒙上不祥的阴影。
这样的夜晚是什么意思?这个夜里天边那一瓣毛茸茸的红月亮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