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宜和马玩二人并非要拔营而走,退回关中。他们二人出了马超的中军大帐后,听到了马超所言,但关中军将校言语粗鲁者甚多,他们平日也多是如此,因此并不认为马超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意。
之所以要拔营入城,其实是成宜撺掇马玩与他一同行事,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马超借故吞并其麾下部众而已。在成宜看来,自己领兵进入许都,帮助曹洪守城比待在城外,受马超指挥要好的多。不管怎么样,至少有城墙可以凭借。
哪怕当着庞德和张横的面,成宜也是如此说的,他既然决定与马超撕破脸,便不会再对马超委屈忍让。不过对庞德和张横二将,成宜好歹还算客气。
曹洪得知成宜和马玩的意图之后,虽然心中暗自喜悦,可面上却做出为难神色,对马超说道:“他二人要领兵入城,却不知马将军意下如何?”
若是按照马超以前的性子,只怕想也不会想,便会领兵向成宜和马玩二部营寨进攻。不过他现在既已为这路关中联军的统帅,行事便不觉慎重了几分。只见马超沉吟片刻,抬起头对曹洪说道:“既然成宜马玩二将欲入城相助,那便由他们去便是。只是还望将军不要厚此薄彼,使得城外将士寒心。”
曹洪打个哈哈,笑道:“马将军说哪里话来!某以全家性命担保,绝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他现在尚用得着马超等将,自然不吝说几句惠而不费的好话,马超听了只是淡然颔首,对曹洪说道:“如此,某就先代全家将士谢过大将军了!”
说着,马超便在马背上拱手对曹洪施礼。
“当不得!此某分内之事,马将军何必多礼。”曹洪假惺惺的问道:“成宜、马玩二将入城之后,这城外连营只怕就有了漏洞,不若本将派一支人马出城,与马将军所部一同防守如何?”
马超听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军将士虽然略有折损,但防守城外营寨还是足用的。”
他知道曹洪不过是试探自己而已,真若是有心派出人马,何不干脆暂时调归自己指挥?不过即便曹洪真打算这么做,马超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不是自己的部下,指挥起来能否得心应手不说,其战力如何都无从得知,让他怎么能放心使用?
见马超拒绝,曹洪并不意外,微笑道:“既如此,城外的防守重任,便交于马将军了。有什么需要本将之处,尽管直言!本将能做到的,绝不推诿。若是实在做不到呢,也必将尽心竭力。”
马超实在不耐烦这种虚伪客套,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请曹洪回城,然后下令各部回营休息。待他回了中军大帐之后没多久,庞德和张横二人也进了大帐。
“将军,眼下该怎么办?”张横刚一落座,屁股还没挨到脚背上,就急匆匆的对马超问道。他这会儿心乱如麻,忐忑不安,简直有些六神无主了。
马超此时已平复了心情,闻言淡然说道:“原本怎么打算,现在继续照旧便是。”
“可是成宜、马玩二部入城之后,我军大营岂不是有了缺漏之处?”张横满面愁容的说道:“现在我军又无法补充人马,一时之间,如何将这几座大营填补得上?”
庞德从旁说道:“不过少了数千人马而已,何况我军未必都留守此间营寨,有些空着就空着。虚虚实实,或许会令荆州军疑惑也说不定。”
马超点头道:“是啊,听说荆州军霹雳车、神弩车等军械威力巨大,咱们若是在城外死守,恐怕很难与之相抗。”
“将军是说我军也移营往别处去?”张横听了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对马超问道。他现在几乎完全丧失了与荆州军对抗的信心,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在张横看来,成宜和马玩二人领兵入城,才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彼时若是荆州大军合围许都,成宜和马玩就只能死守到底了。
马超何尝不知张横现在的心思,他略一沉吟,对张横说道:“我军优势,在于骑兵来去如风,飘忽不定,若是在城外营寨固守,岂不是自缚手足?论战守之具,我军和曹军又如何能与荆州军相比?”
初步决定了己方的战守之策,马超思忖片刻后,还是派人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曹洪。
曹洪得知此事后,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连忙向程昱问计。
“将军只管放心便是,马超绝不会以此为借口,领兵返回关中的。”程昱听了却不以为意,笑着对曹洪说道:“马超现在军械粮草皆需仰仗将军,除非他下决心造反,否则是不敢违抗军令的。更何况他毕竟年轻气盛,在荆州军手中吃了大亏,又怎会轻易甘心服输?”
有了程昱这番话,曹洪便放下心来。待他同意了马超所请之后,马超便立即下令麾下各部骑兵集中起来,由自己亲自率领,往许都东北数十里之地另立营寨。而许都城外的连环诸营,并未拆除,仍留庞德领五千步卒在营中驻守。
至于张横,在交出了麾下的步卒之后,领着数百骑兵与马超同行而去。
就在许都城内外因荆州军即将到来而紧张惊恐之时,刘琮已率领大军杀到了颍阴城下。
颍阴城内只有一千五百余曹军步骑,即便加上临时征发的新老士卒,以及城内外的民夫壮丁,总数也不过三千出头。而颍阴城墙也并不如何坚固,早些年黄巾之乱时曾被黄巾军攻破,毁掉了几段城墙。现在虽然已修补加固,但在数万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荆州军面前,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风浪掀翻。
此时已是九月中旬,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秋风萧瑟,寒气逼人,城头上的曹军将士,见荆州军浩浩荡荡,仿佛没个尽头似的,不由相顾骇然。
驻守此城的守将年近四十,脸色蜡黄,仿佛大病初愈似的。他个头不高,左手缺了食指和中指,哪怕穿戴着整齐的甲胄,看上去也像是个征战多年的士卒,而不是将军。
昆阳和襄城守将先后向荆州军投降,却并没有让这名守将生出效仿之心。他为人刻板严肃,虽然明知不是荆州军的对手,却下定决心要坚守颍阴,誓与此城共存亡。
刘琮为了尽快攻到许都城下,之前还曾派了使者前来劝降。那使者并未被守将放入城中,而是在城下听着城头上的守将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然这名守将所骂的是“乱臣贼子”刘琮,不但历数了刘琮这些年来的罪责,还诅咒其“不得好死”。
这些话那使者自然不敢复述,刘琮虽然不在乎,可他不希望这名颍阴守将成为许都曹军的效仿对象。
颍阴,必须在一天之内攻破!这是刘琮给各部将校所下的军令。
军令传至各部后,将士们士气反倒更加高涨。
荆州军的前锋抵达颍阴城外时,已是晌午时分。这部前锋乃是黄忠麾下轻骑营,见淮阴城头旌旗林立,戒备森严,便直接绕往颍阴东门,等待各部人马到来之后一起合围。
望着源源不断赶到城外的荆州军步骑,城头上的曹军将士大多心中绝望,面如死灰。
“这可怎么守啊?”一名曹军队率低声对身旁的什长嘀咕道:“也不知将军怎么想的,就凭咱们这点人马,还想守住城吗?”
什长愁眉苦脸的说道:“守不住也得守啊。谁叫咱们摊上这么个认死理的将军。现在想想,还是昆阳和襄城的兄弟们命大,说不定这城外,就有他们呢!”
“明知守不住,还要……”那队率眼角余光瞥见守将带着近卫从城楼中出来,便连忙闭上嘴巴,用胳膊肘捅了捅什长的腰眼:“下来了,赶紧回去看着兄弟们,叫他们都别再议论了!被他听到,只怕脑袋不保!”
那什长听了连忙转身而去,心中暗自思忖,大伙都没有心思与敌接战,要不然就趁着荆州军攻上城头的时候投降算了。
然而他这个想法,却在荆州军霹雳车的进攻下破灭了。
当荆州军各部的炮车营抵达颍阴城下后,便立即开始卸下构件,进行组装,而炮车长则在斥候的保护下,往城下勘察地形,以便设置阵位。为了防备城内曹军突然杀出,黄忠派出麾下轻骑兵在城下游走警戒。
曹军守将见状,便立即下令部众暂时先退下城头,只留了少数机敏精干的士卒在城头上观察敌情。他是打算先保存实力,待荆州军登城之时再令部下到城头上防守。若是城墙被荆州军霹雳车攻破,则由其亲自率领与之巷战。
他这想法并没有错,只可惜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而颍阴城墙又不甚坚固,荆州军霹雳车向城头抛射石弹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段城墙轰然垮塌,腾起的烟柱尘土升起很高,在阴沉沉的天色中,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仿佛受了这段城墙的影响,紧接着又有数段城墙相继倒塌,亲自在阵前指挥的刘琮见状,便下令霹雳车停止攻击。
接下来,就将是步卒强攻了。
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暗,但还未到傍晚时分,刘琮有信心在一个时辰之内,便结束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