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天后,我顺利出院了,小汪的身子骨好,伤势也恢复得很快,我出院的那天,小汪也要求一起出院。我们刚到家,大汪就来了。
大汪想请我回分局协助调查,我很是头疼:“大汪,你们非得和我过不去吗,又有什么事要我协助你们调查?”
“小海死前跟你有过交流,你需要向警方坦白你们当晚交谈的所有内容。”大汪严肃道。说完就看到小汪坐在屋里,大汪不敢相信道:“你们真住一起了?”
“没有。”小汪一听着急了,连忙否认。
“嗯。”同一时间,我简单明了地说。
小汪生气地问我:“你在胡说什么!”
到了分局,我把当晚经历的一切,全部如实说了。做好笔录的时候,正好有警察要去检察机关。听说是要移交小海故意杀害鸡尾和企图杀害小汪未遂的案子。
“林美的案子呢?”我问身边的大汪。
“证据不足。”大汪言简意赅地说。
“林美死得真冤枉,现在鸡尾和小海都死了,一句‘证据不足’就搪塞过去了?”
“有几个目击证人证实,林美遇害的时段内,小海和鸡尾在江边喝酒。”大汪叹息道,“犯罪未遂的事情,需要用杀人来掩盖吗?”
邢井踱步走了进来:“小海和林美一样,家里对他们的管束很严厉,他父亲酗酒,性格暴躁,一点小错就会让他的父亲大发雷霆,小海是从小被打到大的。”邢井的脸上还有不少瘀青,这些伤,不是和l搏斗时候留下的,而是出自我手。
大汪点头应和:“难怪小海犯了错,会这样不择手段地掩饰罪行。”
“既然做完了笔录,那就走吧。”邢井下了逐客令。
“木乃伊凶杀案”的嫌疑重新回到了任达生的身上。
我在精神病医院里绕了几圈,发现八卦的医生和护士又在乐此不疲地议论着任达生。任达生刚刚被警方放出来不久,凶手未定的情况下,大家揣测着任达生究竟是不是凶手。我到了任达生的诊室外,原本的门庭若市变成了如今的冷冷清清。
任达生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我敲了下门,任达生才睁开了眼睛。看到笑嘻嘻的我,任达生的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传言足以摧毁一个人。”我看着任达生办公室里的奖杯,“没人敢来你这儿看病了吧?”
“你来干什么?”任达气恼道。
“反正你这儿也没有病人,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吧?”我没在意他的愤怒。
任达生直接拒绝了:“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假扮成病人,为的就是从我这儿套话吧?你不是警察,为什么要来纠缠我?”
我不顾任达生同不同意,坐在了桌前。
“相信你出来之后,警方又来找你了吧?小海和鸡尾都死了,现在你的嫌疑最大。”
任达生激动地说:“我不是凶手,林美不是我杀的!”
“你是一个精神科医生,能帮病人控制情绪,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我问。
看似是在嘲笑任达生,但这的确是我的疑惑。不管任达生是不是凶手,他如此冲动地上门找鸡尾和小海算账的行为,我都无法理解,这根本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就算任达生是真的头脑发热,那他因为怕被人误会是他伤了小汪,就对我动手,实在匪夷所思。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任达生的语气有些吓人,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让我捉摸不透的表情。
“你不用管我是不是警察。”我说,“我对谁杀了林美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你真的是凶手,我也不会告发你,我只想知道,l的所有信息。”
我观察着任达生脸上的表情变化,就和我第一次试探他一样,我再次失望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杀林美!”任达生咬牙,“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凶手!”
任达生说完,脱下白大褂跑出了办公室。我跟着任达生出了医院,看他上了一辆车,这才发现有一辆警车跟着他,警方也重新调查这个人了。
我等了一会儿,等到小汪前来与我会合。
“你确定不用再休养一段时间吗?”我问。
“嘿嘿,你在关心我!”小汪乐呵呵道。
我摇着头:“怕你这个当保镖的没有能力保护我而已。”
小汪吐了吐舌头,给我说了一个消息:“‘木乃伊凶杀案’有最新的进展了。”
“怎么,任达生认罪了?”
“不,警方又锁定了一个新的犯罪嫌疑人。”
新的犯罪嫌疑人是第一精神病院内一个名叫钱森的医生。
我们走到钱森的诊室,发现门锁着,警方正在问话。
外面围着的医生和护士正在窃窃私语,我从中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钱森今年四十五岁,和任达生同属一个科室,在这家医院,钱森的名气和水平算是中等偏上。钱森平日里和任达生的关系并不好,起初,二人仅仅是因为学术问题而争执,慢慢地,钱森把对任达生的偏见带到了生活当中。他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找任达生麻烦的机会。这一次,林美身亡,任达生数次被警方带走,钱森幸灾乐祸,四处散播任达生的谣言。
钱森已婚,孩子今年十岁,经济条件也算不错,家庭美满,大家都很羡慕。钱森待人很好,除了任达生,和每一个医生、护士都非常熟络,在大家眼里,钱森每天准时下班陪伴家人,简直就是一个三好男人。
非说缺点的话,那便是有些虚荣。每次院里有什么表彰评比,钱森都极力推荐自己。如若赢得表彰,钱森便会沾沾自喜,四处炫耀;倘若未得到荣誉,钱森就会自觉颜面扫地,见人就躲。钱森容不得他人说他不好,为了让人留有好印象,钱森随时随地端着自己,摆出彬彬有礼的模样。钱森又总会给同事们一些小恩小惠,因此,没有人讨厌他。
钱森和任达生在几年前有过合作,自从二人不和的消息传开后,院方再也没有让他们联手负责同一个病案。
问到钱森的不在场证明,有模模糊糊记得当天事的人说,钱森那天是和任达生一起请假出去的。钱森还因任达生和林美吵架这事,说了不少风凉话,任达生当时的心情不好,两个人差点吵起来。
听到这里,我暗自揣摩:“同一个时间请假,挺有意思。”
当天钱森也是一下午没有回医院,据说钱森请假的原因是回家照顾生病的妻子。见钱森和问话的两个警察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打听到了钱森的家庭住址,立即开车去他家了。
我装扮成钱森的学生,与钱森的妻子聊了许久。我意外地发现,钱森的妻子当天压根儿就没有生病,钱森也没有回家照顾她,他说谎了。
我摸着兜里的录音笔,走出了钱森的家,我前脚刚迈出去,大汪就带着一个警察赶到了。
看到我,大汪质问道:“小汪问我那么多,果然又是在给你打听消息!”
我掏出录音笔在大汪面前晃了晃:“回去告诉你老板,让他来谈条件吧,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得看看他要不要得起。”
一切都如我预料,钱森的妻子见到警察,得知事态的严重性后,对警方改口说钱森当天在家照顾她。
邢井果真亲自前来了。大冷天,邢井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身上的肌肉轮廓隐约可见。
“怎么,破案王终于肯放低姿态了吗?”我揶揄道。
邢井依旧保持着他的冰山脸:“我是警察,我只会为了证据低头。”
“说得真好听,警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尚了?”
“如果因为我当年没有救下洛洛,就让你仇恨所有的警察,这是你的悲哀。”
我不再和邢井废话:“我的手上的确有你想要的录音证据,就看你要怎么交换了。”
“‘l连环故意杀人案’的卷宗和已经死去的几个破案王的信息,是警方的侦查机密,我不能告诉你。”邢井一开口险些吓到我,他仿若能看穿我的心思,直白地讲了出来。
“你很聪明。”我说道,“你们四个破案王和l的秘密,我会自己查。别的我可以不问,我要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止我调查l。”
“为了你的命运不被人掌控。”邢井抛出了一句听似高深的话来,他告诫我,“趁着现在还能离开岛区,离开这个地方。不然等你想走的时候,未必走得了。”
邢井的嘴比任何人都不好撬开。妄想让他妥协,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那支录音笔,对我来说作用不大,既然真正想要知道的没法探出来,倒不如换点其他消息。我想了一下说:“‘木乃伊凶杀案’查得怎么样,钱森是不是凶手?告诉我,我就把手里的东西给你。”
“不知道。”邢井说。
我恼了:“你是来开玩笑的吗?”
“证据齐全之前,我不能确定谁是凶手。”邢井说完,双手插进了口袋里,转过了身,“明天,我让大汪来告诉你案子的进展,要不要交出录音证据,你自己考虑。”邢井就像吃定了我一样。
天亮后,大汪联系了我。我到了分局,他给我看了一段监控录像。大汪指着监控画面上一个头发稀少、身着白色医生服的男人:“他就是钱森。”
监控画面里的是第一精神病院里的一处角落。画面里的林美穿着红色的短裙,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钱森上前找林美搭话,林美很不耐烦,一直要走。钱森挡着林美的去路,丢了手里的烟头,肮脏的手探向了林美的裙底。林美当即给了钱森一巴掌。
大汪关掉了监控录像,又放了一段。
地点同样是在医院,钱森又一次企图骚扰林美,林美激烈地与他争吵。
“这是警方调查到的最新线索。”大汪说着,看了看手表,“再过一会儿,钱森就会被传唤到分局来,任达生也会被带到,我们要分别对这两个人进行问话。”
钱森的行为和他传闻中三好男人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
“两段监控录像说明不了更多。我们询问钱森的不在场证明时,觉得他和他妻子都在撒谎。老板说你手里有钱森说谎的证据。”大汪义正词严,“鹿远,查案是警方的事,老板不让你参与,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冷漠一笑,“大汪,你的思想还真单纯,你真以为邢井不让我涉案,仅仅因为我不是警察吗?你们真是太蠢了,你的老板和死去的三个破案王都有问题!”
大汪怒而反驳:“老板和牺牲的破案王高山景行,你不要胡说!”
“不必多说了,证据也可以给你们,但接下来,你们不准阻碍我的调查,有信息也和我共享,我要参案。”
大汪迟疑片刻,讨价还价道:“涉及重大侦查机密的信息,不能与你共享。”
我不想磨叽,把兜里的录音笔递给了大汪。大汪听完录音之后大喜。我等了一刻钟,钱森和任达生几乎在同时被带到了。任达生失魂落魄的,还没从最近连续发生的事里缓过劲儿来。钱森则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见了对头任达生,也没有工夫拌嘴了。
距离“木乃伊凶杀案”发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细想案子的线索,警方没有任何诸如犯罪嫌疑人的指纹、dna等实质性的线索。
先前锁定的鸡尾和小海,非但不是凶手,他们还制造了其他连锁案件,干扰了警方的侦查。如今,除了嫌疑最重的任达生,还多了一个钱森,我很想看看传说中的破案王究竟要怎么锁定凶手。
对钱森和任达生的询问持续了一个小时。结束后,他们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铁青。
“每一个被老板问过话的人,都这副模样。”想在破案王面前偷奸耍滑很困难。
“说得那么厉害,人家不还是没认罪吗?”我说。
任达生和钱森几乎是异口同声:“人不是我杀的。”
我嘲弄道:“怎么,死对头也有这么默契的时候?”
钱森回家照顾妻子的谎言虽被我的录音揭穿,但看钱森出来时的表情和第二小组的反应,钱森依然没有说出当天去了哪里。
钱森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无非三个原因:一是钱森去的地方确实没有谁可以证明;二是钱森有难言之隐,他不想暴露隐私;三是钱森就是凶手。
我觉得后两种可能性更大。
钱森骚扰林美的消息传开后,在医院的口碑急剧下滑,也被不少女患者更换了责任医师。我带着身体差不多恢复的小汪来到医院,经过他的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愁眉不展的。
小汪问我:“要去当面质问他吗?”
“他对警方都没说实话,你觉得我们去问,有用吗?”我否决了小汪的提议。
“那怎么办?”小汪不解了。
“看到他脸上和手上的伤口了吗?”我反问。
钱森的脸上有瘀青,手上也有不少伤口。自从钱森被怀疑,警方就一直监视着他,钱森在外受伤的可能性不大。
“女人动起手来,还真重。”
小汪一怔:“是他妻子打的?”
“八九不离十。钱森那天请假,谎称回家照顾生病的妻子,如果你是钱森的妻子,会怎么做?”
小汪一听,立马瞪了我一眼:“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怎么知道?”
小汪长得清秀可爱,我没想到她还没谈过恋爱。感受到我的目光,小汪踩了我一脚:“正经点,继续说。”
我疼得龇牙咧嘴:“我还是想从钱森的妻子入手,查查钱森那天到底去哪里了。”
“你不是骗过她一次了吗,她会对你开口吗?钱森妻子做了一次假证,肯定还会继续守口如瓶,毕竟钱森现在捅出的娄子不小。”小汪并不乐观。
“骗女人我最在行了,能撬开她第一次嘴,就能撬开第二次。邓欣刚和钱森吵过架,是下手的好机会。”
邓欣是钱森妻子的名字。
我们去了钱森的家,敲了门,邓欣看见我立马想关门。
我用手抵住门,邓欣恼怒道:“你们竟敢骗我!我要报警!”
我无所谓道:“你可以报警,我巴不得你把警察招来呢。”
邓欣的脸色微变:“你到底想怎么样?钱森没有杀人,他的胆子没那么大。”
“我也知道他不是凶手。”我说,“但警方不是这么想的。你让我进去,我还有可能帮他。”
邓欣的敌意不再那么浓了:“你为什么要帮钱森?”
“死的那个人是我朋友,我想尽快抓到凶手,但也不想冤枉好人,让她死不瞑目。”我又撒了一个谎。
邓欣终于放行了,小汪跟在我身边掐着我的手臂:“你还真是鬼话连篇。”
我没在意她的话,坐下之后随即问邓欣:“钱森那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邓欣叹了一口气:“他说他心情不好,出去瞎逛了。”
“你信这个三好男人的话吗?”
“当然不信。出去瞎逛,怎么会骗别人说回来照顾我了?”邓欣的脸色很难看。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角落里有两个很大的行李箱。
“你打算离家出走吗?”我说,“你和钱森同床共枕,关系最亲密,你是最有可能让他说实话的人。”
邓欣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你可以离家出走,可以离婚,这都是很好的选择。”我笑道,“但如果钱森真的在陪外面的女人,你最好跟他问清楚。要是没人替钱森作不在场证明的话,他真的可能会坐牢。你们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一提到孩子,邓欣泪眼婆娑,不再犹疑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打听出消息来的。”
给邓欣留下了联系方式,我和小汪离开了。小汪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她不敢相信邓欣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帮忙。
“如果邓欣真的不在乎钱森和他们的孩子,想要一走了之的话,我们来钱森家时就已经见不到邓欣了。”我解释道,“她收拾行李是做样子给钱森看的,她很明白,钱森要是坐牢,对她没有好处。”
小汪听明白了:“你确定她是真心帮我们?”
“不是帮我们,是帮钱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