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陈璜想到了什么,有些愤恨的瞪着她,韩牧脸色一沉,将顾君若拉到身后挡住,松开脚道:“将他拉下去打一顿,等他会老实说话了再拖上来。”
    顾君若:……不过这次她没拦着。
    田丰在一旁瑟瑟发抖,韩牧就问他,“怎么,你也杀人了?”
    田丰脸色煞白,倒在地上连连摇头,这表情一看就是在撒谎,韩牧哼了一声,大手一挥,“把他也拉下去打一顿。”
    衙役将田丰拉下去,田丰怕得直接尿了裤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是陈璜逼我杀的,我不杀人他就要杀我,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韩牧回了他一声“哼”,然后看向孙大光四人。
    四人瑟瑟发抖。
    韩牧指着他们道:“念着你们是初犯,又碰上的是英明神武的本县,没有伤到别人,本县便饶你们一命,按律……”
    他瞥眼看向身后的赵含章,示意她,“按律……”
    赵含章接口道:“按律该判监刑三年。”
    孙大光四人一怔,立即磕头表示认罚。
    韩牧也觉得这个刑罚合适,于是一挥手就要答应,赵主簿却是面色大变,抬手大声道:“不行!”
    大家都扭头看向他。
    赵主簿无视孙大光等人的目光,走到韩牧身边,将他小心翼翼的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大人,不能判监刑啊,我看他们也没伤到您,要不您大人有大量,网开一面,放他们走吧。”
    韩牧怀疑的看着他,“你私下收了他们的好处?”
    赵主簿:“……您看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他们像是出得起好处的人吗?”
    “你后面一句问的有理,那你说,为何要劝本县放了他们?拦路打劫这样的重案你竟然都能说网开一面,这义县还有多少这样稀里糊涂判的案子?”
    赵主簿:“……您说的对,拦路打劫的确是罪大恶极,那要不您砍了他们吧。”
    不说韩牧,竖着耳朵听的顾君若都惊呆了,现在县衙的人判案都这么极
    端的吗,要么放人,要么砍头?
    见县令和夫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赵主簿无奈的道:“大人,下官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您就是不砍他们,他们在牢里也活不了几天。”
    韩牧:“为何?”
    “因为没吃的啊,”赵主簿摊手道:“县衙现在连大人的禄米都给不出,衙役们都饿着肚子呢,牢里的犯人哪里还有吃的?”
    他道:“判监刑,进去也是死,死了,大人和我等还要背一个失职的罪名,您看他们都要死了,为何还要我等受罪呢?”
    韩牧和顾君若震惊的看着赵主簿。
    赵主簿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俩人,还劝说他们,“其实判斩刑也是有好处的,杀鸡儆猴,也让县城内外那些灾民看看,拦路打劫的下场,必能震慑他们不敢再动手。”
    顾君若,“原来赵主簿还知道他们是灾民啊。”
    俩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当下最要紧的是粮食,没有粮食,别说借着判案立威掌控县衙了,百姓们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县令是父母官,但父母官,父母官,这也得有子女才行,百姓要是全饿死,韩牧给谁当父母官去?
    就是饿死一个,他都心疼啊,毕竟是自己的“子女”不是?
    韩牧想了想,挥手道:“先把人押下去了,过后再判。”
    老孙头心中惶恐,不住的去看韩牧和顾君若。
    顾君若觉得他们可怜,想到这样把他们赶到大街上,过个几天恐怕也要饿死,干脆道:“你们去后院吧,暂时住在门房那里,给我们看门。”
    老孙头一听,觉得这个案子也还有回旋的余地,至少不会真的砍头,于是压着三宝一起跪下,冲着俩人便砰砰的磕头。
    韩牧吓了一跳,灵活的跳开,“你可别折我寿。”
    老孙头咧开嘴笑,连连道:“不会的,不会的,大人是我等的父母官,小的跪您是天经地义的事。”
    韩牧:……他才没有这么老的儿子呢。
    他心累的挥了挥手,让衙役带他们去后院。
    老孙头祖孙两个一走,韩牧就一屁股坐在官椅上,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主簿,“说吧,本县要去
    哪里要粮食,怎样才能要到粮食?”
    赵主簿一脸为难的正要开口,韩牧就先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本县今日舟车劳顿,还饿得紧,可没功夫听你虚与委蛇,本县就问你这一次,有法子呢,你就告诉本县,本县大可与你商量着来,你要说没有,本县这就上书陛下,让陛下另外给你们派个县令来,我就先挂印回京了。”
    他拿惊堂木敲着掌心玩儿,“下一任县令大概二三月后会到任吧,你运气要是好,或许到年底可以见到新县令,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义县内外还剩下多少可以喘气的人?”
    赵主簿脸色微白,脸上的为难便收了起来,一脸肃然的道:“大人可以和粮商买粮赈济。”
    “我可没钱,”韩牧又问,“和哪个粮商买?”
    赵主簿还没来得及心梗,被他的问题问得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姚家。”
    他补充道:“他家是义县最大的粮商。”
    顾君若问,“义县最德高望重的士族是哪家?”
    赵主簿躬身道:“是曾家。”
    顾君若:“次之是谁家?”
    赵主簿顿了一下才道:“是岳家。”
    “听闻这段时间有人在县城布粥政绩,是曾家和岳家吗?”
    “是。”
    顾君若就问:“那姚家、曾家和岳家之间有什么关系?”
    赵主簿额头微微冒汗,但还是回答道:“姚家和曾家是姻亲,岳家和两家是乡邻,其他的关系倒是未曾听说过。”
    “是吗?”顾君若看向韩牧。
    韩牧就把话题拉回来,继续道:“我们没钱,县衙有钱吗?”
    县衙要是有钱,一群人还用嗷嗷待哺的等着韩牧来吗?
    所以赵主簿摇了摇头,表示县衙一点儿钱也没有了。
    韩牧就嫌弃的撇撇嘴,“除了买粮食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筹集粮食?”
    见他又是一脸为难的样子,韩牧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发火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
    他道:“有话就快说,爷我没那么多时间干等。”
    赵主簿只能无奈的道:“还能借粮。”
    第十章 官田抵押
    韩牧一听,高兴了,身体前倾道:“这个法子好,我最喜欢借东西了,你说和谁借,怎么借?”
    赵主簿就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和自己预设的有差别,但事情的确是朝着设想的一面发展,“姚家、岳家和曾家都豪富,家中必定有存粮,只要大人亲自出马,真诚相求,想必他们是愿意出借粮食的。”
    韩牧:“真的?”
    顾君若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天真,瞥了他一眼后看向赵主簿。
    赵主簿也没想到这一点儿,不由愣了一下,半晌才斟酌着道:“只要大人诚心,我想有很大的可能借到的。”
    韩牧已经盘算起来,扭头很认真的问顾君若:“你说我拉着他们去喝酒,把他们都喝趴下,他们能不能看出我的诚意?”
    赵主簿:……这话但凡是对着他说的,他都不会如此心塞,只会认定韩牧在嘲讽他,但彼此心知肚明,对方还是个聪明人,他不怕对方阴阳怪气,只怕对方是真傻。
    但现在韩牧是对着顾君若说的,所以他不是阴阳怪气,而是真就这么打算的。
    赵主簿:……好心塞啊。
    顾君若冷眼看着赵主簿吃瘪,觉得够了才开口道:“他们需要什么样的诚意?”
    赵主簿听问,精神一振,连忙道:“大人毕竟是新来的县令,各家都不太了解,所以我想他们可能会需要一些抵押物。”
    韩牧不由横了他一眼,原来真诚是要物质来代替的吗?
    不过他还是问道:“要什么抵押物?”
    赵主簿斟酌着道:“县衙也没什么好东西,一般的他们只怕也看不上,或许册子上的官田可以拿去一试。”
    “哦~”韩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明白了,你们想侵占官田是不是?”
    赵主簿实没想到韩牧会想到这一层,他又怕又无奈,强镇定住,“……大人,我是一心为了义县百姓,真的!”
    韩牧哼了一声问,“那以官田做抵押是他们透露给你的意思?”
    赵主簿一脸悲凉,“若不以官田作保,我们县衙还能拿出什
    么东西来做抵押呢?”
    韩牧也沉默,义县看着很穷啊,的确不太有钱的样子。
    他看向顾君若。
    顾君若冲他微微摇头,让他不要先应下,还是要先了解过情况再做定论。
    他们正在商议,外面把俩人拖下去打板子的衙役拎着板子气喘吁吁的回来,“大人,他们晕过去了,还打吗?”
    韩牧一听,决定先审案子,于是挥手道:“把人弄醒,拖上来。”
    衙役就出去,一人泼了一桶水把他们浇醒,然后把人拖回公堂丢下。
    衙役们本来也饿着肚子,这一趟又打又拖的,肚子饿得更快了,脾气也就有些不好,把人丢下时粗手粗脚,本来还有些昏沉的陈璜和田丰瞬间被磕醒了。
    韩牧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惊堂木,抬高了下巴道:“说吧,从你们第一次犯案开始说起。”
    这一次田丰率先开口,“我来说,我来说,我和陈璜是同乡,他的事我也全都知道的。”
    他生怕陈璜再和县令吵起来,到时候他又被拖下去打一顿。
    虽然似乎已经活不了,但他也不想被砍头前挨打呀,而且他现在又痛又饿,感觉灵魂已经七分离体,实在不想再被打了。
    陈璜估计也被打服了,默默地没说话,任由田丰招供。
    顾君若便提笔坐下,开始记录他们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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