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半眯着眼,努力了好半晌方才把视线定住,看清了床畔之人。
她记得自己好似听到了“王妃”二字,打算仔细想清楚的时候,倦意来袭,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跌入了黑沉梦乡。
这一日,她在睡睡醒醒中度过。偶尔喝一点水喝一点药都会耗去她太多的精力和体力。然后她就合眼继续睡去。
彻底醒来,是第二天的晌午。
许是前一天咽了不少药汤的缘故,这回醒来,不再头晕脑胀。反而有种休息彻底后的清醒。
君兰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陌生帐幔,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怎么会是大红色的。
瞧着可有点眼生。
她正暗自思量着是谁给她换了床上的物品,侧头打量四周的时候方才发现,竟然四周居然都是大红色。
艳艳的浓烈的,最喜庆的色彩。
君兰想要起身,挣扎了下,才发现虽然意识清醒许多,可身体上的疲累与虚弱还是与昨儿一样。身体的这点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着她坐起来。刚把身体抬高了些,突然力竭,重新跌了回去。
她醒来的这短暂时候中,没有人发现她的苏醒。她刚一跌躺回去,因着身体和床铺轻微的撞击声,反而屋内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
高大身影瞬间站起,一下子到了床前。
“怎么样?”君兰的手被紧紧握住,“可好些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饶是君兰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而耗尽了力气,现在没有丁点儿的气力侧头去看,也依然认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泪盈于睫。
“九叔叔……”
她嗫喏着轻唤,眼泪越积越多。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刚才醒来时候忧心慌张,都没有哭。可是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她却好似支撑不住一样忍不住想要哭泣。
“我在。我在。”卿则喃喃说着,动作轻柔地轻轻揽住了她,“我一直都在。”
轻声哄了她几句,他又忍不住自责,“先前我不小心睡着了,竟是没有发现你醒。”
前些天他彻夜不眠,不吃不喝。直到昨日她醒来烧退,方才有了胃口,也有了倦意。稍微喝了点粥,随意歇息了会儿。
只是她没有好彻底,他终是无法完全放心下来。守在了床边,不眠不休。
刚才的时候,可能因为思绪太过放松,他竟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直到响声响起,他才惊醒过来。
卿则心里愧疚。
君兰却觉得九叔叔已经做得够好了。
她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也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在这样的状况下,九叔叔能够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说明他太过关心她爱护她。
“没发现就对了。”君兰拉着九叔叔的手,轻声道:“我更希望九叔叔能多睡会儿,歇息够了再陪着我。”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不过刚刚醒来的短暂时刻里,能够恢复成这样,已然难得。
卿则正欲再说些什么,蒋夫人端着水盆进了屋。
君兰笑着喊了她一声。
声音不大,而且音调平平。
可是这哑然中带着点熟悉的声音,却让蒋夫人瞬间听了脚步,猛地看了过来。
“王……妃?”蒋夫人不敢置信地道:“您醒了?”
说罢,不等君兰回答,她已经欣喜地跑出屋去,赶紧把好消息告诉每个人。
“王妃彻底醒了。”蒋夫人的声音从外头飘来,“王妃好起来了!”
欢喜的声音飘进屋中。
君兰怔了一怔方才反应过来,蒋夫人的称呼好似有些问题。
如果是旁人说这一声“王妃”,君兰肯定要纠正对方,你弄错了。
可是说这话的是蒋夫人。
蒋夫人一定不会拿她随意开玩笑,也不好把这种称呼随意挂在嘴边。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是事实。
君兰错愕不已,拉着卿则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定亲了?
可定亲也不至于会叫一声“王妃”吧。
那只可能是——
“九、九叔叔。”她慌张地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们……难道,难道……”
“是。就是这样没错。”卿则眉目柔和,凝视着她,唇边带着浅淡笑意,“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成亲了。”
他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如今,你是我的王妃。”
这一定是幻觉。
君兰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醒。
再或者,醒了还不如没醒。
*
君兰苏醒的消息昨儿已经传遍了京城,惊动了宫里的贵人们,各自赏了物品至清王府。
如今君兰苏醒,能够喝水能够吃饭,甚至于还能被清王爷抱着去外头晒太阳了。宫里的贵人们更是高兴不已,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清王府中,在院子里堆成了山。
沐浴过后,君兰神清气爽。窝在院子里,身上盖着薄被,躺在躺椅上闲闲地翻看赏赐。
说来也怪,这次的赏赐大都是衣料和首饰。
首饰就罢了,女儿家需要的首饰本就多,而男子并不需要太多配饰。赏赐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女子所用饰物,她还能稍微想得通一点。
为甚那些布料也都是女子合穿的颜色?
看那些鲜亮的光彩,分明没有男子可用的。
君兰“咦”了一声继续翻看。
紧挨着她坐的卿则把手中书卷放下,微笑道:“怎么了?可是有甚不妥?”
她想要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他就陪着她。
此时君兰坐摇椅,卿则就在她身边的石凳上落了座。
现下听闻她这声疑惑,他就望了过来。看她一时间没有作答,他自顾自道:“莫非是这些东西?”看君兰点了头,他笑意愈深,“陛下他们担心的是你,又不是我。如今你醒了,自然是赏赐你,东西也适当地择了你喜欢的。这些与我何干?”
君兰横了他一眼,没见过旁人能够偏心成这样的。更何况,清王爷是太后她们最疼爱的人。现下抛了清王爷不理会,只赏她,怎么可能。
“你信我。我没和她们提起什么,是她们自己想要送了你。”
卿则说着,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舍不得离开。
君兰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
卿则不退反进,把她搂得更紧,想她耳边低笑:“现下你身子还弱,我不和你计较。等你康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颈侧。
毕竟已经是夫妻,他说的“收拾”指的什么,一目了然。
君兰脸腾地下红透。
卿则看后愈发喜欢,俯身在她唇上辗转轻吻。
君兰想要推开他,手都已经撑到他的胸膛了,却忽然反应过来,如今两人是夫妻,做什么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再不需要和以往一样,避开人,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想通之后,君兰不再挣扎。原本撑着他胸前的手慢慢卸了力道,一点点缩回。
她的赞同让他更加热切。
卿则将怀中人紧紧抱住,把所有的眷恋化作缠绵的吻,慢慢加深。
*
消息传到京城后,赵宁帆自然也知道了君兰好转的消息,思量着再怎么样也该去看看她。
拿定主意后,他就打算去探望她一下。
谁知有时候就是那么巧。
他在清王府前勒住马的时候,正好有人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抬头看过去,又是洛明渊。
赵宁帆也是被气笑了,望着洛明渊道:“洛世子这是监视我么?不然怎地我去哪里,你就去了哪里。”
阴魂不散。
相对于他的激动,洛明渊倒是没甚热切的表示,只掀掀眼帘瞥了他一次,就翻身而下,往里行去。
赵宁帆忙三两步追上了他。
通禀的侍卫进去后,赵宁帆朝洛明渊轻嗤了声,抱臂立在一旁,悠悠然道:“你怎么也来了?说实话,你的心里就不难受?”
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在。
洛明渊原本扶想搭理他,斟酌了下,说道:“难受还是有的。毕竟曾经用心过。”
这样的回答让赵宁帆不由得怔了一瞬。想到自己在家时候,与祖父的那番对话。
赵家人现在已经回了京。五皇子卿剑轩依然和赵太保来往甚密。
原本赵宁帆想着,五皇子来赵府的时候,祖父会一直和五皇子说话,自然就顾不上他。那么,他就刚好可以凑着这个时候出门去,找找那个小姑娘,看看她怎么样了。
谁知刚准备动身,原本应该在和五皇子说话的祖父,却突然遣了人来叫他。
赵宁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笑嘻嘻地问:“祖父怎地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五殿下呢?祖父该不是把殿下单独撂在一边了吧。”
赵岳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你是打算去王府?”