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待两人走后,刚闭了一小会儿眼,还没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就猛然从龙椅上窜了起来,从龙书案下抽出自己的虎头宝刀严阵以待喝道:“出来!”
“是我。”纪联洪走了出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的?”
陆炳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刀说道:“这是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在几次生死攸关的大战中培养出来的第六感。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也有了,不过是在自然之中,更为灵妙。我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自然之气,而寻找到气,就可能是风水之中的龙脉吧。”纪联洪说道,陆炳还刀入鞘再度放在龙书案下的暗格中,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说这个做什么,有些莫名其妙啊。”
“我是想说,人的身上也有气,越是高手越是无法隐瞒自己的气,除非刻意藏气。我在自然之中经常风餐露宿,时常警惕的睡觉是必须的,但长此以往必定精神受不了,所以我学会了化为朽木。也就是说,当我故意藏气的时候,即便野兽在我身边路过,也会认为我只是一个死物罢了,这么一来我就安全了许多。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不光靠眼睛来判断事物,还有感觉。比如你感觉那边有东西动了,才会去仔细观瞧。同样你感觉那一片没人,没东西,就不会注意去看,只要不撞上就不会发现我。时间长了,我不光会藏气了,甚至还可以闭着眼睛仅靠气寻找动物的远近,甚至是什么动物。对于人而言,更是简单,甚至能判断出来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再配合我们其他五感,这就无往而不利了。比如现在我就感觉到了有三位高手正在朝着皇城而来,是敌是友不详,但态度平和,越是这种平和的才越有危险,就好像是毒蛇在最后才会露出毒牙一样。故此我才惊醒,来告知于你。我可不想还没跟你享上荣华富贵,你先挂了。”纪联洪道。
陆炳说道:“那你认为咱们该如何行事?”
“我藏于大殿之中,摒息静气。他们来了后,我静观其变,是敌是友咱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到那一刻是出来相认,还是杀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凭我见机行事了。”纪联洪说着便盘膝打坐在屏风之后,宛如一个死人一样,一点气息都没有,陆炳若不是早就知道藏于此处,眼睁睁的看着他,只怕也发现不了他。越是高手越会依赖经验和感觉,俗话说马上摔死英雄汉河里淹死会水的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陆炳微微摇头叹息,这是最近什么好日子,先后来了三拨人,段清风,吴承恩,那这一群究竟是谁呢?又是敌是友呢?
不消一会儿功夫有人来禀,声称少林悟须大师和悟灵大师还有一个自称崔凌的求见,陆炳立刻允诺。原来是他们,陆炳长舒一口气,再看纪联洪仍然是不做动作,心中暗赞纪联洪出去磨练一圈确实聪明了不少,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没心没肺,现如今这一个举动证明了他的成长,的确即便是少林旧友也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悟须,他们来可能是来谈判的,崔凌自然可以放心,但悟须悟灵就.....陆家和悟须恩仇皆有,很难一句两句说得清楚,故此此时静观其变保存实力乃是上上策。
不消一会儿功夫,三人入了宫来,两位和尚给陆炳深施佛礼,而崔凌则抱拳单膝跪地道:“小侄拜见陆伯。”
“崔贤侄快快起来。”陆炳上前扶起崔凌然后又跟两位大师行了礼,随后问道:“崔贤侄身上的伤可好了?”
“劳伯父挂念了,早就好了。”崔凌道,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一下屏风后面,陆炳知道崔凌是剑王门人,纪联洪这点本事还瞒不过崔凌。于是也不搭茬,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微撇说道:“好了就行。”崔凌聪明,立刻会意,其余两人并未明白他们的意思。
陆炳转过头来,对悟灵点点头,然后直视悟须走到悟须面前问道:“老友,你怎么样,许久没见了,悟法呢?他怎么没跟来?”
悟须说道:“悟法留在福州的一座山上,做住持去了,不参与我的所有计划。一个暴躁的野和尚,最后却是真正放下一切的人,真是汗颜啊。”悟须如实相告,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陆炳说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你如何过的,当年陆某有不到的地方,大师请见谅。”
“哎,都过去了。”悟须坐了下来,单刀直入说道:“我只想建立一个大佛国而已.....”悟须没有在陆炳面前说那些弯弯绕的话,如实相告了自己在福州的作为,并且说了自己的想法,想恳请让陆炳新建立的国度成为一个单纯的佛教国家。说完这些,悟须又讲了许多大佛国单纯信仰的好处。
陆炳没有打断悟须,他喜欢这种坦诚相待,这么多年他其实还是把悟须当做半个朋友的,此时陆炳说道:“悟须大师,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国家只有一种信仰的时候,一旦教义出现偏差,那对百姓是何等的灾难。而且一旦如此,佛教徒或者寺院中的佛家弟子就会凌驾于百姓之上,那么还真的是佛教吗?这还是真正的大佛国吗?万物不再平等,终会有阶级产生,即便我陆炳想改变这个世界也无法阻挡这种事情的发生,正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样。当年我们两个人一起抗击倭寇,与白羽交战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会为你建立大佛国出一份力的,而今我给了你一片沃土,也算是我的报答了。在我新建立的国家,你可以随意传播教义,我并不会推崇某种信仰,同样也不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将是一片百家争鸣各自阐述自己观点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教派都会有同等的待遇。如果大佛国真的好的话,我给了你机会,你为何不自己去努力,建立你的宗派信仰呢?没了国家的支持,所有人的权利都是平等的,我想这才是你想要的吧?”
悟须听罢后并不说话,过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我太极端了,一个强迫的信仰是不会让百姓真正信奉的,反倒会为了一己私欲趋炎附势的信仰,那样的大佛国还有什么意思呢?大佛国大佛国,看似是什么都不想要,但实则什么都要了。陆炳,你比我的佛性强,就连疯疯癫癫的悟法都比我强啊。看来,我错了,可能,师父并不是这个意思吧。”
陆炳说道:“悟法只是放下了,而你,悟须大师,你的执念并未放下,大佛国本是件好事儿,但却成了您的心魔。我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个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师徒二人下山,路过一条河的时候,一个妇女被困于河一岸,求助于师徒二人。师父背着妇人度过了这条河,既然要背着,就避免不了肌肤相亲。待妇人告谢走远之后,小和尚一路想要问,最终忍不住提出了疑问,而老和尚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在河边把她放下了,而你没有。悟须大师,是不是您还没有放下呢?放下,你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大佛国,不论何时建成,大佛国就已经存在了,而它佛光普照包容万千。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阿弥陀佛,陆施主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剑王他老人家总说我不像一个出家人,而我师父也不像了。善哉善哉,悟灵师弟,如今我明白了,你明白了吗?我们一起建立一个真正的大佛国吧?我们心中的佛国。”悟须此时当真大彻大悟,身上变得祥和了一些。悟灵喜笑颜开,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没有一切,自己也不必做那各种权势的勾结,原本的作为只是为了一旦悟须与陆炳反目,自己能保住一些力量,能救师兄和自己的命。而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有了这片宗教自由的领土,悟灵相信他会劝回悟法,师兄三人一起传播教义,让中土佛教发扬光大。
陆炳更是欢喜,他没想到悟须见到自己的时候会如此平和,也没在计较原本的恩怨情仇,自己一席话一笑泯恩仇。悟须说自己佛性高,实则不然,悟须才是真正的佛,而今他已经蜕变了,而陆炳并未放下,他在乎的事情还有很多。
崔凌这时候说道:“放下不放下什么的我不懂,伯父和大师说什么禅,小侄也是听不懂,只不过屏风后面藏得那人也该放下出来了吧?悟须大师和悟灵大师两人都没有发现,此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藏气本事了得,连我剑王门人都险些发现不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哈哈哈哈,这小家伙倒是厉害。原来你就是剑王崔英的孙子,昨天陆炳给我讲绎儿的时候多次提及你,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纪联洪其实会说话多了,远没有原先那么二了,此时连夸带捧的走出来说道。其实昨天陆炳哪有多次提及,本来就是简而言之,只不过提了几句罢了。
抬手不打笑脸人,崔凌也不傻,抱拳说道:“见过纪道爷。刚才崔某说话放肆了,请恕罪。”崔凌的爷爷剑王崔英和纪联洪的师祖是一辈儿的,两人没法论辈分,年龄差别也太大,而纪联洪与陆炳论兄弟,也就是纪道爷叫起来最为合适。
“无妨无妨,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泥小节。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回答?”纪联洪问道。
崔凌点点头道:“我想必定是关于武学的吧,正好我也有一问,所谓武学就在不断交流之中不断进步的,正如陆伯父说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有敞开胸襟才能有所提高有无限的可能。”
“好,说得好,那我就问了。”纪联洪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这是剑王的基本寻字诀,我想问,您是如何化作朽木一般的,这般藏气的功夫除了我剑王门人,就只有倭寇的伊贺家族可以了,可否告诉崔某,咱们互相切磋取长补短。”崔凌问道。
两人互相交流陆炳与悟须悟灵就在一旁旁听,几人各抒己见互有长进,在武学上都是受益匪浅。
最后陆炳总结道:“从纪联洪身上就能看出来,其实武学本就源于人最基本的生存能力,而万法始于无,都是无中生有的。当人被逼至困境的时候,就会改变从而变更出一条不同的路。不管植物还是动物,都是有生命的,高一层的吞噬掉他们生存下去,而高一层的生物将也会死去,又被最底层的昆虫和其他微生物吞噬掉。而一切都源于最基本的生存,一就是全,全就是一,轮回循环无休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