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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陆景渊叹息一声, 将新默好的字放在一旁, 推开了窗户, 没再动笔。
    院子里的青石砖上仍凝着夜露,略有湿滑,谢樽却丝毫不介意,练剑的速度反而比平时快上许多, 舞剑时姿态轻盈,有白雪惊飞。
    在陆景渊桌上从岳阳带来的银针茶漾出茶香时, 谢樽收起了剑, 直直看看向了陆景渊。
    “如何?”谢樽笑嘻嘻地走到了陆景渊窗前,一手杵在窗框上, 一手探入,直接端起了陆景渊刚冲好的热茶, 满眼笑意。
    “翩若惊鸿。”
    谢樽每天早上都要问这么一句, 陆景渊每天都要寻一句新词来应。
    “嘿嘿……”
    到了午时,小院一角飘起了白雾,膳房内, 谢樽从竹篓里抱出了昨天刚找出来的冬瓜放在案板上,刷刷几下, 大刀阔斧地把瓜切成了滚刀块。
    陆景渊将锅锅架好后,看着谢樽切的冬瓜,皱眉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冬瓜这样切来炖汤最佳。”陆景渊接过谢樽手里的刀,与谢樽换了位置。
    “啊?这也有讲究?”太麻烦了吧,难道不是能吃就行?
    谢樽微微挑眉,抱手站在一边看着陆景渊,等着陆景渊展示些他未曾见识过的技艺。
    “嗯。”
    陆景渊切菜时不同于谢樽动作的潇洒流畅,他切得极慢,神色认真,一举一动都从容优雅地恰到好处,仿佛面前放着的不是冬瓜,而是一套精致漂亮的茶具。
    虽然此时的陆景渊看上去确实算得上赏心悦目,但谢樽看着这样一副场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陆景渊看过来之前,谢樽轻咳两声,问道:“你从前还切过这个?”
    “未曾。”陆景渊将新切好的,约有两指宽的冬瓜条整齐地盛在了盘中。
    “今日是第一次,会知道只是因为从前在宫中见过,如今正好想起,便拿来用了。”
    “第一次?”谢樽闻言站直了些许,脑中骤然闪过在岳阳书院时,陆景渊熬粥的画面。
    又被他抓到了,陆景渊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些?戏也不做全套。
    “第一次切菜?”谢樽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情颇好地问道。
    “嗯。”陆景渊没发现什么异样,随意应道。
    他正感受着手上残余的冬瓜味,陆景渊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厌恶,现在却也并没有排斥之感。
    “那岳阳书院里,那早的青菜粥从何而来?”
    这一句,瞬间把陆景渊系在冬瓜上的神思给揪了回来,也顾不上琢磨手上的味道了。
    大意了。
    沉吟许久,陆景渊才缓缓开口:“在你醒之前,桃叶在那里。”
    这个回答在谢樽意料之中,毕竟就目前来说,他所知道的陆景渊周围的人中,似乎也只有桃叶在这厨艺方面有点天赋了。
    “我那时可还在为能吃到太子殿下亲手煮的粥开心呢,未曾想……”谢樽低下头,没骨头似的耷拉了下去。
    “……”
    陆景渊看着谢樽,心头如被雏鸟羽毛轻轻抚过一般,生了些似有似无的痒意。
    “明日。”
    “明日一早,我赔你一碗。”
    冬瓜汤炖好后,汤被盛在瓷碗里放在了谢樽面前。
    白瓷碗里盛着的冬瓜每一条都规规整整,如玉一般,透着清透的碧色
    谢樽拿起勺,舀了一块冬瓜喂入口中,陆景渊坐在对面,神色认真。
    冬瓜外部口感绵软可口,又吸收了肉汤的浓香,而内部则是恰到好处的清爽脆甜。
    谢樽眼中绽开惊艳,抬头看着陆景渊欣喜道:“好吃!”
    看着谢樽动作飞快地喝完一碗,又窜去再添了一碗,陆景渊觉得自己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收拢人心,维持一段脆弱易碎的关系。
    现在却只是看到谢樽开心,他便心生欢喜了。
    那些无用的知识,也变得有了些许意义。
    ……
    两人在小院未呆上几日,谢樽便为小院落上了大大的铜锁,买了两匹马,带着陆景渊踩着未化尽的冰雪也踏上了旅途。
    春至冰雪融化,江水上涨,逐渐漫上了河滩,沿江的土路两旁开上了些黄色的小花,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远方。
    两人一路往西南边走,路过衡阳,不日便能到达郴州。
    郴州好山好水,山河环绕,虽说偏僻了些,却也是个宜人的好地方,谢樽从衡阳南行的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郴州的奇闻轶事,进了郴州城,两人找了间热闹的客栈把行李放下后,往刚才路过的一家酒楼去了。
    酒楼临江,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江水缓缓流动,江上偶有小舟飘过,在江上带起长长的波纹,映着阳光,如同碎落的珠玉。
    繁华之地外的茶楼酒肆装饰并不精巧,通常显得古旧简单,一派饱经风霜的江湖之态,也并无多少好酒好菜可供选择。
    谢樽叫了简单的饭菜,一碟卤花生放在正中,香气四溢。
    陆景渊夹起一颗细细咀嚼,花生皮微涩的特殊香味充盈口中。
    刚从长安离开时,陆景渊并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过去十几年,端入东宫承德殿的食脍皆是极尽精细,从不会有一顿见不到荤腥。
    后来他才知道,偌大虞朝,有许多人一年到头尝不到半点荤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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