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态度十分的热络,说话之时,亲昵的拉着安宁的手,那模样,好似安宁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按照东秦国嫁娶的习俗,女子嫁人,当由娘亲操办凤冠霞帔,许多嫁娶的程序,都由娘亲教给女儿,当初安茹嫣嫁给璃王赵景泽,凤冠霞帔都是大夫人刘香莲一手办的,而韶华郡主因为娘亲死得早,她的一切,也都由皇后娘娘这个伯母代为操持,如今安宁是皇后的义女,皇后便当仁不让的将这事情揽在了她的身上。
这对皇后来说,是一个拉拢安宁的好机会,皇后喜欢安宁不错,但终究多少还是会有些为着她自己考虑,当初收安宁做义女,本是为了能够借机撮合她和南宫天裔,可怎料……宁儿的心终究还是被苍翟抢先一步夺了去。
不过也好,苍翟也是她的侄儿,不是吗?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要劳烦娘娘为宁儿操劳了。”安宁柔声谢道,她自是知道东秦嫁娶习俗,本来安宁想着,娘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如今表哥已经娶妻,长嫂如母,本该娘亲替她准备的一切,就要劳烦韶华郡主出面,但她终究是心疼韶华郡主如今怀着身孕的身子,现在皇后娘娘竟要主动开口说要替自己操持,那么,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下来,心中想着,今日回府,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炎州,将妙手公子请来,替她调理一下身子,兴许能让皇后娘娘老来得子,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回报了。
“不操劳,不操劳,这些都是本宫应该做的,你可别和本宫见外了,不然本宫可就生气了啊。”皇后娘娘宠溺的睨了安宁一眼,满眼的疼爱,拉着安宁,继续道,“走吧!去本宫的皇后宫坐坐,有些事情,咱们娘儿两可要好好说说。”
说罢,便拉着安宁朝着皇后宫走去,边走边对银霜吩咐道,“你亲自去煮些茶来,记得用本宫珍藏的上等茶叶。”
“是,奴婢这就去。”银霜福了福身,忙先二人一步,往皇后宫赶去,心中想着,快些煮好茶,等到皇后娘娘和宁郡主一到宫中,便可以尝到她的手艺。
安宁看着二人的热络,心中浮出一丝暖意,跟着皇后走了两步,皇后竟突然停了下来,安宁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得皇后转身,笑看着苍翟促狭道,“七日之后就是大婚的日子,还不快回去早些准备,瞧你跟得这么紧,便是一会儿也舍不得放开么?放心,你的宁儿本宫会好好照看着,不会让她受丝毫的伤害。”
苍翟俊美的脸上一抹尴尬一闪而过,看了看安宁,见她掩嘴偷笑,脸上的尴尬更浓,朝着皇后娘娘拱了拱手,“那翟儿先行告退,等会儿翟儿再进宫接宁儿。”
说罢,便深深的看了安宁一眼,高大的身躯转身离开,皇后却是叹了口气,“罢了,亲自来接就亲自来接吧!这翟儿,本宫是从他八岁的时候就看着长大的,他还从来不曾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过,不是本宫说,宁儿你还真是好福气。”
安宁发现,皇后娘娘在说这一句话之时,神色之间,多了几分羡慕,不错,就是羡慕,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是百分百的疼爱,便是皇后娘娘身份地位如此显赫,她也没有得到崇正帝全身心的爱。
且不说宫中的其他嫔妃,和她分享着这一个男人,单是崇正帝心中对昭阳长公主的那份在乎,敬爱,也是皇后娘娘没办法比的。
比起皇后这个看似荣耀的位置,她南宫静倒是更想拥有一个如苍翟对安宁这般对她的男子,要是那样,她便是不做皇后又如何?
安宁看了一眼皇后,却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皇后似又想到什么,立即转身,看向被她们甩在身后的林婉儿,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你现在是皇后宫的宫女,还需要本宫教你做什么吗?”
林婉儿身体一怔,立即诚惶诚恐的小跑上前,将手抬起来,卑躬屈膝的道,“奴婢明白,奴婢扶娘娘回宫。”
皇后晶亮的眸中划过一道冷冽,那利眼如刀子一般,扫了一眼林婉儿,似乎十分满意将林婉儿踩在脚下的感觉,一手挽着安宁,一手搭在林婉儿的抬起的手背上,便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朝着皇后宫走去……
而此时的太医院内,气氛正处于十分诡异的状态。
方才,璃王殿下叫得撕心裂肺的跑进了太医院,抓住一个人,便一顿狂吼,拉着他便要让人家替他治手臂,只是,他所抓住的都是一些极其普通的医官,看到他垂挂在肩膀上的那一条瘫软了的东西,都是惊恐的睁大了眼,他们哪有那个本事替他治手臂啊?这模样,若是没有妙手公子出手,怕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废了啊!
“滚,都给本王滚!一群没用的东西。”赵景泽紧咬着牙,怒吼出声,便是手臂所带来的身体的痛就已经让他有些受不住了,现在连一个太医都找不到,他担心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手废掉的危险性便会越大。
若是他的手废了,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打击,他甚是无法想象,想到方才苍翟那利落的毫不留情的出手,赵景泽眼中的怒火便更浓,压抑不住,便只能将怒气发泄在其他人的身上,“都是一群混账,没用的东西,要你们起作用的时候,你们始终都没用!”
太医院内,因为赵景泽的怒气,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医官们,都尽量避而远之,避免上前受到璃王怒火的波及,对于这个璃王,他们并不亲近,要说几个王爷中,就属豫王赵正扬最为亲和,平日里便是遇见,都没有太多皇子王爷的架子,而这个璃王就不一样了,时常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对他们呼来喝去的。
医官们看着他,都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他这手是为何落得这般凄惨。
赵景泽将房中的东西都摔了个遍,似乎那样才能缓解自己手臂的疼痛,五指的骨节都断裂错落着,那疼痛可想而知。
“你听说了吗?真是大喜啊!安平侯府二小姐竟是那个声名赫赫的二公子,没想到那个菩萨般的二公子,竟然是一个女子。”
正此时,太医院内响起医侍交谈的声音,但是听那语气,都带着几分敬仰与崇拜,如今的二公子,在东秦国百姓的心目中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他们这些医侍,都是出自一般的家庭,都受过二公子的恩惠,自然是将二公子当成恩人感谢着的。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本事,怕是平常男子都比不上的吧。”另外一个人附和道,正要继续说什么,那人却是一惊,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锦衣男子,慌忙福身行礼,“参见璃王殿下……”
“说,安平侯府二小姐是不是承认了她就是二公子的事实?”赵景泽猛地上前,用完好的那一只手,揪住那其中一人的衣襟,高高的提起,满脸凌厉的开口问道,神色之间,难掩激动,方才二人的对话他都听了进去,安宁终于承认了么?承认了好啊,承认了那么他也可以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回……回璃王殿下,她……已经……”那医侍被吓得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过,他心中却有些微的疑惑,承认?方才听人说,宁郡主是当众宣布,而非承认啊!
“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这一下,看她安宁还如何逍遥,看她还如何镇定,苍翟,你伤了本王的手,本王便要看着你最心爱的女人,受欺君之罪的处罚,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赵景泽眼中激动更浓,此刻的他是心潮澎湃啊,想到什么,赵景泽抓着那医侍衣领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咬牙道,“快告诉本王,皇上是怎么处置安宁的?是不是降罪于她了?快,快说!”
赵景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
那医侍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不敢有丝毫怠慢,“回……回璃王殿下,奴才……奴才听说,皇上并没有处置二小姐,不……是宁郡主,皇上说,二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所以也就是皇上的义女,皇上当场就赐封了二小姐为宁郡主……啊……”
医侍还没有说完,便被赵景泽狠狠的推在地上,重重的一摔,摔得他大叫出声,赵景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目光闪烁着,带着几分狂乱,“宁郡主?怎么会?明明她就该是欺君之罪,怎么会是宁郡主?不,不可能……你告诉本王,一定是他说错了对不对?”
赵景泽疯狂的抓住另外一个医侍,一时之间,这边的慌乱顿时引来了不少宫中宫女以及太监的围观,这第二个被赵景泽给抓住质问的医侍,恐惧甚至比方才那一个还要浓烈,他是看到了刚刚璃王对同伴毫不留情的推到,现在那同伴还呲牙咧嘴的呼痛,而此时,面前的璃王殿下甚至比方才还要疯狂几分,那眼中的火焰,似乎要将他烧毁一般。
“说,快说,不说本王要了你的狗命。”赵景泽紧咬着牙,放声怒吼,额上的青筋暴露着,甚是骇人,此刻,他甚是忘记了自己手臂的伤痛,忘记了要快些找太医,替他治伤。
“璃王饶命,璃王饶命啊……奴才说,方才他说的不错,皇上确实下旨赐封二小姐为宁郡主,不仅如此,皇上还当场赐婚……”那医侍眼露惊恐,一口气说下去,却在他说道“赐婚”二字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璃王殿下的瞳孔放大了几分,被这一吓,赫然忘记了自己还要说什么。
“赐婚?赐婚给谁?”赵景泽眸子一紧,心中猛地跳出苍翟身影,但是,他却在心里不愿相信,不会是苍翟,一定不会是苍翟。
只是,赵景泽无疑是要失望了,那医侍立即忙不迭的答道,“宸王殿下,宁郡主被赐婚给了宸王殿下,七日之后便是大婚之日,不信……不信的话,璃王殿下,可以问问其他人。”
轰的一声,赵景泽如遭雷击,安宁真的被赐婚给了苍翟?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被揭穿了二公子的身份之后,应该面对的世人的讨伐,以及父皇的责怪吗?为何她不但没有获罪,还反而被赐封的郡主?不仅如此,皇上竟给安宁和苍翟赐婚!
那么他以前的算计算什么?他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
七日之后?七日之后就大婚了吗?赵景泽眼中溢满了疯狂。
他想得到二公子背后的势力,却没有想到,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捞到,反倒是便宜了苍翟!
可是自己呢?他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他的手还被苍翟给……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此刻分外的清晰了起来,甚至比方才还要更加的剧烈,他怎能甘心啊?本以为会是今天最大的赢家,可谁知道,到头来,他却是最大的输家!
“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赵景泽再也坚持不住,气火攻心,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洒而出,整个人也轰然倒地,晕厥了过去。
一旁的医侍,宫女,以及太监,见此状况,却没有立即上去理会,甚至有些人还远远的避开,正好太医院提点回来,看到这边的喧闹,过来一探究竟,见一锦衣男子躺在地上,锦衣上沾染上了不少鲜血,其中一只手臂扭曲的耷在身上,再一看他的脸,不是璃王殿下赵景泽又是谁?
“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将璃王殿下抬进去。”太医院提点,是整个太医院的一把手,身为这些医侍们的上司,他的话无疑是占有极大的分量。
太医院提点的话一落,原本看着热闹的医侍们忙行动了起来,三两下将昏厥过后的赵景泽抬起,往屋子里送,太医院提点跟在他们之后,眉心紧皱,口中低声喃喃,“可不要在太医院出什么事啊,不然……”
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若真是死在了这里,他这太医院提点,怕也是要寻晦气了。
安宁出了皇后宫,苍翟果然在宫外等着,二人相携朝着宫门口走,安宁想着方才皇后和她说的话,眸光微敛,那林婉儿想找她要解药,可终究还是没有让她如愿。
安宁让飞翩对林婉儿用的毒,并不会让她立刻致死,她倒是想让她在中毒的恐惧中多受些折磨,另外,皇后娘娘将林婉儿留在了身边,看那样子,定是要好好调教一番,皇后对她这般好,她又怎么舍得剥夺了皇后娘娘的这番乐趣?
“你听说了吗?方才在太医院,璃王殿下发疯了一样,真是吓死人了。”二人走着,身后跟着碧珠,猛地传来一个宫女的低语,安宁和苍翟听到他们提起璃王殿下,便刻意驻足聆听了一下。
果然,那一个宫女的话刚落,便传来了另外一个宫女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胆战心惊的后怕,“就是,幸亏没有走近,不然,我们怕也要如那两个医侍一样,被殃及池鱼了。”
“你说那璃王殿下喜欢宁郡主吗?为何听闻宁郡主被赐给宸王殿下,竟那般疯狂?好家伙,竟吐血晕厥了过去。”
“你傻啊,那样子像喜欢吗?他就是见不得咱们宁郡主好,你没听见吗?璃王殿下那意思,是不甘心宁郡主没获罪呢,我稍早听今日在寿宴上伺候的宫女说……”
两个宫女的交谈声越来越远,安宁和苍翟单单是听了这些,便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二人相视一眼,眸中的神色皆是带着几分笑意。
赵景泽吐血昏厥了过去?想来,他是真的受不了这个打击啊!
“那个璃王殿下,还真是活该。”身后的碧珠,义愤填膺的道,叫他对小姐心怀不轨,现在有他好受的。
苍翟想到什么,眸光一凛,握着安宁的手紧了紧,三人除了皇宫,上了马车,安宁思索着,却被苍翟拉入怀中,“别想了,赵景泽就交给我去处理,我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敏锐如苍翟,自然是看出安宁的分神,甚至连她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几分。
那赵景泽一条手臂毁了,确实是活该,不过,以他的性子,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又会善罢甘休吗?
安宁温顺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嘴角微扬,“这件事情交给你,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你能分得开身吗?时间不久了呢,我可不希望你太操劳。”
苍翟身体微微一怔,低笑出声,“看来,你是有办法了?”
宁儿眸中闪烁着的光芒,他又怎么不明白?他不止一次从她眼中看到过这等光彩了啊。
“自然是有办法了。”安宁挑了挑眉,眉宇之间更是神采飞扬,让人为之炫目。
“哦?说来听听。”苍翟眼中的宠溺更浓,兴致勃勃的道。
安宁抬眼,灵动的双眸无辜的眨着,“你说,和妃子私通,这个罪名落在他的头上,会不会太小了?”
苍翟凝眉,嘴角隐隐抽搐,和妃子私通?这罪还小么?这可是砍头的大罪,皇帝的女人,又岂是谁都可以觊觎的?
看了看安宁,苍翟缓缓开口道,“小就小些吧!毕竟是我的表弟,若是宁儿真的嫌这罪名太小的话,那……”
苍翟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那是一块用上等的翡翠打造而成的令牌,上面刻着的“惊蛰”二字,让安宁微怔,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便又听得苍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个你拿着,若是嫌那罪名太小,自然有人会替你多给他一些折磨。”
“这……”安宁看着被他强塞入自己手中的令牌,心顿时漏了一拍,这“惊蛰”二字,便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这令牌,怕是惊蛰的调令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给她,“不行,这个我不能要。”
“如何不能要?虽然飞翩替你训练的那些人也是十分精炼,但要比起‘惊蛰’,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有‘惊蛰’供你支配,我便也安心。”苍翟将从自己怀中探出来的安宁重新纳入怀中,轻轻在她头顶一吻,惊蛰是他训练了十来年的死士,每一个人的实力都是惊人的,惊蛰是他的后盾,从今天之后,也会是宁儿的后盾。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收着它,改日,我再让他们来拜见他们的主母。”苍翟打断安宁的话,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强势,却又不失温柔。
主母二字让安宁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看着手中那通体碧绿的精致令牌,‘惊蛰’是苍翟的心血,如今他竟将它交到自己的手上,她何德何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安宁的脸紧紧的贴着苍翟坚实的胸膛,双手环抱住苍翟的腰,“好,我一定好好收着它。”
苍翟的脸上这才绽放出一抹笑容,惊蛰对他来说重要,宁儿对他来说更是重要啊!
马车很快便到了宸王府和云王府,刚在云王府外停下,等了许久的云锦和韶华郡主便迎了上来,将安宁接下马车,带入了云王府中。
苍翟虽然不舍,但他却知道,为了大婚,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他和宁儿的大婚,他自然要多费一些心思。
苍翟发现,云锦看自己的眼神,倒是没了以往的那一丝怨怼,想着这其中的缘由,苍翟禁不住好笑,等到宁儿嫁给自己以后,便要搬到宸王府住,如果他将两府之间的通道给封闭了,不知道那云锦会不会又要开始怨怼他了。
苍翟没有多想,立刻回了宸王府。
这一夜,苍翟自是兴奋,但有些人,在这一夜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眠。
京城的一处酒馆内,客人都已经散尽,但一锦衣男子,却依旧喝着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好似恨不得将所有的酒都往身上淋下去一般。
酒馆的掌柜的,看着那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的客人,微微皱眉,指使着店里的伙计上前提醒,“公子,小店要打烊了,还请公子……”
“走开,别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那伙计的声音让锦衣男子不悦的吼道,一挥手,便将那伙计给掀开,一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折扇,轻摇着,一手继续灌着酒,“连喝个酒都不安生!”
那伙计碰了壁,看这公子的打扮,不似平常人,要再次上去催促,却又有些胆战心惊,掌柜的坐不住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公子,小店确实要关门了,公子若是还想再喝,便到隔壁几家去吧。”
“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竟有赶客人的道理。也罢!本公子也不为难你了,这些银子你拿着,给本公子再多准备两坛酒,本公子要拿走。”锦衣男子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身体赫然起身,却因为醉酒的关系,有些不稳,差一点儿摔了下去。
“哎哟,公子,您慢着点儿,别摔着了。”掌柜眼疾手快的扶住,看了看眼前的公子,他是醉得不轻啊,从傍晚开始,这公子就进了酒馆,喝了好几坛酒,能不醉才怪呢。
锦衣男子皱眉,收好折扇,插在自己的腰带上,“摔着?笑话,本公子又怎会摔着?本公子的身手,又岂是能摔着的?今天本公子可是连王爷都打了,哈哈……王爷都打了啊!”
锦衣男子大笑出声,那双桃花眼似笑得冒出了一层薄雾,这醉酒的锦衣公子,不就是今日在崇正帝的寿宴上,当众给璃王殿下两记旋风腿的苏琴么?
此时的他,依旧有些风流不羁,虽然大笑着,但眉宇之间却是透着苦涩,好看的眉峰紧皱着,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快,快去拿酒。”苏琴催促道,话刚落,就打了一个酒嗝,酒气冲天。
掌柜的丝毫不敢怠慢,忙吩咐伙计捧来了两坛酒,苏琴看也没看他们,直接抓着两坛酒,便大步走出了酒馆……
酒馆外,两抹纤细的身影,似乎一早就在外面等候,看到酒馆中的人出来,其中一个女子,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只是,她刚走出两步,却看到他等的人似乎看到了熟人一般,朗声开口,“南宫兄,你……你怎么……哈哈……你也来喝酒的么?”
正在苏琴拿着两坛酒,踉踉跄跄的出了酒馆,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酒馆门口,也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他并不陌生,可不就是南宫天裔么?
此时的南宫天裔也略显醉意,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循声看过去,而此时,苏琴已经朝着南宫天裔走了过来,二人靠近,苏琴更是一手搭在南宫天裔的肩上,“南宫兄?你也是被赶出来了吗?哈哈……连喝个酒的地方都没有,真是……”
南宫天裔终于看清了来人,刚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苏兄,怎么会没有喝酒的地方?我倒是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继续喝,那个地方,你不也是知道的么?”
苏琴甩了甩头,似乎要让自己更加清醒些,猛地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瞧我,怎么连这茬都忘了?老地方!既然这样,那还磨蹭什么?继续喝酒去。”
苏琴话落,二人便朝着某个方向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达到了目的地,所有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但惟独那一家酒馆,里面却依旧亮着灯,从外面看进去,隐约可以看见此刻酒馆内还有客人,不多,就那么一个。
苏琴和南宫天裔相视一眼,“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和我们一样,舍不得这酒的人啊。”
舍不得酒么?他们真正舍不得的是什么,便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苏琴和南宫天裔,相携走进了酒馆,酒馆的主人立即迎了上来,看到二人,那酒馆主人都有些诧异,“二位,好久没有来这里喝酒了啊,可是老规矩?”
“老规矩。”苏琴和南宫天裔坐下,朗声道,这里,他们并不陌生,几年前,南宫天裔和苏琴正是在这个酒馆里结交,而苏琴也是知道,当初南宫天裔是因为安宁而大醉,他怎么会想得到,多年后的今天,他竟也会因为同一个女子……
酒馆主人很快便上了酒,二人还没开始喝,便看到桌子旁多了一个身影,“二位,可否容本王和二位并个桌?”
南宫天裔和苏琴同时抬头,看向来人,皆是面露震惊,竟异口同声,“豫王殿下?”
不错,方才那个在酒馆中的人,正是豫王赵正扬。
赵正扬在听到二人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了,只是,他们却没有心思却注意旁人罢了,赵正扬看到二人,便也明白二人买醉的原因,想到今日父皇寿宴上发生的事情,看来,暗自伤心的人,不仅仅是他而已啊!
今日,苏琴和南宫天裔对安宁的维护,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也就枉为这个豫王了。
没等二人回答,赵正扬便径自坐下,赵正扬明白是怎回事了,苏琴和南宫天裔又怎会不明白?三人相视一眼,竟有些同病相怜的自嘲,同时哈哈的大笑出声。
“喝酒,今夜,咱们不醉不归。”苏琴拍了一下桌子,举起了酒碗,仰头大口大口的灌着。
“对,不醉不归,今日喝了这酒,都给我管好自己,七日之后她大婚之日,出不得丝毫差错。”开口的是南宫天裔,语气之中的坚定,似乎透着一股威胁之意,他是在告诉这二人,便是他们喜欢宁儿,也休要去破坏什么,不然就是跟他南宫天裔过不去!
苏琴和赵正扬自然是明白,看南宫天裔的眼神,多了几分钦佩。
赵正扬敛了敛眉,又倒了一碗酒,平静的道,“喝,还有七日,宸王表哥怕是要操劳了,明日本王便去宸王府看看,有什么地方是本王帮得上忙的。”
“哼,便宜苍翟了。”苏琴哼哼了两声,又继续喝着酒,三人似乎都在故作轻松,但看他们喝酒那架势,便知道,他们心中,怕是做不到这样的无谓吧。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上的酒坛空了好几个,三人也终于是支撑不住,醉倒在了桌子上,口中模糊的呢喃着什么。
酒馆主人见三人醉了,正要将他们扶起来,安置到店中睡下,却看到门口赫然多了三个人,两个纤细的姑娘,一主一仆的模样,而另外一个,将士打扮,面容灰黑,但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舞月公主和她的侍女,另外一个嘛,便是上官敏了。
上官敏看了舞月公主一眼,视线又落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大步上前,推了推桌子上趴着的南宫天裔,“喂,真的醉死了么?”
南宫天裔除了口中依旧模糊的呢喃着什么,没有丝毫反应,上官敏眸光微敛,俯身将耳朵靠近了几分,当挺清楚南宫天裔口中呢喃着的是什么的时候,脸色却是一沉,一巴掌打在南宫天裔宽厚的背脊上,“哼,宁儿,宁儿,她有那么好么?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虽然满是责备,但舞月公主却察觉到,这个将士打扮,看不清真实面容的女子在打下那一巴掌的时候,却是刻意减轻了力道,从她那双明亮的眸中,舞月公主也看出了什么东西。
方才在外面,她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女子了,只是,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没有多说什么罢了,这个奇怪的女子,这么深夜的在酒馆外等着,怕是喜欢这个南宫将军的吧!
可是南宫将军和那苏琴一样,心中装着的人,是那个安平侯府的二小姐,如今的宁郡主啊!
不知为何,舞月公主看到苏琴为安宁喝得大醉,心中竟有那么些不是滋味儿。
上官敏见南宫天裔似乎醉死了一样,拿下腰间挂着的鞭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随即吃力的将南宫天裔的身体扶起来,她那小小的身子,便窝进了他的胸膛之下,重新拿起鞭子,几个利落的动作,便将南宫天裔绑在了她的背上。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舞月公主都张大了嘴,满脸的吃惊,她竟然将南宫天裔背了起来,上官敏虽然不是娇小类型的女子,但在高大强壮的南宫天裔面前,她无疑算是小鸟依人的。
可是,此刻她竟凭着那副身体,将南宫天裔背在了背上,在背起来的那一刻,舞月公主明显看到了上官敏大大的喘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重。
上官敏背着南宫天裔,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看也没有看其他人一眼,每走一步,便能看出她的吃力。
背上的南宫天裔依旧闭着眼,口中的呢喃依然没有停歇,那嘴就在上官敏的耳旁,在别人听来,是模模糊糊的,但在上官敏耳边,那却十分清晰。
似乎是要发泄心中的不悦,上官敏埋怨的道,“重死了,重死了!”
话虽如此,但上官敏却没有将南宫天裔丢下,背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酒馆,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条大街之上。
而酒馆内,舞月公主依旧站在原地,看了看身影已经消失了的方向,心中禁不住对那奇怪的女子生出一丝敬佩,想必,那女子对南宫天裔的喜欢不少吧!
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酒馆内另外一个醉死了的人的身上,苏琴!
她今天就是跟踪着苏琴而来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他,鬼使神差的,她就想见到他,可是,她却没有料到,会看到他为那个安平侯府二小姐醉酒神伤。
“公主,我们走吧。”一旁的侍女轻声开口,试探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心中隐隐浮出一丝担忧。
舞月公主被拉回神思,眉心微皱,“可是他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样让他在这里趴着睡一晚吧,那样的话,便是再结实的身子,怕也会撑不住的。
“啊?公主,你该不会是要学刚才那个人一样,背……背……背他吧?”那侍女明显说了好几个‘背’字,震惊之余,透着些微害怕,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公主的小身板儿,公主不过刚过了十五岁不多久,况且,一直以来,公主的身子就十分虚弱,她哪里有那力气去背一个高壮的公子啊?
虽然这苏琴公子,比起方才被那个怪女子背走的,要瘦弱许多,但终究也是一个男子啊!若压在公主身上,怕都要把她们这小公主给压趴下了。
舞月公主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能耐的,背他?还没上背,她就该坚持不住了吧!
此时,舞月公主禁不住又对方才那个奇怪的女子多了几分佩服。
“二位姑娘不用担心,老朽这里有房间,可以让二位公子暂时住上一晚,明日等到他们酒醒了之后,再走也不迟。”酒馆主人开口道,方才,他也是被那个奇怪的女子吓了一跳,但老练如他,也是看出来些微的端倪的。
“啊?真的,那就太谢谢你了。”舞月公主眼睛一亮,兴奋的道,这可是解决了她的难题啊,大步走向苏琴,忙叫着自己的侍女,“还不快些过来帮我一起扶他进房间。”
侍女没有丝毫怠慢,立即上前帮忙,两个女子扶着苏琴都显得十分吃力,折腾了好一番,才将苏琴给送回了房间,将他安置在床上躺下,听着他口中的呢喃,舞月公主不由得嘟起了嘴,想起了方才那个奇怪女子说的话,自然而然的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她真的有那么好么?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翌日一早。
南宫天裔在南宫府醒来,倒也纳闷儿,自己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吗?怎么走了回来的?想不透,便索性不去想,思及宁儿几日之后的大婚,南宫天裔的眸子敛了敛,收拾好一切,起身走出房间。
只是,在出了房间之后,却没有看到平日里的那一抹身影,微微皱眉,询问其他的侍卫,“上官侍卫呢?”
“上官侍卫告了假,许是受了伤,走路连双腿都是一颤一颤的。”那侍卫没有丝毫隐瞒,如实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将军。
南宫天裔眉心皱得更深了,受伤了?她怎么会受伤?本要出府的他,却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上官敏是西陵国的公主,可不能在他东秦国出了什么差错。
当下,南宫天裔还是决定去看看上官敏到底是怎么回事,绕过几条回廊,南宫天裔便到了侍卫所住的地方,在一个门外停下,敲了敲,却没有应答。
“慧敏公主,听闻你受伤了,伤势如何?”南宫天裔隔着门扉问道,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丝毫情绪。
上官敏躺在床上,双腿动也动不得,心中暗道:都是因为他,喝什么酒,醉死了,还害得她背着他走了好几条街,到了南宫府,将他安置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腿痛得不像话。
刚刚好不容易拖着身子,下床去告了个假,一回来,她是怎么也不愿意动了。
想她堂堂公主,西陵女皇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啊!可偏偏就是那个南宫天裔……
上官敏越想越气,越想越心酸,大声朝着南宫天裔吼道,“我没事,不要你管!”
那声音之中,明显带着赌气的成分,门外的南宫天裔一听,以为她又在发公主的脾气,脸色更是变了变,“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将军的侍卫,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如此公式化的语气,更是点燃了上官敏的怒气,为什么他能对安宁那般温柔,就不能柔声细语的对她呢?她又不真的是他的侍卫!
“那好,麻烦南宫将军派人去给我二皇姐传个信,让她来接我。”上官敏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儿,自己喜欢他,他就真的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么?
这些日子,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侍卫,跟在他的身旁,甚至还不惜将自己的脸弄成这副丑样,不就是为了多看他一眼么,不就是为了能够多在他的面前出现,让他眼中也有自己么?可是,这么久的努力,她竟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经过昨夜的事情,她是明白了,安宁在南宫天裔的心里,谁也无法取代,便是安宁嫁人了,南宫天裔要喜欢上别的女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心中一痛,上官敏不禁羡慕起安宁来,她真是幸运!
门外的南宫天裔,自然是不知道上官敏的心中所想,听了上官敏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好,请慧敏公主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给二公主传信。”
话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远。
“喂……南宫天裔……”上官敏意识到什么,忙叫道,但外面已经没有了应答声,一张脸纠结在一起,她方才不过是赌气罢了,便是心中觉得委屈,她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哪怕是远远的看着他,哪怕是他的眼中永远也不会有自己,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她离开么?
想到什么,上官敏脸色一白,是啊,一直以来,南宫天裔都希望自己离开的,现在自己终于松口了,他自然要抓住这一次机会了。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上官敏虚软的躺在床上,身体依旧像散架了一般,双腿更是如筛糠一样颤抖着,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泄了气的球,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大声叫着,“南宫天裔,你这笨蛋,我喜欢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而此时的南宫天裔,已经出了南宫府,朝着行馆的方向而去,相处了这么久,他自然是知道上官敏的性子,执拗起来,是九头牛的拉不回来的,他无法让她开门,可她的伤若真的严重的话……南宫天裔眉毛紧拧着,叹息了一口气,怕也只有让西陵国二公主出面了。
想到此,南宫天裔勒紧了缰绳,加快了速度。
二公子原来就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的事情,很快的便在整个京城传了开来,以非常迅速的趋势,往东秦国其他的地方传播出去,世人是震惊的,不但没有因为先前的隐瞒,而有半分责怪二小姐,反倒是更加佩服这个不平凡的女子。
在百姓们的心里,无论二公子是男是女,都是他们心目中的大恩人,与此同时,二小姐被赐封为宁郡主,赐婚给宸王殿下的事情,也随着前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宁郡主和宸王殿下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几乎是整个东秦国的京城都是一片普天同庆的景象,受过二公子恩惠的平民百姓,都想着用他们的方法,替宁郡主贺喜,如今,只要安宁一出门,到处都是围得水泄不通。
这让京城府尹实在是伤透了脑筋,不得不请皇上做主,让皇上出面,“禁止”安宁出门,以免出现骚乱。
安宁便也听话的不出门,日日在云王府她的阁楼上待着,偶尔皇后宣召进宫,都是苍翟带着她,飞檐走壁的去。
百姓们见不到宁郡主,便直接将贺礼送到了云王府外,云王府外,门庭若市,这倒是忙坏了云王府的下人,后来,崇正帝还不得不让南宫天裔调派了侍卫来维持云王府外的秩序,还专门让人接待来送贺礼的百姓们。
虽然大婚的日子还未到,苍翟也在宸王府和云王府门口的那条大街上,摆好了上百桌的流水席,招待来送贺礼的百姓们。
阁楼上,这个新嫁娘无疑是最闲的一个人了,而最忙的嘛,自然就是苍翟了,好不容易等到抽空来看她,苍翟自然是不会放过丝毫的机会,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他是越来越沉迷在她身上散发的馨香里,无法自拔。
正在苍翟享受着怀中暖软的身体带给他的充实感之时,却听得楼下传来了铜爵的声音,“主子,府上来了个人,说是来宣旨的。”
苍翟和安宁都是微露诧异,宣旨?崇正帝的人?不,不会那么简单!若是崇正帝的人,铜爵此刻的表情,便不会如此凌厉了。
“宣旨?宣的是何人的旨意?”苍翟沉声道,眸中隐约多了一丝深沉。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看那人虽然是东秦国的装扮,但却像极了北燕人。”铜爵在楼下,望着楼上的苍翟,果然,在主子听到‘北燕’二字的时候,眼中激射出一道寒意。
“北燕人,我倒是要看看,‘北燕人’有什么旨意!”苍翟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几分,正要柔声让安宁等他片刻,安宁却握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
“宁儿……”苍翟开口,似乎是看出了安宁的意图。
安宁抬眼对上苍翟深邃的双眸,打断了苍翟的话,声音坚定,不容置喙,“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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